雖然心底覺得怪異,但在場的人也不是那多管閑事的人,只當是走流程,快速弔唁拜祭完就回去了。
他們手持線香,向靈位深作三揖后,將線香在香爐中穩。
鄭曲尺則在一旁安靜的焚燒紙錢,有來人問候,便起見禮、回禮。
覺得事到如今,哪怕是假的,做戲也得做全套了,也不是不想嚎兩句,傷一下,配合一下場地氣氛,可實在是不出淚來,也放不下架子,就乾脆扮作安靜麻木的樣子吧。
畢竟按眾人的認知,「宇文晟」也算死了不時日了,家屬即便再難過,也該緩過勁了吧,眼下從巨鹿國那邊贏了回來,接下來也就是給他辦一個面的儀式葬禮,走走過場。
鄭曲尺一邊應付著賓客,時不時拿秋後算帳的眼神瞥向付榮,盯得他背脊發涼,哭無淚。
哼,比還不會演戲,自家將軍死了,眼睛都沒見紅一下,還有老管家常越,一個忠心的老管家怎麼能不在這個時候出兩滴鱷魚淚來哀悼主家呢?
這一個個算是看了,之前心中沒起疑,還沒覺得他們的表現有多不合常理,如今再看這些人,分明都是知道的,還有王澤邦跟蔚垚……
瞇了瞇眸子,想了下,卻有些分辨不出過往他們究竟是在演戲,還是跟一樣被蒙在鼓裡了,但卻肯定眼下這兩人肯定知曉真相。
自從那日在宜修殿,他們態度晦不明站於元星洲後時,就該看出點什麼來了,而這些時日他們雖日日問候到,各類補品葯膳到,人卻不見蹤影,擺明是有問題。
連這種時候都不來,莫不是得了付榮的訊,心虛害怕被詰問,便都不敢過來?
敢就只瞞著一個人是吧?
可問題是,昨晚想了一夜都不明白,宇文晟做下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死遁又是為了什麼?
他現在人又在哪裡?假如他做這一切,只為了搞一件大事,那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一直都跟在他們的邊,並沒有遠離……
腦中驀地回想起一幕幕場景,昨晚將發生的一切細細推敲了一遍,思前想後,目前倒是有一個懷疑的對象了,但還缺關鍵證據。
再晚些時候,不出預料宇文家的人果然來了,但上將軍府的人都沒有特意去迎接,端看一個個來者不善的樣子,老管家常越便眼神凌厲起來。
「常管家,你去理其它事吧,他們就給我了。」鄭曲尺攔下他,待了一聲。
常越本來打算氣赳赳去與宇文家那些牛鬼蛇神打道,卻不想夫人打算自己「單刀赴會」。
他擔心夫人不知道宇文家這群吸鬼有多麻煩:「夫人,宇文家除了家主這一正支嫡系,其它旁支都是些市井之民出生,這些年以來得了將軍府的庇蔭,得了些勢,便不知天高地厚,在外惹了麻煩、欠了巨額帳款,便將主意打到了將軍府上。」
鄭曲尺早猜到這些人品缺失,不會是些什麼好東西了。
「我知道,沒事的常管家,我應付得了。」
見夫人了解了一切,依舊打算親自出面解決,常越便也不再阻止,他打算兩個忠僕盯著這邊的況,一旦發現他們欺負了夫人,他定不會饒了他們。
宇文家來的人裝模作樣上了香,向靈位和鞠躬致敬,但眼神餘卻時不時掃過鄭曲尺的方向,那眼神令人十分不舒服。。
拜祭完后,年邁的宇文桂帶著他的子嗣一眾來到了鄭曲尺的面前,他拄著杖,臉上布滿歲月皺紋,眼角還長出幾塊黑斑,細瞇的眼睛打量人時,著幾分不懷好意與沉。
他後方的那些人也不打算顧及眼下的場合,開始了興師問罪。
「鄭氏,你竟敢欺騙我們?你本就沒有懷孕。」
宇文桂也一臉威嚴,拄杖在地面一,清脆的響音引起了周圍人的關注,其它前來弔唁的賓客都聽到了靜,朝這邊看過來。
「老朽乃宇文家的族長宇文桂,也是宇文晟的大爺爺,聽聞你懷有晟兒的腹子,老朽哪怕拖著一把老骨頭,也要過來探一番,哪曾想一切竟是一場謊言。」
「誰說我有孕了?」鄭曲尺愣了一下,然後一臉無辜道:「我沒有騙你們啊,你們總不能道聽途說之後,便來冤枉我吧?」
見竟然不肯承認,宇文桂後方的中年男子氣得指向:「你——好一個鄰牙利齒的子,毫無教養,在長輩面前,竟還是如此無禮。」
鄭曲尺不卑不道:「我尊你們乃長輩,忍讓,但今日是我夫君弔唁的日子,你們若在此搗,便別怪晚輩無禮了。」
聽這般說,中年男子臉上當即浮現出一種譏笑:「你夫君?呵,別說笑了,你與宇文晟並無登記婚契在籍,本不會有人承認你的份,你只不過是一個打著幌子招搖撞騙的人,你手上有婚契嗎?宇文家承認你嗎?」
他們特地選在今日來撕破臉皮,可不是臨時其意,而是早有預謀,可不就是為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鄭曲尺徹底名聲掃地,斷了與宇文晟的關係,一旦上將軍府為了無主之地,他們這些旁系親屬便能夠順理章的接手下來。
本來他們也沒打算做得這麼絕,畢竟宇文晟將鄭曲尺的名字與他的一塊兒放在了宗族祠堂,這表示他是真心想娶鄭氏為新婦,看在宇文晟的面子上,他們給過一次機會,只要乖乖的聽從他們的安排。
可要怪就怪這個鄭氏太不識抬舉了,竟敢戲耍他們,既然如此,那就徹底滾出宇文家。
當即,靈堂的吃瓜眾人都嘩然。
原來這鄭氏並沒有跟宇文晟為合法夫妻啊。
鄭曲尺早知道宇文家也就只能拿這點把柄說事,沒有被他們嚇唬住,而是據理力爭道:「我與宇文晟在福縣是拜過天地,報過戶籍,換過婚契書,所有人都知道,你認為我是在騙人?」
「那又如何?私相奔為妾,你只要沒有婚契在手,你這將軍夫人便作不得數!」
在鄴國一對男哪怕再深,拜過天地、舉行過婚禮,但若沒有婚契的話,便不能算是明正娶的正室,哪怕了祖宗祠堂又如何?頂破天也只能算是一個偏房、妾室,死後不能並合葬。
「對啊,甭提這些無用之事,國君批示下的婚契呢?咱們晟兒可不是你們鄉下那些泥子,他可是堂堂的上將軍,若無國君親批下婚契,你們的婚事便不立!」
這些仗著自己是宇文晟的叔伯長輩的份,如今對鄭曲尺說話那是半點不容,疾言厲聲,就好像要將生吞活剝了似的。
這時宇文桂假模假式的出來打圓場:「好了,到底勉強也算是你們的孫侄媳婦,哪怕不是正室,為妾也算晟兒房中人,你們為長輩,哪怕仗勢乖戾,行事無狀,也要寬鬆一些。」
他「教導」完自己人後,又看向鄭曲尺,面上出笑,但這笑意卻是威迫質的:「鄭氏,我晟兒命苦,年紀輕輕便去了,只留下諾大一個府邸,你如今沒有依靠,自當另作打算,我們也能理解,你若另嫁,宇文家定然是不會虧待你的。」
鄭曲尺見這些人黑臉、白臉全唱了,只為霸佔原本不該屬於他們的東西,假如他們是真心對待宇文晟,將他當作親人看待的,那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就不會跑到他的靈堂來鬧事了。
「我不會改嫁,更不會將我夫君留給我的東西拱手讓人。」斬釘截鐵道
宇文家的人一聽,便趾高氣昂道:「拿不出婚契,你便不算是我宇文家的媳婦,我勸你最好自己識趣點,將屬於宇文家的一切歸還回來。」
「若我不識趣呢?」
冷笑一聲,只見付榮早早做好準備,他一招手一瞬間上將軍儲備的幾十名府衛便將靈堂里裡外外全包圍了起來。
「你、你敢對我們怎麼樣?你別以為你手上有人,就可以橫行無忌!」
賓客們趕忙避禍便躲到了角落,生怕會被捲了這一場家族風波當中。
之前他們聽到這鄭氏原來只是一個妾時,還覺得肯定會被宇文家這些個親戚啃得一骨頭都不剩,可眼下看來,也不是什麼柿子,上將軍府的人也被籠絡了去,聽號令,這一場家產之爭,輸贏就很難說了。
「在我的家中,還能任由你們這些外人給欺負了去?」
宇文晟給予了權力,令擁有了底氣,學會了以強勢的態度反擊一切惡勢力,何懼與這些人板?
「鄭曲尺,就算你以勢人又如何,你明不正言不順,很快鄴國的人便都會知道,你這個上將軍夫人就是一個笑話,什麼夫人?不過就是一個妾,一個霸佔別人家產,一個盜世欺名的騙子!」
宇文家的人不吝以最惡毒的語言來詆毀於,夫人變妾,無疑就是主人變一個可以任人打發賤賣的僕役,這兩者前後區別甚大。
如他們所言,假如這件事是真的,鄭曲尺哪怕手握兵權,亦會被所有人詬病恥笑。
屆時,的名聲不僅臭了,還會因為鄴國律令被沒收了一切屬於將軍夫人的繼承權力,將一無所有。
賓客們意識到這種後果后,都神各異地盯著鄭曲尺。
有同。
有幸災樂禍。
有靜觀其變。
也有當笑話看,作壁上觀,等待結果。
而風暴眼正中的鄭曲尺,卻始終神平靜,驚濤駭浪的風波並不能懼怕,反而顯現出堅如磐石一般的心志。
「誰說是假的?鄭曲尺與宇文晟的婚契早就在戶部記錄在檔案中,反倒是你們,在此信口雌黃,妖言眾,侮辱朝廷大臣!」
靈堂外,一聲厲喝驟然響起,只見一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率領著四名兵大步走了過來,只見他穿著一紅服,戴高帽,乃是正三品,場中不人當即認出,此人分明就是新晉陞職的戶部尚書。
他怎麼來了?
他之前不過就是戶部一個小職位,近日走了鴻運,了世子殿下的親眼,這才鯉躍龍門,他怎麼也能與一國頂端存在的宇文上將軍有?
只見戶部尚書走上前,率先便對鄭曲尺拱了拱手:「鄭大人,世子殿下讓我來給你送來婚契了。」
這話一出,如同驚雷炸響,所有人都懵了。
婚契?不是說沒有婚契嗎?
宇文家的人也是一臉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怎麼會有婚契?」
宇文桂這隻老謀深算的老狐貍這時候也開始失態了,他臉鐵青:「這是何時結的婚契?我們分明去縣衙查過,本沒有婚契這一說。」
鄭曲尺也有些意外,知道元星洲肯定會為辦妥婚契一事,只是卻沒有想到他的效率如此驚人,昨晚上才說的事,今天就給弄好送過來了。
接過戶部尚書遞來的婚契,然後好奇的打開,看著上面寫有與宇文晟的名字,並提有婚詞,詞很,上書: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載明鴛譜。
此證。
鄭曲尺還是第一次結婚,這鄴國的婚契,倒是比民政局辦下的結婚證更隆重些,既有跟宇文晟的個人資料,結婚日期,批證日期,還有盟約婚詞,足足填滿三大頁。
「勞煩大人跑這一趟了。」
「哪裡哪裡,世子吩咐的事,臣自當全力辦妥,倒是鄭大人莫怪我來晚了才好。」說著,戶部尚書鋒利維護的眼神有意無意朝宇文家那邊掃了過去。
婚契一拿到手之後,鄭曲尺真有一種將自己嫁作人婦的真實覺了,或者也不全是婚契的緣故,的名字也將永遠與另一個人匹配同稱,謹以百首之約。
「他的效率倒是夠快的,是生怕我跑了嗎?」小聲自語一句。
所有人看到戶部尚書與鄭氏好、甚至態度有意向鄭氏示好這一幕,之前的所有聲音一下都全部湮滅了。
宇文家的人本來因為婚契出現一事而震驚,但隨即又捕捉到一個令他們更骨悚然的辭彙,於是大驚失道:「什麼鄭大人,……怎麼就大人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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