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靜靜纏繞在其間，又變得慈悲坦然，讓人心生寧靜。

崔錦之向祁宥，目清冽淡然。

祁宥的指尖挲著臂上的佛珠，只覺得心底的不安、躁之意，被一點一點輕地平。

他在此時難得拋卻許多東西，只著心底的安寧之意，想著，如果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可惜這樣的愿景終究是落空了，甚至還未到幾刻，就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破了。

“公子，宮里頭來人了。”清蘊敲了敲門，發出“叩叩”的聲響。

崔錦之本就只褪去了外，此刻直接披上，一邊在手中系著，一邊打開了門。

“怎麼了？”

“是陛下邊的李公公親自來的，讓您即刻宮面圣，不必穿服了。”清蘊連忙上手為整理著，“李公公還說，四殿下既然在這兒，就和您一同宮。”

崔錦之轉過頭同后的祁宥對視一眼。

皇帝邊的人夜前來，必定是發生了頭等大事，宣這個臣子還能理解，讓無一半職的祁宥進宮做什麼？

下心中的不安，祁宥亦整理好裝，二人沒再耽擱，快步隨早已等候在外的李公公一同上了馬車，往宮中去了。

天空黑黝黝的，方才還清亮的月此刻也消失不見了，只留下幾盞暗淡的宮燈掛在兩側，在夜風下輕輕晃，閃著微弱暗淡的澤。

宮道上靜謐極了，墻頭上的琉璃瓦片微微泛出森冷的澤，無不宣示了凝重的氣氛。

帶著氣的夜風襲來，吹去了夏日間的煩悶，崔錦之低聲道：“不知宮中是出了什麼大事，還請公公告知一二。”

在前方領路的李公公聽了這話，只微微側了點頭，低聲音道：“似乎是……閩州那邊出了事，是什麼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工部、戶部兩位大人，還有葉史都來了，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呢。”

說話間已將人引至政事堂，他弓著腰推開門，“崔大人，四殿下，請吧。”

政事堂燈火通明，令和帝坐于案前，臉沉至極，下方三位大人亦低頭緘默不語，崔錦之正打算叩首見禮，皇帝直接擺擺手，遞了一封信，上面的火漆已被拆開，顯然堂的人已經看過了。

崔錦之接過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讀了下去，越往下讀，臉越似墜冰窖般鐵青，平日里那副云淡風輕的神也頃刻間然無存了。

第三十六章 風暴

這信上的大致意思就是，閩州水患，致使水壩決堤，更引得山洪發席卷了好幾個縣，已經死傷數千人了。

可此事……竟已是兩月前發生的了。

送信之人還寫到，閩州郡守在洪災發生后，只是上了奏折說水患不斷，需要一筆銀子修建更牢固的堤壩，閉口不提災民之事。

皇帝當時看了這奏折，也批了下去，戶部給錢，工部修建查驗，可信上卻說，這銀子本沒有用來修建什麼堤壩，反而被郡守瓜分著給了幾個縣的縣令，他們更是勾結當地ггИИщ的士紳宗族、地主豪強，趁機提高了米價。

如今殍滿地，死傷無數，災民們無以為生，只得求各位縣令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

可這些吸慣了人的貪污吏哪里肯，不僅不開府放糧，甚至還迫災民去修建堰堤，每日只給上那都見不到幾顆米粒的清粥，連一口冰冷的饃饃都沒有。

災民們不是沒想過聚眾反抗，只是郡守還敢同山匪勾結，若有人不聽話，便殺了推托給山匪即可。那些災民心頭恐懼，即使不堪苦役，也不敢再生出旁的心思了。

寫信之人說，只求這封信得見天。

言辭懇切，字字泣。

崔錦之將手上的信紙緩緩，只覺得滿目痕，洪災、殍、山匪、貪污無數件事疊在一起，化作一把尖刀刺進的肺腑，攪了稀爛。

腳下一個不穩，連間都涌上一腥甜，祁宥眼疾手快地扶住，這一下把其他三人嚇得不輕，連忙喊道：“丞相！”

崔錦之擺擺手，努力定下心神：“送信之人是誰？”

葉史低聲開口：“是老臣曾經的學生，兩年前科舉，他中了探花。”

“探花郎多半于京城留職，怎麼會去了閩州這樣偏遠的地方？”崔錦之強行咽下口中的腥氣，繼續問道。

“臣那個學生，本在吏部任職，為人正直刻板，不懂變通，得罪了……吏部尚書，不久后就被找了個錯下放到閩州去了。”

“如今閩州已為郡守鄧翰墨的天下了，臣的學生想盡一切辦法，終于將這封信送了出來，遞到了臣的手里。”

剛方才葉榆口中提到的吏部尚書蕭峰，正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子。

令和帝臉發青，雙抿，眼瞧著就要發怒。

祁宥盯著工部尚書，又恰到好地添了一把火，“閩州上書的水壩，按照章程，工部須得派一位員前去驗收，為何工部的總冊上寫的是‘驗收無誤’？”

工部尚書此時臉上的冷汗已經快淌下來了：“這……這……”

擺明了工部中有人同這位閩州郡守牽扯甚深。

令和帝握著龍椅的手已經青筋迸發，突然將桌案上的一方端硯砸了出去，那墨四濺，嚇得工部尚書“砰”地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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