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荊區,鬼團別墅。
別墅後的小樹林,又多了幾座沒墓碑的墳,來自鬥虎、九寒、潑猴、死豬、安禾歌。
九寒的墳墓在邊緣,位置略高,仿佛守者。
墓旁坐著一個人,穿肅穆的黑大,圍灰白格子圍巾,剛好到下的利落短發,麵容年輕,眼神蒼老。
每個月的第九天,陳螢都會來這,給九寒帶一束花,靜坐一下午。
今天也是如此,陳螢坐在細碎的冬日中,絮絮叨叨地說著:
“昨天我去養老院看了修一的,氣很好,還問起了你,我說你最近工作很忙……”
“倏——”
起風了,吹陳螢的短發。
一恍惚,時之海淹沒了。
“摘星閣事件”後,陳螢瀕臨崩潰。
高怕尋短見,晚上讓奈奈跟睡一間房,白天讓九寒照看。
九寒不是健談的人,也不太會開導人。
他想了個笨辦法,每天給陳螢安排任務,讓有事可做。
一個暖冬周日,天氣很好,九寒帶陳螢外出執行任務。
其實哪有那麽多任務,這次是九寒的私事。
九寒每個月都會去一趟養老院,探修一的。
修一的見到九寒和陳螢後喜出外。
“小寒啊,你可算開竅了!我早說了,你這個年紀,工作是做不完的,家立業才是正經事嘛!”
老熱地握住陳螢的手:“小妹,我跟你說,你眼不錯,你別看小寒是個悶葫蘆,他心腸正直,心思也細……我孫子多虧他的照顧,學習好了,人也不調皮了,經常跟我提他,一口一個‘寒哥’,我孫子能去國外留學,也多虧小寒的幫忙……”
老說個不停,陳螢強打起神,慢慢代到九寒朋友的份,把整場戲給演完了。
之後,九寒幫老人整理房間,陳螢幫老人洗頭發、剪指甲、做按,把老人伺候得很開心。
傍晚,九寒和陳螢離開養老院,搭公車返程。
兩人坐在末尾,沉默了好幾站。
“謝謝。”終於,九寒開口了。
陳螢一愣,“這不是任務麽?”
“其實是私事。”九寒說。
陳螢默然。
“我每次看修一的,都不知道怎麽聊天,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每次待半小時就走了。”
九寒很激:“這次因為有你,很開心。”
陳螢搖頭:“我沒做什麽,就是隨便聊聊。”
“可能要的就是隨便聊聊。”九寒反省道:“我這人太嚴肅,總覺得人應該言之有,講廢話,不太會聊天。”
“這是優點。”陳螢說。
“有時候會為缺點。”九寒說。
陳螢想了想,“我可以教你一些訣竅。”
“請說。”
“其實,老人跟小孩很像,跟老人聊天,把他們當小孩就好了。”
九寒沉默。
陳螢一愣:“你沒跟小孩相過?”
九寒點點頭。
陳螢垂下眼簾,口作痛,“老人和小孩,都特別陪伴,知道為什麽嗎?”
九寒搖搖頭。
“對他們來說,世界很大很陌生,小孩的世界僅僅是他們認識的幾個人,老人也一樣,他們的世界僅僅是還記得他們的幾個人。”
九寒若有所思。
“年輕人可不這樣,我們總有一種錯覺,認為未來充滿無限可能,我們可以跟任何人任何事產生關係,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所以年輕人不懂珍惜,也不擅長陪伴。”
九寒麵一沉,手指微。
幾秒後,他艱地補充道:“直到失去。”
“是,直到失去。”陳螢十分坦然,眼淚是忽然出現的,大大方方劃過臉頰。
九寒不說話,靜靜陪著陳螢。
公車晃晃,帶著兩人在暮溫的水泥森林中流浪。
天漸漸黑了,萬家燈火陸續點亮。
一陣晚風吹進車子,撥了陳螢哀傷的發和九寒沉靜的視線。
鬼使神差的,九寒看向車窗外某戶人家的燈火,中莫名溫暖,並於腦海中浮現出一幕景:
陳螢、小天、修一、修一四人正圍在餐桌前吃飯。
陳螢是一家之主,給小天倒飲料,給修一盛飯,給老人夾菜,大家有說有笑、溫馨和睦,在那熱氣騰騰的飯菜中仿佛藏著生活的真諦。
九寒站在窗外,心忐忑又滿懷期待。
陳螢不經意地抬頭,發現窗外的他:“哎,你也在啊,吃了沒,一起嗎?”
“好。”九寒走進屋,加四人,心中的孤獨在燈中消融。
“呲——嚓哢——”
拖泥帶水的剎車聲響起,公車到站。
九寒回過神來,跟陳螢下車。
兩人往基地方向走,九寒忽然駐足。
陳螢走出兩步,也停下,轉問:“還有任務?”
“沒有。”九寒看上去很平靜,實際上,那一刻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我了,一起吃晚飯?”
陳螢想了想,點點頭,也了。
相後,九寒時常會跟陳螢提到這個“決定瞬間”。
“對你而言,那隻是一個平常的傍晚,你邊的男人,不過是怕你做傻事而監視你的隊友。”
“可對我而言,那是我第一次用直覺而非理做出判斷,我想與你共進晚餐。”
“可能那一刻,我還沒上你,也沒心考慮這個,但我上你的可能,想要和你共度餘生的可能,確確實實誕生了。”
“我有時會想,那陣風並不是普通的風,是來自未來的自己,他藏在命運中,躲在時空裏,化為奇跡。”
“文縐縐的。”陳螢笑著,歪頭枕在九寒的懷中。
“這就是你的想?”一本正經的九寒有些傷,“我可是很認真在跟你討論。”
“你的,不就是我這點麽?”陳螢任道。
九寒溫又無奈地笑了:“無法反駁。”
“非要說想的話,還是有。”陳螢說。
“告訴我。”九寒目灼熱。
陳螢的指尖輕輕拂過九寒的眉宇:“今後每次起風時,我大概都會想起你,一定是未來的你又想我了。”
“肯定是。”九寒撥開陳螢臉上的發,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