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傲霆急忙去小元崢的腦袋，安他的緒，說：“不回，不回，咱們不回啊，崢崢就跟著顧爺爺。顧爺爺有錢，可以給崢崢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元崢從秦姝手中出細瘦的小手，緩緩轉，摟住顧傲霆的腰。

摟得的。

仿佛生怕一松手，顧傲霆就把他送回元家。

顧傲霆喜歡這種覺。

平時他抱一下舟舟和帆帆，還得排隊，帆帆還好些，舟舟直接不要他。

小驚語也不要他，小天予一年到頭見不了兩面，見面了，也不找他。

可是小元崢如此依賴他。

他用商量的口吻對秦姝說：“你看，這孩子跟我有緣，要是沒人照顧，就放在咱們家養吧。咱們養著，元老念這份，肯定不會虧待咱們，隨便點口風，就夠咱們用的了。”

秦姝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的大丹眼，“我知道你什麼心思。當年你其實是想收養顧胤的，但是他父母爺爺外公外婆全家人把咱們家害得不輕，你沒法收養他，可是那孩子又著實可憐，你心里一直有憾。如今收養小元崢，也算了了當年的憾。”

顧傲霆垂下眼皮，悶聲不吭。

暗道，這個媳婦兒聰明得像他肚子里的蛔蟲。

秦姝站起來，“我去給孩子找幾件服，吃完飯，早點睡吧，孩子看著很疲倦。”

顧傲霆心下一喜，“姝，你同意了？”

秦姝無奈一笑，嗔道：“這孩子跟咱們又沒仇，看著可憐就留下唄，家里又不缺他一口吃的。”

顧傲霆急忙對懷中的小元崢說：“崢崢，快謝謝秦姝！”

小元崢沒說話。

秦姝道：“孩子正傷心著呢，你別老折騰他。”

顧傲霆忙說：“好好，還是夫人細心！”

晚餐端上來，顧傲霆喂小元崢吃飯。

他胃口不好，喝了幾口粥，吃了一口菜，就不肯再吃了。

顧傲霆年紀大了，沒法抱著他走，就牽著他的小手，把他送進兒房。

他接了水，幫他掉鞋子和子，把他的小腳放進盆里，蹲下，幫他小腳。

小元崢瘦得一雙小腳細細長長，全是骨頭。

顧傲霆忍不住埋怨道：“好好的孩子，怎麼養得這麼瘦？會養孩子嗎？”

等洗完腳，顧傲霆拿巾給小元崢干凈小腳。

一抬頭看到他小臉上全是淚水，顧傲霆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說：“崢崢，你別誤會，我不是怪你爸爸的意思，我就是隨口一說。”

他抬手打了自己的一下，“我這張破，以后不說了。”

小元崢默默出手，他的。

清秀的大眼睛，怔怔著他的，像是在問他，打得疼嗎？

顧傲霆連忙說：“爺爺不疼，一點都不疼。”

小元崢這才緩緩收回目。

顧傲霆指著兒房自帶的衛生間說：“那是衛生間，想尿尿就去那個衛生間。明天我人給你量定制個兒浴缸，咱們好好泡個熱水澡。”

小元崢盯著他的臉，仍舊不說話。

顧傲霆又說：“你秦姝是做婚紗設計的，明天讓給小崢崢設計幾套漂亮的小禮服，咱們要打扮小王子的模樣。”

小元崢長睫懨懨地垂下來。

曾經他也是小王子。

父親是元老最疼的小兒子，他是元老最疼的小孫子。

走哪兒都被人前呼后擁，被夸著捧著，可是母親出事后，他和父親就被流放了。

流放到陌生的國度，周圍全是陌生的人，再也沒人捧著他。

從王子到孤兒，于別人是很普通的六個字，于他卻是翻天覆地，煉獄般的絕，生不如死的痛。

顧傲霆幫他換上睡，說：“睡吧崢崢，明天一早顧爺爺來陪你玩。”

小元崢靜靜地躺下。

顧傲霆幫他掖好被子，想親親他的額頭，又怕他嫌棄自己，忍住了。

因為平時他親舟舟，舟舟就特別嫌棄。

小驚語也嫌棄他。

顧傲霆把燈關上，留一盞小夜燈。

返回主臥室，顧傲霆上了床，對秦姝說：“這孩子癥狀比北弦小時候輕一些，應該好治，明天讓醫生來看看。”

秦姝道：“我好好考慮了一下，這個孩子可以養，但是不能養太久。等元家那邊太平了，就給送回去吧。養孩子不是養寵，萬一孩子出點事，咱們承擔不起。”

“我喜歡那孩子。”

“我也喜歡他，但是喜歡歸喜歡。他媽服刑，他爸爸去世，孩子心理肯定十分脆弱，萬一一時想不開，在咱們家出了事，元家人上不說，心里肯定會有芥。”

這話提醒了顧傲霆。

他倏地爬起來，就朝兒房走去。

一把推開門，床上沒有孩子。

顧傲霆嚇得臉登時就變了，急忙大聲喊：“崢崢！崢崢！你在哪里？”

沒人回答他。

顧傲霆嚇得額頭開始冒冷汗，連忙朝衛生間走去。

推開衛生間的門，隔著玻璃隔斷，看到小元崢和躺在漂亮的大理石浴缸里。

浴缸是人浴缸，里面全是水。

小元崢臉埋在水里，眼睛閉著，蒼白清秀的小臉若若現。

顧傲霆嚇得魂都差點飛了。

隨而來的秦姝也嚇得臉變了。

二人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浴缸前。

顧傲霆一把撈起小元崢，將漉漉的他抱進懷里，嗔道：“崢崢，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元崢不出聲，只是無力地將臉埋進他懷里。

顧傲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著他走到浴室旁邊的皮沙發前，把他放到上面，掉他的服，找出大浴巾把他裹住，生氣地說：“崢崢，你這麼做，會害了顧爺爺的！顧爺爺好心幫你，照顧你，你不能恩將仇報呀！你看看你，你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爺爺會怎麼怪我？”

小元崢小臉怏怏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涌出來。

秦姝找來吹風機，幫他把頭發吹干。

過了很久，小元崢泣著說：“對不起。”

他一說“對不起”，顧傲霆的心又了。

他把他抱在懷里，著他的頭發說：“不哭了，下次別自殺了，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嗎？沒有爸爸，你還有媽媽，你媽媽遲早會出獄，會回來找你。你還有顧爺爺，秦姝，阿峻哥哥。顧爺爺家還有好幾個小娃娃，舟舟帆帆和小驚語，都很可。明天我讓他們幾個來陪你玩。”

小元崢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細瘦的小手抓著他的服。

就像父親死前，他抓著父親的服。

生怕一松手，父親就離他而去。

可是父親還是離他而去了。

顧傲霆聲哄他：“乖，顧爺爺抱你去睡覺。”

小元崢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從他上挪下來。

他牽著顧傲霆的手，朝臥室走去。

顧傲霆覺得這孩子不是無可救藥，他同理心很強，也很聰明，知道他年紀大，抱不他，所以牽他的手。

這一晚，顧傲霆沒敢離開，就睡在他的床上。

小元崢一直做噩夢，幾次驚厥嚇醒。

顧傲霆越發心疼他，將他摟在懷里，摟了一整夜。

天亮后，吃早餐時，顧傲霆要喂他吃。

小元崢接過勺子自己吃起來，一點胃口都沒有，可是他仍大口大口地吃。

顧傲霆眼神悲憫地著他，想到顧胤小時候。

他不是心狠之人，實在是顧胤的父母家人做得太過分。

吃過早餐，舟舟帆帆和小驚語都來了。

帆帆拉著小元崢的手，聲氣地說：“小夫夫，以后，咱們就系，好朋友啦，跟帆帆玩！”

小元崢著他胖乎乎的帥氣小臉，曾經他也是這般無憂無慮，被全家人寵上天。

可是現在寵他的人，全都離他而去了。

舟舟小大人似的拍拍小元崢的胳膊說：“小叔叔，堅強點，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小元崢默默著這個老的一歲多嬰，可是他不想要后福，只想要爸爸媽媽。

小驚語站在淡的學步車里，朝他過來，沖他咧開小笑。

小元崢視線被那個雕玉琢的小孩吸引。

那是小仙般漂亮好的嬰，雪白的小臉，水晶一樣的大眼睛，長睫撲閃撲閃，可得令世界都為之失。

此時的他并不知道，十幾年后，他被這個天真可的小孩，折磨得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