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一家三口隻能在江州待三天。
早上裴遲給小凝雨洗漱完畢,又抱坐到了兒餐椅上。
最近寶寶已經能練使用吃飯工了,短短的手指握著勺子,順利把一勺牛羹舀進。
含糊不清問:“媽媽呢?”
裴遲幫係上圍兜,“媽媽累了。還在睡覺。”
寶寶懵懵地點頭,又有些求知棚,“怎麽累的呢。”
這個問題有些難回答。裴遲指了指的碗,“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
小凝雨委屈地沉默了。吃東西慢,吃著吃著又停了,悄悄抬頭看他。
裴遲歎口氣,把手上工作暫停。
“我喂你吃?”
“不要……”
“你自己吃?”
“不要!”
裴遲倏然無奈:“小公主,那你要怎麽樣。”
“抱著寶寶吃……”
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用勺子在碗裏胡翻騰了一陣,小臉皺皺,就是不看他。
起把從兒餐椅上抱出來,放到自己上,裴遲哄了句:“這樣吃?”
圓圓的眼睛眨了眨,從鼻腔裏輕哼了聲。
周初檸下樓看到這一幕,差點氣笑。
寶寶像是突然喪失了吃飯技能,靠在裴遲懷裏,一勺一勺等著他喂。
今天周聞叡和程鹽做東,約了幾個朋友在藍京有酒局。和劉姨代完注意事項,裴遲牽著周初檸下樓。
“你別老慣著,寶寶就認準你不能拿怎麽樣……”
電梯裏,周初檸靠著背後轎廂,忍不住提醒。
“和你很像。”
裴遲側,了的臉,“委屈、生氣的時候,都很像。”
低冷的聲音近乎溫。周初檸忍下心悸,輕輕拽住他的手指,“這是屋及烏?”
裴遲略一沉:“不知道。但想到是我們的寶寶,的要求就很難拒絕。”
十二月底的空氣寒冷、幹燥,像是隨時要下雪。
兩人牽了手,一搭沒一搭聊著天,走到樓下,裴遲腳步停住。
“怎麽……”
周初檸不解,隨他的目看過去。
一輛銀虎頭奔停在樹影下。門打開,沈秋嫦邁步下來。
羊絨披肩下,絨旗袍剪裁得,黑底金線勾出優雅的暗紋。
冷風刮過來,站在濃鬱的灰質天幕裏,頭頂是一盞昏黃的路燈。
站得很直。濃黑的長發盤在腦後,兩年未見,姿態依舊高不可攀。
風好像一瞬間大了起來。周初檸愣在原地,沒再挪一步。
已經三年沒見麵了。
但三年這個數字,以和沈秋嫦的見麵頻次來說,其實並不算長。
周初檸十二歲那年,沈秋嫦和周紹平正式離婚。此後母倆很見麵,即便見麵,也是尷尬多於溫。
十九歲那年,周初檸出國。
除了周紹平做權轉讓時,沈士似乎突然記起還有個兒,整整六年,們聯係的次數屈指可數。
三年,隻是六年的二分之一。
如果從十二歲開始,甚至再往前一些算,長度更是微不足道。
隔著一條無人的路遙遙相對,空氣短暫靜滯。
裴遲鬆開,在背上輕輕推了一把,“去吧。我在這等你。”
周初檸“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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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被留在外麵等。
門一開一合,將寒意隔絕。飾燈亮起,又很快徹底熄滅。
“有事嗎。”周初檸主開口。
沈秋嫦短促笑了聲:“你是真的長大了。連媽媽都不了。”
周初檸想說什麽,話在間盤桓了陣,最終沒有說出口。
“前幾年去哪了?你的電話打不通,問了很多人也說不知道。”停了停,“為什麽突然要走,還有你和裴遲……”
“媽媽。”
周初檸打斷了。看了眼窗外悉的景,視線停在一點虛無,“我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的側臉在暗裏,看不清緒,但幾個字說得異常堅決。
沈秋嫦下意識想拉,手指僵在半空,最終退回去。
和周紹平也有過一段恩的時候。那時周初檸剛出生,所有人見了,都會歎一句:“真漂亮,和邵平長得真像。”
“真像”二字,熱時是糖果,退時就了砒霜。
搬出周家那天,車已經開出了一段,拐彎時,看到周初檸突然從後麵追出來。
沿著巷子跑,哭著大喊:“媽媽不要走——”
十二歲的小生,速度和力都是有限的。很快距離被拉遠。
司機禮貌詢問:“要不要停車。”
沈秋嫦沉默了。
盯著後視鏡,看到這張跟周紹平無比神似的臉,不明白,也恨不明白。
直到這張臉越來越小,消失在視野鏡頭,重新戴上墨鏡,掩住發紅的眼眶。
這個兒,和那段愚蠢的一起,被毅然丟棄在過去。
那時的萬萬沒想到,周紹平薄寡恩,算計,也同時算計何麗玫。
恨錯了人。
從陳敏口中得知當年真相,去找過裴遲不止一次,質問他究竟為什麽結婚。
是報複,還是別的。
見過太多夾雜利益、怨恨,最後不歡而散的婚姻。和周紹平就是前車之鑒。
但裴遲沒有給答案。
銀塵頂樓的辦公室裏,他冷聲反問:“周初檸能帶著目的結婚,我為什麽不能?”
窗外路燈進來,投下淺淺的影子。沈秋嫦默了默,歎口氣:“你和裴遲,你怎麽敢……”
怎麽敢就這樣付一生。
沈秋嫦向來優雅高傲,從沒見過出這種神。周初檸微微怔忡。
車安靜片刻。
周初檸輕笑了聲:“三年前,我也不覺得我敢。”
“我無法信任別人。從你和周紹平上,不期待就不失,是我唯一學會的事。”
從戰戰兢兢的年裏長大,也曾不甘現狀,力掙。
但那晚的天比現在更沉、更冷,裴遲和周紹平站在一起的背影,好比命運狠狠扇了一個掌,然後冰冷嘲笑:“你算什麽東西。”
那次過後,再也不信任何人、任何事。
回憶起這些讓周初檸覺得不適。緩了會,不不慢說,“但都過去了。”
“我曾經怨恨你。因為你留給我的影,讓我做事總是瞻前顧後。我害怕別人像你一樣離開我,所以每次都選擇先放手。”
“但後來我明白了,我的幸福不能靠你、或者周紹平來決定。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我現在走得很好、很穩。以後也會這樣走下去。我不再是那個求著你們我、再多看我一眼的可憐蟲了。”
推門下車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沈秋嫦失神坐著,沉暗的天刻印在臉上,比幾分鍾前更彷徨無助。
“媽,如果你想來申城探寶寶,我和裴遲隨時歡迎。”
說罷,周初檸關上車門。
的人生注定是一個破碎的圓。但那又如何?這並不妨礙,有人正在的缺口。
裴遲站在不遠,黑外套下,眉目細致、清冷。
周初檸一步步走過去,越走越快,聽到冷風在耳邊呼嘯。
幾秒後,落進一個懷抱,世界按下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