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就是這樣，總人牽著鼻子走。這裡的資料，你肯定會用得到。」小王拍拍脯，一臉篤定。

「誰告訴你的？」趙冷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資料雖然無一例外都是一些機案件，概不外傳，但只要他們還是警察，要調度起來，也不過是一紙文件的麻煩。

「你會明白的。」小王不知道哪裡的底氣，好生把文件資料一起收了起來，從裡面出一張，塞到趙冷手裡邊：「喏，你要的。」

這回趙冷謹慎了，先是瞄了一眼，然而張大了——一張紙上黑白兩，大大的訃告，死亡報告的主角，當然是老馮。

只不過……

「怎麼只有一半？」趙冷接過寶貴的報告，發現從死亡原因下方的推斷和法醫鑒定兩欄都是空白，而且——

「而且還是手寫的？」趙冷皺了皺眉頭。

當事人小王聳聳肩：「人的記憶力可是有極限的。」

「這是你自己寫的？」趙冷出聲，想了想，又補充：「你憑印象寫的？」

小王並不否認，聲稱當時況危急，不亞於任何好萊塢大片，極度張的況下，自己能記個八，日後就是調到報局工作，也算是能吃得上飯。

趙冷卻嘟囔：「八？我看忘了八還差不多。」

「你說了什麼？」敏銳的小王咧開邪惡的角。

趙冷直搖頭，收起資料，起要走。

「這就走了？」小王抬頭看了看。

趙冷站住了，回頭看了小王兩眼，從牙裡出兩個字：「謝啦。」

剛出門，後小王的聲音一改平日的弔兒郎當，忽然正經嚴肅許多。只聽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結清這件案子的利害關係，找出當中的負責人和利益牽扯者，而不是肅清另一樁案子。飯要一碗一碗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小趙，你明白麼？」

趙冷在門外聽的仔細，但是沒吭聲，良久過後，才說：

「是老柴？」

裡頭沒有回應。

「他總能想到我前面。是，我沒他那樣的頭腦，沒那麼聰明，甚至連行力都比不過。但是我不能恩將仇報，誰對我好，我記得清……」趙冷跺了跺腳，手裡攥著寶貴的死亡報告，踏颯闊步，飛一般地走得遠了。

屋裡，錢斌拿起小王放下的茶盞要走，小王眨眨眼住他。

「喂，我喝完了嗎你就拿走——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程序？」笑嘻嘻看著錢斌。

錢斌撓撓頭，這才想起來，畢恭畢敬說：「小王警，還添茶麼？」

說著他已經滿上了。

小王笑嘻嘻地，等錢斌加滿了熱茶，才說：「得，我不喝了，今天喝太多晚上又睡不著啦。」

錢斌愣住。

「剩下的送你吧，這可是好東西，趁熱喝。」小王說。

錢斌撓撓臉，他端起茶杯嘬了一小口，舌頭差點燙的麻木了。他是貓舌頭，見不得燙，趕放下茶碗。

小王這時候端著厚厚的資料夾，拍在錢斌面前：「這東西可要收好。」

錢斌猶豫片刻，說：「這樣做真的好麼，我看前輩鐵了心不會輕易了結這件事。」

「就是要不甘心才。」小王說：「不然，後面還不好辦呢。」

「你說，真像老柴說的那樣麼？」錢斌卻有點兒擔憂：「咱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因為這點事，就讓我們……」

「噓——」小王出指頭，豎在錢斌邊：「別說了，隔牆有耳，現在我們只要按部就班地查就行了。」

錢斌點點頭。

隔天早上，田迭香以及藍凰一案有了重大突破。田迭香的骸在炸現場找到了部分資料，據目擊證詞和彈道分析，涉嫌警察是馬局和分局的幾位幹員。

中午趙冷就到傳召。

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況，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早。昨天才手的死亡報告，還在進一步的分析，老馮的案子，市裡立了專門的專項任務組，趙冷的級別趕不上，當然沒法負責。

但也不可能就這樣眼看著。

分局被傳召的警察除了，老柴之外，錢斌和小王則暫時沒有傳訊。

看來是老馬說了什麼。昨天一整天他都在接調查，今天下午他們頭一回上庭，接正式的盤問。

趙冷連老馬會說什麼容都門兒清。

下午開庭，果不其然，老馬主張，整個追捕過程中，主要負責開槍和指令的都是他一個人，而其中負責接命令的警察都只是秉公執法而已。

當然事實的結果也是可以接的。

老馬指出，至案子前後的傷亡控制在可以接的範圍，他不覺得這種「非法槍支」就一定到分，更何況當時況複雜。

老實說，趙冷不覺得老馬的主張有什麼病。

可偏偏況並沒有這麼簡單。

督察組的檢察對他們似乎一直存在偏見，而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老馬一站上法庭，他魁梧的材就顯得格格不。

當他陳述了自己的主張之後，整個現場一片死寂。

檢察冷笑著駁回了他的訴求。

理由很簡單。

當時現場開了兩槍。

第一槍的彈痕和DNA檢測，從田迭香，也就是害人存的骨中不難得出結論，當時的況是第一槍致殘，致命的是第二槍。

於是討論主題就變為了，「是否有開第二槍的必要」。

老馬固然在被告席上侃侃而談。

但趙冷看得出，他對這種控告一點兒準備也沒做，幾乎是手足無措的狀態。對檢察的質問，老馬一點也招架不住。

審判只進行了半個鐘頭，從沒這樣迅速地確認了共識，法院追究的況，被鎖定在警方執法過程中的第二槍。

庭審的休息時間，趙冷想辦法見到了被圍攻的老馬。老馬滿頭大汗，趙冷在第九號休息室找到他，房間外里裡外外塞滿了記者，沒拿到陪審名額的社會人士也層出不窮。

老馬隻應付已不容易，再加上法院有意做大輿論趨勢，他就顯得更加力不從心。

而整個審理流程則順暢得有些過分。如果不是柴廣漠在一邊按著趙冷，恐怕法庭上又會多一個暴徒。

短暫的休庭后，對老馬這個複雜的警方人員，法庭依舊按照複雜的審理流程進行，雖說流程順暢，但他們並不會輕易下結論。

但因為勢不利，老馬被扭送到了法院的貴賓待客間。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趙冷心裡很清楚，所謂的待客間，其實無非就是一間更高級的看守所罷了。

「為什麼要攔著我。」趙冷火氣衝天地抓著柴廣漠，兩人從法院里出來，趙冷就要直奔看守所——的意思是待客間。

「你現在過去，是要跟人拚命麼？」

被柴廣漠嗆了回去，趙冷有點兒不甘心，但正如老柴說的那樣，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或許現在這麼做是最好的選擇。

「難道你要我看著老馬不管？」

鐵了心的趙冷看到法院人散盡了，覺得手心裡空空的，臉也異常難看。

「我不是那個意思。」柴廣漠掃了一眼趙冷，說：「看你這麼急，到底是查案，還是要打司，人可不能太貪心。」

「我全都要。」話雖如此，趙冷心裡也明白，現在的當務之急，只能選一樣。

柴廣漠拉著趙冷的手，帶到法院外的政法衚衕里，找了一家拉麵店，「你先坐下。」柴廣漠替開椅子，雙手摁著趙冷的肩膀，把生生懟進座位。

「我現在可沒有胃口。你別浪費糧食了。」趙冷順了順兩鬢的發梢，話是這麼說，手和肚子卻比誠實得多，順手抓過來一張菜單細看起來。

注意到柴廣漠的視線盯了過來，趙冷才紅著臉嘟囔：「只是看看。」

「這家溏心蛋很不錯。」柴廣漠慢條斯理，不提法庭上的遭遇：「你先看著，我準備吃了。」

趙冷覺得奇怪，這男人心急得很，才剛上座，連服務生都沒見到就開始吃？正覺得古怪，誰知道柴廣漠的話音剛落，廚的幕簾就讓人挑開，簡直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一碗日式溏心蛋醬油拉麵冒著熱氣推上了案。

趙冷——老實說，雖然複雜的混在肚子里並不好，心裡正如麻攪.弄，可一天的審理下來，幾乎是連水都沒怎麼沾，這時候見人饕餮似的吃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也來一份？」注意到趙冷的視線，柴廣漠打趣似的停了，抬起頭看著趙冷。

後者慌忙搖頭。

不能在這破了功吧，心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繼續看菜單——可越看越。

柴廣漠吃了半碗，臉上浮現出愉悅神，才開始解釋：「老闆娘還是懂我的口味，每次來都很暢快。」

「切……」趙冷小聲嘟噥著，又翻了一頁。這臭傢伙到底玩什麼花樣？

柴廣漠橫起筷子，麵條湯水的熱氣蒸騰，香油和拌料的氣味兒更盛，趙冷的鼻子忍不住都開始一陣陣地麻。

「今天辛苦你了。」柴廣漠忽然沒頭沒尾來了一句。

趙冷聽得一個愣勁，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又皺著眉頭，好奇問：「老柴，你這到底什麼意思啊？」

柴廣漠斜著眼抬起頭，兩隻瞳孔里忽然間熠熠生輝。

「現在時機絕佳，你知道麼？」柴廣漠忽然說。

「啊？」趙冷越聽越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