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四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醫生的聲音伴隨著心電圖發出的聲響，“傅總，我們已經盡力了，溫小姐能不能醒，隻能看運氣了。”

    黑西裝的男人立在旁邊，目落在病床上的人上，低聲道：“會痛苦嗎？”

    “不會。”

    醫生搖頭又道：“傅總，溫小姐最多隻能堅持兩年，如果兩年之沒有醒來……”

    傅崢輕“嗯”了一聲，病房裏的醫生和護士走了出去，隻剩下他一個人。

    男人直著腰，如同公英在風中強撐，企圖不認輸。

    然而風隻需要稍稍用力，公英瞬間飛揚，隻留下草。

    半晌後，他緩緩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形微微抖，抑的哭聲從指中出來。

    過了許久，他緩緩站起，形一晃，整個人倒在牆壁上，後腦勺的疼痛，毫沒有減弱大腦的漆黑。

    似乎怎麽也撥不開黑暗。

    窗外的，一點點減弱，最後被黑暗籠罩，病房裏的心電圖發出正常的聲音。

    男人抬起頭著心電圖，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病床邊上，“溫梨……”

    他嚨一啞，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艱難出聲，繼續道：“以後我不說你了。”

    “你想做什麽我都答應你。”

    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快要蒼白沒有的小臉上，停頓幾秒，抖的落在的臉上。

    冰涼的，讓他心裏一，眼淚從眼中滴落，砸在白的瓷磚上。

    “對不起，小舅前幾天不應該說你。”

    “溫梨，聽話，不要嚇我了。”

    病房依舊是沒有的心電圖聲音，也是唯一支撐男人的聲音。

    過了許久，敲門聲響起，接著病房的燈開著，護士進來查房。

    一眼就看見男人側背對門口的位置，檢查後，又道：“病人的有些幹了，時不時給喂點水，也可以適當喂些粥之類好消化的食。”

    “好。”

    男人依舊背對，直到腳步聲遠離，和關門的聲音，他才漸漸麵對病床。

    一雙深邃的眼睛此時明顯紅腫。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他手接通，傅老爺子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小梨怎麽不接電話？好不容易回來了，讓回來吃飯吧。”

    “前幾天你說幹什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我知道你從小照顧長大，但孩子有自己的思想。”

    “柳家公司的事，你好好幫著一下，才接手公司，公司那些老巨猾肯定欺負。”

    “好。”傅崢低聲道。

    傅老爺子嘀咕道：“你怎麽了？怎麽聲音聽著不對勁？”

    “沒什麽，累了。”

    “累了就休息，公司垮了就垮了，自己的最重要……”

    傅老爺子的聲音還沒落下，傅崢突然開口道：“爸……”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你在哪？”傅老爺子太了解自己兒子了，從小不會撒，這會突然喊他一聲爸。

    不像平常的語氣，反而像孩子向父親求助。

    傅崢抬手捂著被燈刺痛的眼睛，恢複正常的語氣，“沒事，我最近不在家裏住了。”

    “不在家裏住才好，你現在三十好幾了，應該有自己的空間，該談談，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媽，我們有什麽事會跟你說。”

    “好。”傅崢道。

    黑夜裏，病房一亮著，屏幕上清晰的幾排字：家人為植人怎麽才能恢複？

    回複一：聽天由命了，我爸為植人後，第二年去世了，其實他還解了，隻是我不舍得。

    回複二：我姐第五年醒了，現在和正常人差不多了，隻要不放棄，有希，隻要能等。

    回複三：多燒香拜佛吧，求個奇跡吧。

    不多時，黑的影快速走出病房，在門口停留，歪頭瞥向旁邊的助理，淡淡道：“除了護士，不準任何人進。”

    “好，傅總，無牌車查到了，在一廢棄的車場裏，車禍的監控裏顯示是兩名年男，但查不到任何消息。”

    許助理又道：“是一場有預謀的車禍。”

    傅崢低垂著眉眼，“明天把這些資料送過來，請一個護工，調查清楚。”

    “好的。”許助理道。

    深秋的風在黑夜宛如鋒利的刀子，男人逆風而行，一步又一步朝著某一走出。

    逐漸風中有香燭的氣息，越發濃厚，“撲通”一聲，男人錯開團，跪在生的地麵上。

    慈悲的佛相立在上方，靜靜等待信徒的 訴求。

    信徒跪了許久也未開口，但在心裏早已求了千萬遍。

    一旁敲著木魚的住持停下，目不自覺看向肩膀耷拉的男人。

    廟廳安安靜靜，隻有香燭燃燒的聲音，又過了許久，住持的手有了幾分涼意。

    他重新敲著木魚，外麵的天漸漸泛起霞，霞從外落在男人的背上。

    此時，男人踉踉蹌蹌站起，如同被去了力氣，一步步往外走。

    住持見過太多了，但手中的木魚不自覺敲快了幾分……

    ……

    溫梨從醫院轉到康複醫院，傅崢在的旁邊搭了一張小床和小桌子。

    每天在這裏理工作和睡覺。

    許助理著向來一不茍傅崢，如今下有些明顯的胡渣，神憔悴，不複往日的英俊。

    連續幾個月，白天理傅柳兩家工作的事，晚上照顧溫小姐，是人都吃不消。

    他放下文件忍不住道：“傅總，你今天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照顧溫小姐。”

    “不用了。”

    傅崢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四點半了，他站起道：“你在這裏守著。”

    他又看向床上的人，輕道：“小舅去做飯，一會就回來，不怕。”

    傅崢在康複醫院附近買了一套房子，專門用來給溫梨煮飯，每天變著花樣炒菜。

    提著飯盒出門的瞬間，他靠在牆壁上，從兜裏出一個煙，很快點燃一。

    他深吸一口，低頭吐出，煙霧熏染他的俊臉，模糊他眼眶裏的淚漬。

    過了許久，地麵上有好幾碾滅的煙頭，他提起飯盒，推開門出去。

    來家裏做清潔的阿姨，正好見他，猶豫了一下道：“先生，煙，對不太好。”

    平時不多，但主人家大方，又不折騰人，這幾個月經常從地麵掃出不煙頭。

    不是一個正常的煙量。

    “嗯。”

    傅崢邁著長進電梯，電梯裏的小孩正抱住旁邊的男人，“爸爸，你給我唱歌唄，我想聽小鴨子。”

    男人彎腰將抱起來，“好，爸爸給你唱小鴨子，門前一棵樹，遊過一群鴨……”

    小舅，小舅，你給我唱小鴨子呀，門前一棵樹，後麵是什麽呀？

    小舅舅，你笑什麽呀？我讓你唱歌？哼，你再笑我不理你了。

    電梯裏高大的影漸漸退在角落裏，接著小孩的聲音：“爸爸，一樓到了，我們可以去吃漢堡了。”

    “咦，爸爸，旁邊叔叔鞋帶掉了。”

    “叔叔，你的鞋帶掉了。”

    “謝謝。”傅崢抬起頭看向，聲音有幾分沙啞。

    “不謝哦。”小孩同他揮了揮手。

    每次站在病房門口，傅崢總需要深吸一口氣，才手推開“希之門”，一眼向病床上的溫梨，依舊挨著雙眼。

    他斂下眸子，“你回去吧。”

    許助理立馬收拾東西起出去，輕聲將門關上。

    傅崢坐在床邊，打開飯盒，低聲道：“今天是你最吃的蝦粥，要多吃點。”

    隨後他將病床升起來，讓溫梨坐著。

    著有些蓬的頭發，他抬手替順了一下，別在耳後。

    他哄道：“等會我幫你紮辮子。”

    他一手端著粥，一手拿著勺子，舀一勺吹幾下，小心翼翼的喂進裏。

    不見咀，隻見吞咽。

    如此重複二十幾次，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

    傅崢又端起另一份已經冷的蝦粥，他幾口吃完，快速收拾好東西，放在一旁。

    隨後進浴室，過了一會拿著盆子和牙膏牙刷出來。

    他放在一旁的櫃子上，隨後作小心翼翼的將病床的人側，他低聲哄道：“一會就好了。”

    刷完牙後，他又拿著一把梳子，細細替梳頭發，梳順之後，大手練的編著麻花辮。

    不一會，人兩邊垂著烏黑的麻花辮，下端是漂亮的頭繩。

    傅崢目落在臉上一會，從屜裏拿出一本書，“聽書了。”

    “從前有一座城堡，城堡裏有兩隻小老虎……”

    跳的心電圖聽著男人的故事，病床上的人安安靜靜。

    直到男人的聲音停下來，書重新放進屜裏，病床上的人漸漸躺平。

    男人坐在病床邊上，目一不的落在人臉上，“小舅給你唱歌，你明天醒來好不好？”

    “從前大樹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

    男人的聲音漸漸哽咽，“溫梨，你讓我怎麽辦？”

    “小舅錯了，我錯了……”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什麽都依你。”

    “我求你了……”

    又是沒有任何回應的夜裏。

    又是深夜的寺廟，住持習以為常的看向跪在佛像麵前的男人，手裏依舊敲著木魚。

    許久，他看向窗外，今夜的雪格外的大，恍惚間，變天，雨天，最後定格在炎熱的夜晚。

    風中夾著熱氣。

    他收回視線，落在蠟燭下的男人，明顯消瘦。

    男人又一次從地上站起，沒有說神的祈求，住持突然開口道：“施主，命裏無時莫強求，佛祖已經知曉你的祈求。”

    “三年了，你該走出來了。”

    男人側邊的頭發朝後飛揚，側眸低垂，沙啞道：“我偏要強求。”

    住持歎了一口氣，“凡事講究因果，也有其中的命數。”

    “我隻要活著就好。”男人說完這句話，融黑夜之中。

    住持著黑夜，又歎了一聲，又看向佛祖，輕輕敲響木魚。

    ……

    心電圖發出“滴滴”的長鳴，床邊的男人猛的看向心電圖，漸漸為一條直線。

    十幾秒後，醫生和護士衝進來搶救，持續了很久，心電圖依舊是一條直線。

    護士小心翼翼的看向旁邊暴在黑暗高大的影，“溫小姐走了。”

    傅崢盯著病床上麵無的人，僵直的肩膀漸漸向下垮了幾分，一瞬間被什麽去的力。

    “出去。”

    沒等護士說什麽，他冰冷的神放緩了一些，最不他板著一張死人臉。

    “出去。”

    護士連忙退出去，傅崢緩緩坐在病床旁邊，骨節分明的雙手握住漸漸冰涼的手。

    直到完全冰冷，沒有一生活的氣息。

    他低頭輕吻了蒼白的手背，接著整張臉上去，兩道水痕落在臉上。

    男人忍到極致的沙啞聲，“溫梨……”

    “看看我……”

    “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

    傅老爺子還是得知溫梨的死訊，急急忙忙趕到墓地，看清楚墓碑上的照片。

    他捂著口，哽咽道：“作孽啊！作孽！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

    柳家一個人也沒有了。

    傅玥連忙上前扶住他，看了一眼墓碑，側頭哽咽。

    墓碑前的男人一滴淚沒有流，隻是靜靜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神帶著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崢突然出聲道：“爸，我想隨去了。”

    傅老爺子和傅玥同時看向他，這三年他似乎消瘦了不，這會更是如同紙片人一般，似乎一吹就散了。

    傅崢的聲音又響起，“你們問我為什麽不結婚，因為我喜歡溫梨。”

    “從十八歲開始。”

    傅老爺子震驚的盯著他，傅玥也是震驚盯著他，傅崢依舊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又道：“我以為我可以隨便找人結婚，但做不到。”

    “從小怕黑，怕一個人，我想去陪。”

    “我不知道活著還能做什麽。”

    “胡……鬧。”

    傅老爺子泣不聲，靠著傅玥的攙扶，他又著自己的老來子，這三年憔悴得不樣子。

    半晌後，他哽咽道：“你覺得幸福就行了，爸支持你。”

    “爸隻是想你幸福。”

    與其等他們死後，傅崢再尋死，不如他們好好安葬他，也放心一些。

    他太了解傅崢了，他一旦有執念，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

    “爸，弟……”傅玥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春和日麗的上午，兩塊墓碑靠在一起，籠罩在墓碑上，男人消瘦卻俊的容，角上揚。

    人年輕貌的長相，角同樣上揚。

    ……

    夭夭：這該死的番外，讓人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