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映晚剛座,陳氏便將那碟特意準備的桂花水晶芋泥糕推到了麵前。
“聽硯忱說,晚晚喜歡桂花水晶芋泥糕?這是小廚房剛做出來的,晚晚嚐嚐,可還喜歡?”
薑映晚看著麵前致香甜的糕點,彎對陳氏道謝。
陳氏在後宅、執掌府中中聵這麽多年,許多事,該如何引出,早已輕車就。
就像今日,的本意是想看看兩個孩子相得如何,以及對於半月之後的大婚,薑映晚現在是何意思。
在見到兩個孩子後,陳氏並未直奔主題,而是像從前聊家常般說著輕鬆愉悅的事,順道暗中觀察了會兒裴硯忱和薑映晚的相,才話音一轉,說起正事。
“近來朝中事多,你們不免分心理外麵的事,婚期一事,基本是由母親來著人理。”
陳氏這句話一出,薑映晚握著玉筷的作便頓住。
另一側,裴硯忱無聲掀眸,目落在上。
陳氏接著道:“正月已過半,距離婚期已無多時日,關於大婚那日的細節,晚晚可還有什麽想補充的?”
陳氏問的委婉,但薑映晚聽得出這是什麽意思。
這句話一落,正廳中安靜剎那。
廳外旁側隨著薑映晚來到主院、靜靜在外候著的紫煙冷不丁聽到這話,也下意識地往裏麵看了眼。
隻是門前隔著擋風簾,偏頭過去,也隻能看到擋風簾的一角。
看不到裏麵此刻的場麵。
紫煙手指揪,心口都往上提了幾分。
廳,陳氏和裴硯忱的目都在薑映晚上。
前者神溫和慈。
後者漆眸深不見底。
薑映晚不聲握手中的玉筷,紅側抿著的力道鬆開,沒多久,便出聲回了話。
“大婚已十分隆重,沒什麽要再補充的。”
陳氏心頭懸著的那口氣,聽到這句話,總算是徹底落了下來。
臉上笑容更甚,執公筷親自給薑映晚夾菜,“好好,那大婚就由母親來全權把控,這半個月,你們兩個就好好歇著,好好培養,有時間了,也多去外麵走走轉轉。”
裴硯忱目依舊在對麵的子上。
眉目溫,回應著陳氏的每一句囑咐,禮數上讓人挑不出半分病。
好一會兒,裴硯忱收回視線。
深沉的目落在麵前的茶盞上。
冷白指骨在茶盞外壁挲而去,好似在聽陳氏與薑映晚說話,又好像沒聽。
從主院回來,已是不早。
今日除了去春樓便是去主院,公務還未理半分,將薑映晚送回翠竹苑,裴硯忱很快去了書房。
他走後,紫煙從外進來,將門關上,往屏風後的小案走去。
案上還擺著沒看完的賬冊,隻是薑映晚此刻的心神卻沒在那些賬本上。
紫煙看著靠著小案喝茶出神的主子,猶豫幾剎,小聲開口,躊躇問:
“小姐,您真的同意二月初六的大婚?”
紫煙這句話,將薑映晚的心緒扯回來。
放下茶盞,朝紫煙看過來,“不然?”
紫煙咬下,一張小臉都快皺在一起,悶悶出聲:
“可小姐並不心悅裴大人,也不是真心想嫁。”
直到現在,紫煙也不肯喊裴硯忱一聲‘姑爺’。
薑映晚聽著話中的憋悶,垂下眸,緒然地扯了扯角。
“心悅?”聲音很輕,語調亦緩慢,“這個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心悅?”
紫煙終究還是考慮的淺薄。
在眼裏,嫁人就嫁喜歡的男子。
就像在槐臨,一切都未發生時,那個初冬與容時箐商議婚期的那段時間。
可卻忘了,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那麽多的兩全其和稱心如意。
“紫煙,你說我不想嫁,可你覺得,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紫煙張了張,下意識想說什麽,可話到了邊,不知又想到什麽,生生將話咽了下去,麵都頹然下來。
說不出那句回答。
薑映晚便替說出。
“——沒有。”
“這門婚事,明麵上還是兩家早年口頭約定的婚約,可實際上,已經和陛下賜婚無異。”
抗旨拒婚,沒有這個能力。
裴硯忱也從未給過選擇。
抗旨不遵的後果,承擔不起,就算是想效仿先前姓埋名,可蕭邵為薑、裴兩家婚事賜婚服珠翠添彩,明言直說了薑家薑禕之,若是姓埋名抗旨逃跑,後的薑家怎麽辦?
是,雙親確實已經故去,但薑家的基業呢?
抗旨出逃,薑家基業被查封都是小事,們薑家,以後便徹底了罪臣,再也不必去談什麽未來。
話又說回來,就算真能自私到底,什麽都不管,不管未來,不管薑家,不管後事,隻一心逃婚拒嫁,可在裴硯忱的眼皮子底下,又能逃得了嗎?
能逃得掉嗎?
——逃不了,也逃不掉。
從最初的京城,到後來的益州,再到槐臨,試了太多次了,能用的法子早已用盡,本逃不了。
逃不出他的掌控。
無論有沒有天子賜婚,無論顧不顧忌後的薑家,單是從裴硯忱手裏逃出去,就做不到。
紫煙手中的帕子攪麻花條狀,繃著下頜,好半晌,搜刮盡當前的境,悶悶道出一句:
“可、可老夫人還未真正同意這場婚事。”
薑映晚抬頭,看著麵前眼眶通紅、極力為想法子的小丫頭。
不想打擊,但,事實如此。
“老夫人的反對意見,對裴硯忱本沒有約束力。”
若是真有,若是他真聽老夫人的,從最開始,便不會有這些糾纏。
最後一條路被堵死,紫煙眼眶中了多時的淚珠滾下來,“就……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那麽明的小姐,自從老爺夫人故去後,就鮮有真正開心的時候。雖是個丫鬟,但真的不想,讓主子未來那麽長的一生,都永遠不開心。
見這丫頭淚水跟斷線的珠子似的,薑映晚起,用帕子去給眼淚,同時將語氣放緩,下心底所有緒,反過來安:
“傻丫頭,何必將事想得這麽壞呢?”
語調努力放輕鬆,“你家小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誰都是一樣的,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換個角度想,你家小姐嫁的是皇城最有權勢的裴家嫡子,權傾朝野不說,後宅寧靜、婆母喜歡、祖母戴,小姑子也同姐妹,這樣打著燈籠難尋的高嫁,你還奢求什麽?”
“可……可是……”紫煙淚珠掛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傻丫頭,沒什麽可是。”薑映晚聲線溫,卻也清寒。
“薑家就剩我一個人,我不能讓薑家祖祖輩輩積累的基業斷送在我這裏。”
“父母含冤而死,我不能讓他們一輩子的心平白落在他人手中,被旁人霸占。”
“紫煙,我從來不是一個人,我後有父母留下的家業、祖輩的寸積銖累,與一代代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清名與尊譽。”
紫煙止住眼淚,薑映晚給淚水的作停下,歎了聲,接著說:
“父母留下的產業多,我們手裏是有足夠的銀錢,話本子上所寫的那種‘家財萬貫、縱聲,肆意揮霍’的生活也確實快活,但百年之後呢?”
“我們肆意瀟灑,揮霍一空,百年之後,薑家焉有未來?”
“摒棄薑氏的份之後,就算將來真遇到了那所謂的想要執手一生的人,那我的孩子,將來長大後,麵對的不是高爵祿,而是幾百年前,薑家祖輩最開始從微末打拚時的艱辛與寸步難行。”
“更別提,我將來的孩子,在經曆無數磋磨打擊後,連認祖歸宗都是奢。”
薑映晚側,目落在桌案上那些未看完的賬本上,聲音已恢複了平靜。
“紫煙,人是要長的。”
“我不能永遠停留在,從前隻顧自己悲喜、不管上責任的時候。”
“薑家需要恢複曾經的榮華與巔峰,薑家的基業更不能斷送在我手裏,我能做的,是來維係薑家祖輩與父輩的基業與地位,並努力將之推到一個新的高度。”
“這些,都不是那些所謂的與肆意瀟灑能給我的。”
經過這些時日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薑映晚被迫長,在無數次的逃跑失敗被抓的絕後,也強迫著自己改變了心境。
既然逃不掉,那便不逃了。
康莊大道既已擺到了麵前,那往前走便是了。
嫁誰都是嫁,就當做,與裴硯忱,隻是兩家在履行祖輩定下的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