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人馬都已經到了極限，我終于聽到先行軍派遣回來的人馬，跪在季漢的邊說：“報告將軍，居延城就在前方。”

居延城？居延城！我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難怪空氣中彌漫著悉的泥土和青草的氣味，難怪風聲呼嘯著整夜不停，原來我們又一次來到了居延城。

這里，留下了我和楚亦宸多的回憶，也許我對他的改觀，就是從居延城這一場生死之戰開始的，他率領軍民堅持抵抗了呼延郎帶來的四十萬匈奴大軍的進宮，保護這一方的百姓，也保護了我。

正是從那一戰之后，我對他才沒有了過去的那種厭惡和戒備。

若沒有居延城，我怎麼會狠下心與呼延郎對峙，怎麼會甘冒生命危險，與他和他的將士們同生共死。

現在我才知道，共死，容易；同生，卻難。

隊伍很快便進城了，這里還是和之前一樣，簡陋而樸素，即使季漢這樣的大將軍，也只能在驛館住下，而且這里的房間并不多，給了他和幾個副將之后，留下給我和試玉的，就只有一間稍微大一點的房間。

這個房間也并不致，一切皿都簡陋得很，空氣中也彌漫著沙塵的味道，讓人覺得不好。

我倒是并不介意，這一路上安分得讓試玉都覺得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每每與我說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到了驛館的這個房間也是，讓人送來了熱水，自己試好了溫度才小心的走過來：“姑娘，趕了這幾天的路，你也累壞了吧，我先服侍你沐浴吧，然后好好休息。”

我沒說什麼，乖乖的下了服，肩膀上的傷，并沒有痊愈，服侍著我沐浴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用薄羊皮封住傷口，不讓那里到水，清洗干凈了之后，神倒是好了很多，我穿上了服之后，招呼著下人再弄來了一大桶熱水。

“姑娘，你這是——”

“傻丫頭，你難道不是幾天幾夜沒有洗過澡了？臭烘烘的怎麼休息，你快去洗吧。”

出乎我意料的，試玉的臉上出了為難的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桶熱水，輕聲道：“不用了。姑娘，我——我不想洗……”

我看手抓著服，好像還害怕誰去下的服一樣，有些張，于是淡淡笑了笑：“我們都是人，你害什麼臊？”

把頭埋得更低了。

過去在我邊住在神策府的時候，都有自己的下人房，沐浴也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起來是不習慣被人看著，我想了想，便說道：“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你自己洗吧。”

說完，我便轉走了出去，在背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了我，我也只是揮了揮手，將門關上了。

其實，就算不這樣，我也是要離開的，畢竟——季漢欠我一個解釋。

走出驛館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后面草場的盡頭，城墻腳下的那幾株梅樹，梅花早已經謝了，看起來干枯的樹枝被背后灰的城墻映襯得更加死氣沉沉，可是梅樹下面，卻站著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悉的背影。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

他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不慌不忙的回頭看著我，臉上出了淡淡的笑容：“鳶青姑娘。”

“現在，已經到了居延城。”我看著他，面無表的說道：“你是不是，也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他要我帶給你的，但是，現在還不能拿給你看。”

“……什麼意思？”

“他說，讓你等他。”

等？我微微蹙眉。

“他要我等他什麼？等多久？”

季漢低著頭，深深的看著我。

“太子說了，他要做一件大事。若事，這封信由我銷毀，他會親自來居延城迎接你回宮；若事敗，這封信也由我親手給你，是去是留，鳶青，他讓你自己決定。”

我下意識的手要去拿那封信，季漢立刻手將它收了回去。

“現在你不能看。”

“季漢！”我聲俱厲：“這封信，是楚亦宸寫給我的，很有可能，會牽涉到我過去的事，也許關于我的師傅，也許關于我的世，否則皇上不可能一直這樣針對我，你給我看！”

“原來，你也知道了。”

當然，走到了這個地步，我幾乎每天都在命懸一線的危機上，當然要好好的回想過去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但我并沒有作過什麼讓楚懷玉痛恨，恨到完全無法原諒的事，唯一的解釋，是我的世，或者我師傅在最后的歲月的研究與言論，讓楚懷玉起了對我的殺機。

而楚亦宸要作的大事，我也大料得到。

季漢看著我，搖了搖頭：“太子說過，如果讓你先看了這封信，也許這一生，你和他，就再也不能了。你愿意賭嗎？”

“你——”

“即使你愿意賭，我也不能讓你付出這個賭注。”季漢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慢慢的說道：“鳶青，你已經很苦了，這些日子我看著你怎麼掙扎的，我希你能把握這最后一次的機會。太子若事，會給你幸福的。”

他說這句話雖然篤定，卻也帶著幾分酸，我抬眼看著他，沒有再說什麼，但有眼淚慢慢的涌了上來。

他終究，心里還是有我。

只是，不知道那天，在去了太極宮見皇帝的那天，楚懷玉到底給他說了什麼呢，應該是說了他一定要殺我的原因，楚亦宸一定在心里十分的煎熬，所以他對我避而不見，甚至去到夏葛的房中喝酒，也不肯出來見我一面。

但是——就因為看到季漢抱著我，要去找大夫，就讓他所有的防都崩潰了。

現在，他讓季漢將我送到邊疆，而獨自一個人在長安，面對所有的一切，作那件大事，他是打算不論我如何，他

;也一定要去拼這一次！

想到這里，我又看著季漢問道：“他不是已經在玄武門把楚亦君的人鎮了嗎？況且，你也告訴我楚亦君已經被抓了，他現在在長安，到底還要做什麼？楚懷——皇上，會對他做什麼嗎？”

季漢嘆了口氣，然后說道：“你還記得那天，你在神策府里問過我，楚亦君如何了，我也告訴了你，他是被關押起來了，弒殺太子，視同謀反，他的罪可大了，現在太子和皇上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如何置楚亦君。”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知道，楚亦宸對于自己的敵對勢力從不手，哪怕是妨礙到了自己的大業，一些無辜的人，他也從不吝于犧牲，當初揚州火燒大牢就能看得出來他是個大事不拘小節的人，那麼他對于楚亦君的置，一定是要——殺！

“你當然也猜得到，但楚亦君是雙月皇后的兒子，皇上好不容易才盼回了這個皇子，怎麼舍得——。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流放。”

“流放？流放去哪兒？”

“嶺南。”

即使是我，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也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流放去嶺南？那里原本就是李世風和李袂云的勢力范圍，楚亦君作為他們的同盟，流放到那個地方，不就是放虎歸山嗎？

更何況，當初李世風一死，李袂云立刻從長安消失了蹤影，去了什麼地方，北上匈奴還是南下嶺南，有沒有可能已經預料到了今天，所以回去整頓軍務？畢竟他們李家在嶺南說一句話比皇帝的圣旨更管用，那一片地方，只要楚亦君一句話，照樣不屬于天朝。

楚懷玉不忍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留有余地，但也同時，給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埋下了諸多的陷阱和患，只怕楚亦宸還等不到登基，就有大事要發生。

想到這里，我又看向了季漢：“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來居延城？太子在長安面對那麼危險的境況，你為什麼不跟在他邊？”

季漢幾乎是苦笑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

“嗯？”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除了我，太子能放心的把你給誰呢？”

這一句話出口，我和他都沉默了下來。

經過了那天晚上的事之后，我和他一直沒有好好的說過話，這個心結，可以說也一直沒有解開。若只是就那件事，我真的希能與他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只要芥接，我們兩還能像過去那樣，坦的相。

可現在卻開不了口，夏葛說的他喜歡我的那件事，雖然他本人沒有親口說過，但不管是不是捕風捉影，他對我的關心和保護，的確——在恍然大悟之后讓我汗，這個時候要開口說什麼，或許就會傷到他，我又怎能輕易的開口，去傷害一個一直保護我的男人。

那麼，楚亦宸將我給他，是不是也看中了這一點呢？

若不是有人設計，季漢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但，他的確是那種會全心全意保護我的人。

看著他深邃的眼睛，我突然有一種無法面對的愧疚，轉要走，可是后卻有一只手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臂。

只是到了我的手臂一下，他立刻就了回去，好像到了什麼萬萬不能的東西，回想起過去，在危急時刻，他不止一次的將我抱在懷中，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其他，而現在，兩個人這種尷尬不已的境，實在讓人覺無助。

“你干什麼？”

“還有一件事，在居延城，也并非絕對的安全，鳶青，你——千萬不要隨便走。”

我微微一怔，但立刻會過意。

居延城，是曾經抵過匈奴四十萬大軍，也天朝北方的屏障，匈奴如果要南下用兵，第一個侵占的也絕對會是居延城，不過——他們現在不是南北匈奴正在爭斗嗎？應該無暇對我們用兵吧？

我看著他：“你擔心呼延郎？”

他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后慢慢道：“我們現在也弄不清楚，李袂云到底是北上，還是南下。當初他們就和匈奴聯盟，南北夾擊，難保這一次不會故技重施，如果真的這樣，太子在長安的境就會很危險。”

聽著他說完這最后一句話，我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個男人，他總是這樣，不管有什麼危險，什麼困難，他從來都是將我護在后，護在他的羽翼下，給我安全和安穩，他從來沒有想過，其實我并不在乎那些危險，我所在乎的，只是——生，與他同衾，死與他同。

我咬了咬牙，抬頭看著季漢，說道：“季漢，我求你一件事。”

說到“求”這個字，他的神也肅然了起來：“鳶青，你說。”

“現在，我可以說是完全在你和太子的保護之下，我要做什麼，你們也不會允許，但我求你，如果太子——亦宸他，在長安的局勢有了危險，你一定要送我回去！”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

“就當我已經知道了信中的容，他也說過，是去是留，由我自己決定。那麼我的決定已經下了，就是我要陪他，不管生死！”

那一刻，我是在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對于這個男人，不管那封信到底會告訴我什麼樣的真相，不管我的背后，藏著怎樣對楚家不堪的往事，可是，連他都愿意為了我去拼，去賭上一切，我又為什麼不能為了這個男人，去面對一切，哪怕死？

季漢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我看到他的眼角微微有些發紅，結上下滾了，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但被阻隔在了嚨里，始終沒有說出口。

過了很久，他慢慢道：“好。”

“……”

“鳶青，我會陪你回去的。”

我向著他做出了一個笑容。這是我和他的約定，也是我，通過他，和楚亦宸的一個約定。

生不同衾死同，楚亦宸，你別想要甩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