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廚房時,客廳裏空無一人。
找了一圈,才看到周初檸坐在廊下的搖椅上。墨發像綢緞一樣散落,纖細的小晃晃悠悠,手裏舉著他們的婚前協議,正在看。
一條毯被扔到周初檸上。
“還有什麽要求可以提,我讓律師改。”
把毯裹在上,聲音漫不經心,“我仔細看看有沒有陷阱。”
周初檸看得認真,眉頭微蹙,隨意綁起的頭發,掉了幾縷在耳側也未察覺。
裴遲拉了張椅子坐在邊,神態誠懇,“要不要找個律師給你講講。”
周初檸有些出神,低著頭沒理他。過了一會兒才說:“如果我們結婚……可以先瞞著這邊家裏嗎?”
一句話說完,氣氛安靜了會兒。
接著說:“周聞叡這張你知道的,被他知道的話,肯定滿世界嚷嚷。我不想等到離婚,再一個一個去解釋。”
大概忘了裴遲和結婚的理由——在公眾場合需要一個妻子。而不是搞地下。
半晌,裴遲才慢悠悠道:“隻是周聞叡嗎?要不要再把賣魚的加上。”
周初檸說:“程鹽、周漾、我二叔,哦還有劉姨……”
“不知”名單越報越長。
裴遲很耐心地聽說完,“都可以。按你的意思來。”
這麽好說話?真怕他腦子突然開竅,反悔這場易。把協議攤平放在上,“什麽時候簽?”
裴遲看著,淡聲說,“你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就現在吧,有筆嗎。”
男人“嗯”了一聲,從襯衫口袋拿出一支鋼筆遞給。
周初檸咬了筆帽,翻到末頁,爽快簽上名字。
將協議還給裴遲時,眼睛不經意的瞥向他。
單手搭在椅背上,青微凸的脈絡,從小臂延展到手指部。
看著遞過來的A4紙,裴遲並沒有立刻手接。淺淡的眸在黑夜裏,安靜而深邃。
周初檸沒來由的心跳了一拍。不知道……這個再次靠近他的決定是否正確。
翌日清晨。
踏出民政局大門,周初檸仔細看了看紅本上的鋼印,再抬頭向側西裝筆的男人,才後知後覺——
真的結婚了。
裴遲垂眸看了一眼,從卡包裏出兩張卡,遞給。
一張門卡,一張銀行卡。
“找時間搬家。”他言簡意賅,“以後家裏有什麽需要的,刷這張卡。”
周初檸微蹙了眉,沒接。
“一定要搬家嗎?住在老宅離工作室近的,我……”
搬家很麻煩。時隔六年,也沒做好和裴遲再次“同居”的準備。
裴遲著的手,把卡放進去。然後不冷不淡說:“我沒有和合法妻子分居的打算。”
從民政局到停車的地方有段距離。
周初檸邊走邊仰臉看他,側臉冷白清雋,落到結變了淡青,細膩淩厲,像一山脊。
見突然沉默,裴遲停下腳步,“有困難?”
周初檸收回視線,“沒事,有空就搬。”
“有空就搬”更像是一種拖延戰。
但又不得不佩服裴遲的行力,剛回到工作室,就接到方琮的電話。
“周小姐,我是裴總助理。您方便的時候聯係這個號碼,我安排您搬家。”
周初檸把包扔在桌上,“我哥呢?”
新婚夫妻間用這個稱呼的還是見,方琮腦子一下沒轉過彎,安靜了幾秒。
“裴總今天下午去申城出差,下周才能回來。”
“互聯網 智能終端”的行業峰會,這幾天在申城舉辦。裴遲作為主旨發言人出席。
周初檸微怔,劃開和他的對話框,沒有新消息。
重新將手機到耳邊,語氣冷了幾分。
“我有空再聯係你。”
隨後掛斷電話,將搬家一事徹底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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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
黑車疾馳在機場大道,寬敞車廂,隻有何瑜忍不住抱怨的聲音。
“來申城怎麽不說。要不是陳慎告訴我,難道連家都不準備回?”
掃了副駕上的陳慎一眼,裴遲淡聲說:“太麻煩。”
“回家有什麽麻不麻煩。”何瑜不滿抗議,“早就讓你回來了,江州那點業務,親自守了這些年也夠了……”
不怪何瑜瞧不上江州的產業。
申城曆來都是權力織,紙醉金迷之地。門閥顯貴在這座城市數不勝數。
何家能站上金字塔頂端,完全是因為何家二老,也就是裴遲和何瑜的外祖父母。
外公何鴻盛繼承了家族企業。謝家基深厚,外婆謝閔霜更是國第一批外。這段婚姻在當時,是絕對的強強聯合。
家族繁盛離不開絕對權力的浸潤。半半民的份依托下,何家兩路亨通,很快踏申城豪門最頂端。
國任期一滿,謝閔霜被派往歐洲常駐四年。
何鴻盛得知此事,毅然拋下國事務,隨夫人就去了日瓦,公司則全權托付給了長何麗枚。
車禍發生後,何鴻盛夫婦乍聞兒婿死訊,當晚便坐上回國的飛機。
最疼的兒出事,謝閔霜和神狀況一落千丈,幾次暈倒在靈前。
“一定把兩個孩子當親生的照顧。”
得到次子何長複這樣的保證後,何鴻盛夫婦很快出國定居。也因謝閔霜的不再能長途跋涉,這一走,便再沒回來。
而就在外祖父母離開的當晚,裴遲被送進申城孤兒院。
何長複對外宣稱,何麗玫留下的孤,隻有何瑜一人。
樹倒猢猻散,很有人問起裴遲的下落。偶然有人提及,也會在聽到“大概送回裴家了”這樣的猜測後,不再問下去——
畢竟裴遲跟了裴京宜姓,被接走也正常。
前些年的分離確是命運弄人,但後來的種種,不論是陳慎或是何瑜,都看不明白。
暗中助何瑜重新在何家掌權後,裴遲獨自回到江州。
一待就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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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何瑜的抱怨,裴遲垂著眼沒說話,隻笑了笑。
何瑜瞧了他一眼,終於問,“談啦?”
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之間的心靈應,何瑜總覺得這次見到他,有些不一樣了。
裴遲“嗯”了一聲。
“老大不小了,是該談場。”何瑜點點頭:“是黎佳怡?哭著喊著要跟你聯姻那個?”
裴遲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黎佳怡是誰。
“不是。”
一會兒之後又說,“會有機會見的。”
說這句話時,總是淡冷的眉眼,有點冰雪初融的意味。
何瑜嘖嘖稱奇。慨道,“更好奇了,究竟是什麽人能讓你出這種表。”
手機上收到一條新消息,裴遲低頭劃開。
陳慎:[……我什麽都沒說。]
將手機熄屏,他說,“過幾年就回來。”
“什麽?”
話題轉得太快,何瑜沒反應過來。
裴遲轉頭看,“銀塵的業務準備手了。過幾年,就回申城。”
車開到江東。
何家老宅被何長複鳩占鵲巢住了多年。六年前何長複獄,何瑜說了句:“髒東西不必留著。”轉手就將宅子賣了。
江東這宅子是重新購置的。
陳慎沒有進門,將他們送到家後便隨司機走了。
車燈很快消失在轉角,進門前,何瑜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又不著痕跡收回視線。
裴遲拎著西裝,越過,
“再不抓,人就跑了。”
何瑜:“……”
這次出差來得突然,原定發言人是京大的賀教授,也是裴遲的老師。因為臨時住院,當天才打電話過來,問裴遲有沒有時間替他。
走時也隻來得及代方琮,替周初檸搬家。
房間在二樓。
放下行李,他打了個電話給周初檸。“嘟——”聲響了很長時間,無人接聽。
在忙?
沒有太多探究的時間。掛斷電話,他打開電腦,按時參加研發小組的視頻會。
像是不知疲倦的機。一天長途奔波後,裴遲提出的問題和建議,依舊準切中要害。
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小組員相繼切出畫麵。他對視頻裏準備摘麥的方琮說:“你留一下。”
待線上會議室隻剩兩人。
裴遲垂眸摘表,“搬完家了?”
方琮背上有點冒汗,“沒有。但周小姐說有空會聯係我。”
手表被隨意丟到桌上。
“是麽。”裴遲的神比像涼的白開水還淡,“那你怕是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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