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我們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知道了我最大的,這個哪怕我老婆兒子都不知道,也就是說你是比他們更親近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不妨直說,或者說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陳三寶直直的看著司凌,他希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答復:“是不是和我的遇刺有關?”
陳三寶有一種預,也許他的遇刺并不是那麼簡單的。
這些天臥床他想了很多,哪怕郭小城剛才的猜測都想過,可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是誰能夠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天子腳下派刺客明目張膽的刺殺他。
尤其他還并不是那種大權在握或者惡貫滿盈的大臣。
哪怕之前在北地得罪的那幾個人,也早已不了氣候,是不可能會有這麼大能耐的。
自己在京城一向很低調,回來后更是連和謝家的生意都了出去,怎麼可能會被如此惦念,到底是誰呢?
沒有理由的……
“司凌,我知道你能力很強,這世間沒有你不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是誰想要置我于死地?
你說吧,不論是誰,我都能接!”
司凌看著一臉認真的陳三寶,心里突然想起了漢人的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自從他認識了陳三寶,方知道天外有天,這方世界之外還有更大的更廣闊的空間,那個世界是那麼富多彩,那麼的迷人。
這幾年,他查閱了無數的典籍,做了無數次的推算,甚至耗損壽來問詢師傅,他想接那個門,他想到那個世界去看看。
他非常非常,他知道這種已經為了他往后余生活下去的唯一目標,到甚至想到要時刻待在陳三寶邊以尋找機緣。
現在機緣到了,他在那天甚至看到了那個門,那個門向他敞開過,只要他的腳踏進去,現在的他或許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里馳騁翱翔。
可面對那扇門的,他卻遲疑了,他經了痛苦的掙扎,收回了腳步,閉上了眼睛——他放棄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因為這次的機會,是以陳三寶的垂死為代價的。
他從未想過要以這種方式去敲開那張門!
這幾天,他每每想到那扇曾經手可及的門,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可如果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他覺得自己仍會做同樣的選擇。
“陳大人,你在桂待過,參加過我族的祭祀儀式,那你知道我們祭司到底是何意麼?”
不等陳三寶回答,司凌接著道:
“民之爽不攜貳者,而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圣能遠宣朗,其明能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神明將之。
你聽懂了麼?這就是第一代祭司對我們份的定位,我們的地位如此高,我們的能力是如此強,可以說祭司無所不能無所不有。
可是你們不知道的是,所有的祭司壽命都很短,沒有一個祭司能活過三十歲,沒有一個祭司能留下后代,甚至沒有一個祭司死后能回轉世!
他們活著保佑著西南,死后靈魂依然被錮在西南,永不超生!與其說祭司是神在這里的代表,不如說祭司是神在這里的囚徒!”
所以,陳三寶,你本不知道我到底放棄了什麼!我放棄的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擺被囚宿命的機會!
在對自由的追求和對你的承諾中,我選擇了你!
不是因為我有多善良,而是因為我不敢破了這因果!
這個因是你種下的,我一旦一走了之,便圓不上這個果!
我已經犧牲到這般,如果你依然像個傻子一樣,錯把惡人當好人,那我的犧牲又有何意義?!
司凌看著愣怔的陳三寶,提了提角:
“陳三寶,京城有什麼好呢,這里人多,渾濁,到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你每天庸庸碌碌忙來忙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的財富已經足夠幾代都花不完,你的職你的子孫又不能繼承,而你本人也并不是貪權勢的人。”
“你為什麼不辭呢?辭了,你帶著家眷,我們一起去東南,擺這里的紛紛擾擾。
你可以一邊找金柱,一邊培養你兒子。甚至你們可以去海外,到了那里,創立一個新的文明,也許你會比當今陛下做的更好。”
當今陛下又怎麼值得你的效忠!你拼死拼活為了他的江山穩固,他卻在你背后放冷箭,這樣險狡詐薄寡義之輩,竟然也是來自異世!
陳三寶不懂司凌顧左右而言他,先是說起祭司的宿命,又說起讓他辭去海外。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想要謀害他,便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司凌,你就回答我,到底是誰想要謀害我?!”
“陳三寶,你何必問我,你也說了,在衛森嚴的天子腳下,敢行刺堂堂朝廷命,這樣的能力,又有幾人能做到?”
;是啊,這樣的人用手指頭數都能數的過來,是誰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事?今天能刺殺員,明天是不是就打算起兵謀反了?
再說了,那種級別的人,有的是方法來斗倒他,也不屑于用如此直接劣的方法。
可陳三寶自忖從來沒有得罪過那幾個人,又怎可能惹來如此殺之禍?
洪大夫說了,他的傷口雖然看著兇險,但是離心臟很遠,倒是沒有命之憂。
為什麼這個人要如此大張旗鼓的派了殺手來刺殺他,又不真的殺死他,反而只是讓他傷呢?
他傷了,到底有什麼好?
“司凌,到底是誰?!”
“陳三寶,你心里既然已經有了猜測,又何必來問我?”
“不可能的,黃誠之他沒錢沒勢力的,他早就走了,去南平了,他怎麼可能認識那麼厲害的人……”陳三寶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垂越低。
“你都不敢看著我麼?”
“不會的,我們在一起兩年,關系一直都很好,可能是一不小心說的……”
“陳三寶,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程度?”
“你閉!夠了!”
不等司凌再說,陳三寶突然站了起來喝一聲,手將桌子上的茶碗掀翻在地,連剛才寶貝的人參都被一并掃了下去。
“你閉!你以為你很厲害麼,厲害就可以任意窺視別人心的想法麼?!你閉,不要再說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就是黃誠之!是黃誠之無意中說了,被有心人聽到,我才引來了殺之禍的,原因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別人!”
此時的陳三寶宛若一個瘋癲之人,雙拳握雙目赤紅,他不顧自己上的傷痛,站在屋子里揮舞著雙臂,踉蹌著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都一一砸碎,瓷、茶、書本甚至連床上的枕頭。
屋外的滿倉聽到聲音打開門想要進來,卻遭到陳三寶的一聲怒喝:“滾!給我滾出去!”
此時的陳三寶猩紅了雙眼,頭發散,肩膀的傷口也因剛才劇烈的活崩裂,白的寢上滲出了的跡。
然而他渾然無覺,膛起起伏伏,只呼哧呼哧著氣,看著滿地的狼藉,一屁坐在椅子上,滿面痛苦悲愴不已。
司凌見他如此,心底涌起一同:“你何必如此,這并不是你的錯。”
“是不是為了你?你們之間到底做了什麼易?他要求你為他窺測國運了?還是讓你做他的國師?”
司凌沒想到陳三寶這麼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事已經到了這一步,便也只能如實說道:
“你猜的沒錯,不過我并沒有同意他的邀請,也未窺測國運,只是為他指定了繼承人。”
“只是指定了繼承人?呵呵,呵呵……”
陳三寶沒想到自己的一箭之傷只是換來了這個,角提起一個難看的笑,竟自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后竟變“哈哈”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拿拳頭一拳拳捶著桌子,笑的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哈哈哈……”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司凌只平靜的看著他,并未勸阻也不安,只手從袖里拿出一個小瓷瓶,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你的傷口崩裂了,這里是藥,你一會服下吧。”
說罷,也不等陳三寶的反應,轉推門而去。
隨著大門被闔上,屋子里僅剩陳三寶一人,此時的他像是被空了所有的力氣,腳下一,徒然的摔倒在地。
然而他并未做任何掙扎,只任憑這種無力支撐著他,慢慢的落,直到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陳三寶還在哈哈的笑著,自己真像個人啊……
被人像個傻子一樣愚弄了,只會摔東西砸東西,然后大喊大一番。
傻子,真是個傻子。
徹頭徹尾的傻子!
天下第一大傻子!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此時的陳三寶突然想立刻起,進宮面對面問問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自己為他做了這麼多,換來的就是這樣的背叛!
自己本可能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地主小商人,是他主找來的!是他讓自己以為找到了來自異世的友,最親的伙伴!
為了他的理想,自己努力著,生生的把自己從一個學渣倒著做各種研究,從雙河到明水,從西南到北地,自己將他的人生目標當目標,以他的意識為轉移!
這十多年來,他幻想著兩個人聯手開創盛世,后世的史書上留下君臣和諧的佳話。
他幻想著若干年后,他們都白發蒼蒼時,看著這世間的繁華,相視一笑時可以對對方說一句:謝謝!
陳三寶笑了,他笑自己終究活了一個笑話。
笑自己竟如此稚,稚到忘了一個人一旦為了帝王,他便再也不是他!
哪怕這個人也曾年輕狂壯志滿懷,哪怕這個人也曾瀟灑恣意揮斥方遒,到頭來,屠龍的了龍,誰也拗不過那一個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