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付出的代價隻是一雙眼睛，還算幸運。”

    福老爺閉眼笑著，滿臉皺紋如花綻放，看上去有些和藹慈祥，但也有些詭異滲人。

    它說自己算幸運的，那就意味著還有別人更倒黴。

    陳聖雪問：“倒黴的是誰？”

    福老爺想了想，說：“有很多……門外跟你進來的那家夥最倒黴。”

    門外？

    陳聖雪微頓，慢慢回過了頭。

    萬福殿的門口裂著一條隙，過門能看見一個突兀的影，衫襤褸，寂靜沉默的站在原地。

    它是突然來的，從萬福宮門口一直跟到正殿，悄無聲息，堵住了陳聖雪的退路。

    是誰？

    陳聖雪眼皮了，轉頭看向殿的老人。

    “我的一個老朋友。”

    福老爺抬起一手指，燦金的香火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中年人，頭戴高冠，著長衫，一隻手裏還托著一件蒼白的玉如意。

    這個中年人是睜著眼睛的，但更詭異的是……他的眼中並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空的漆黑。

    “祿老君？”

    陳聖雪悵然若失的苦笑了一聲。

    沒想到啊，自己能如此倒黴，潛萬福宮卻被福祿天最老的兩尊香火神給前後堵住了。

    “啪嗒~”

    祿老君邁過門檻，走進了大殿裏。

    它舉起一隻手，手中握著玉如意，毫無征兆的砸向了那個盜取香火的子。

    “砰！”

    殿香火震，陳聖雪去形，藏在影中，躲開了這沉重的一擊。

    玉如意在地麵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紋，使得福老爺的皺起眉頭。

    祿老君仿佛失去了意識，隻剩下本能駕馭軀，它用空的眼睛鎖定了殿的子，木著一張臉，還想要去做些什麽。

    但福老爺卻搖搖頭，看不下去出聲停：“別打了，一大把年紀能不能省省力氣？”

    “都快要死的人了，還這麽急躁。”

    軀停頓，手臂落下，祿老君竟然真的放棄了追擊，就這麽停下來，直直的站在了大殿裏。

    陳聖雪蹙起眉頭，一臉的疑。

    福老爺卻說：“小姑娘，你別擔心……這家夥沒腦子，我他停，他就不會再手了。”

    陳聖雪將信將疑，看了定在原地的祿老君幾眼，又回頭問福老爺：“它變這個樣子，也是因為……”

    “是，不完全是。”

    福老爺歎了口氣：“大部分還是因為我。”

    “因為你？”

    “如果當初我沒有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沒有把那個告訴給他，他也不會變現在這個樣子了。”

    福老爺無奈的笑著，表是說不清的苦楚。

    陳聖雪便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殿安靜良久，福老爺緩緩開口：“這天庭上的香火老神，差不多都死了。”

    “能僥幸不死的也都變了我和他這副樣子，人不人鬼不鬼，想活不，想死不能。”

    陳聖雪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會這樣？”

    “當初，我偶然在福祿天發現了一團奇怪的東西，像雨天被打的黃泥，黏在樹上，寄生在福祿天的每個角落，這些黃泥的吸食香火。”

    “福祿天極下雨，所以我想黃泥可能是外來，有人故意放在福祿天盜取香火。”

    “我去了天庭其他的地方調查，灶王府、月老祠等等都有黃泥寄生……”

    福老爺歎了口氣：“我回來之後，把這件事告訴了祿星君，他一直都很聰明，很機敏，察覺到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對外人聲張。”

    “我們倆開始暗中對黃泥調查，時間一久，財神和灶王他們也摻進了這件事，但也總是找不到黃泥的來源。”

    “直到某一日，月老去玉清天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再沒有回來。我們那時候才意識到黃泥背後真正的恐怖……隻不過已經晚了。”

    “祂找到了我們，一個個上門，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也摘走了祿星君的腦子……”

    後來，福老爺在沒離開過福祿天，沉默的待在殿裏，一晃便是好多年。

    陳聖雪安靜的聽著，直到最後才突然說了一句：“祂在拿你們養香火。”

    福老爺默然點頭，它早就知道了，因此更不在乎殿的香火被子盜出去。

    “但又能怎麽樣呢？”

    福老爺攤開手：“隻能認命，天上天下祂最大，即便犯病了也不是我們能指手畫腳的。”

    人上了年紀就會心氣不足，神仙也一樣。當玉清殿的釣魚佬出現在福祿天的那一刻，福老爺就放棄了所有的反抗，一點念頭都沒有。

    他承認自己沒有骨氣，也沒有膽子，隻想安度晚年，盡管過得也並不安穩。

    最後，福老爺多說了一句：“你有沒有發現福祿天上了什麽？”

    陳聖雪轉了轉眼睛，問：“了什麽？”

    福老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門口的中年人。

    “福祿，無壽。”

    ……

    顧白水走到了月老祠的大門口，看見了一棵很大很老的紅樹。

    樹上掛滿了紅繩，像了的棗子，一串串連在一起，在風中飄著。

    顧白水往前走了幾步，四下無人，他抬起手從樹上取下了一塊木頭牌子，上麵空空，沒有姓名。

    風鈴聲響起，顧白水轉頭看向月老祠閉的大門。

    他挑了挑眉頭：“好像不太一樣。”

    財神府、灶王廟，顧白水都已經去過了。

    那兩個地方都很平靜，人來人往，一片祥和，看不出太大的端倪。

    可當顧白水走近之後，發現很多人的上都有一奇怪的土味兒……黃泥味兒。

    黃泥的氣息蓋住了香火，被分配到財神府和灶王廟的那些城隍，都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對香火的和覺。

    他們麻木的活著，看上去清醒，瞳孔深卻偶爾會閃過一迷茫。

    更別提……顧白水在人群中看到了幾不是人的東西。

    它們著脖子，從沒有低下頭顱過。

    現在，顧白水來到了月老祠的門口。

    門沒有聲音，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呼~”、

    黃沙飛起，荒草遍地，

    庭院中破破爛爛，遍地都是的泥土，和碎裂的瓦片。

    “哢嚓~”，

    宅院深響起奇怪的聲音。

    一個吊著頭的老人，手裏正在編織著一段幹淨的紅繩結。

    在它的後，有一尊蓋滿灰塵的老石像，靜靜注視著被推開的大門。

    月老看見了登門拜訪的顧白水，

    它慢慢出手，把自己編好的最後一紅繩遞了出去。

    “送你。”

    這位素不相識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