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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72章 他在堅持  𝕤𝕥𝕠𝟝𝟝.𝕔𝕠𝕞最新最快的小說更新

  中條山南。

  大河之畔。

  飄揚的『漢』字軍旗之下，曹軍部隊沉默列隊。

  『漢』字軍旗，不僅僅是漢字的漢，也是大漢的漢。

  這很詭異，也很實際。

  曹和斐潛打生打死，但是他們同樣是大漢之臣。

  不一定是忠臣，但名頭都是三公高。

  同是大漢人，大漢臣，卻代表了不同的利益，有著不同的選擇。

  這就很有意思了……

  曹著前方。

  前方就是閆鄉。

  明明是看不到，可是曹就像是能看到那些黑煙火焰一般。;

  尤其是在夜之下，那如一般的火焰，更像是天空和大地裂開的傷口，流且模糊。

  那邊是驃騎潼關的部隊，而在中條山之北，還有驃騎軍北地的騎兵。

  在幽州，有北域都護軍。

  在川蜀，還有川蜀水軍，在荊襄漢中，也還有一部分的驃騎軍隊。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曹低語著。

  集權和分權，本土和外來等等這些先天就容易產生問題的矛盾關係，從古至今都存在，都不可能消亡。

  曹原先分兵，現在卻要集兵了。

  驃騎原先是集兵的，現在卻分兵了。

  天下還有比這一場戰事更有意思的變化麼？

  曹笑著，原先是輕笑，然後就變了大笑，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山東之地的那些蠹蟲，竟然還有人覺得這一場戰事只是簡單的輸贏，是無聊的搏殺？還在覺得這戰打得太久，打得疲憊了，還不如早早結束各找各媽？

  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旁人看著曹大笑，雖然不太懂得曹為什麼在笑，但是莫名之間也緩解了一些之前沉悶的氣氛。當然，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前來問一句『丞相為何發笑』，想必就是極好了。

  只可惜現在並沒有人捧場。

  有人稟報導，『丞相！子廉將軍來了！』

  曹轉過頭，看見了狼狽不堪的曹洪，不由得上前幾步，將下拜的曹洪一把拉起，然後的握住了曹洪的手臂，『子廉！苦了你了！』

  曹洪眼眶紅了，『臣……未能……有負主公所託！臣有罪！』

  『我兄長！』曹皺眉說道，『統屬是對外人的，你我就是兄弟！』;

  『兄……兄長……』曹洪的眼淚沒忍住，嘩啦啦流了下來。

  曹沒笑話曹洪。

  要是他變曹洪這般的模樣，也未必能做得和曹洪一般的好。

  『這些時日來，我也經常回想過往，』曹緩緩的說道，『有時候會想起當初某時某事，便是後悔不應如何，應是如何……不過想來想去，便是覺得這些年來，我唯有一事是做對的……子廉可知是何事？』

  『舉兵？』曹洪回答道。

  曹笑了笑，『是堅持！』

  『堅持？』曹洪重複道。

  曹點了點頭，『若是放棄，當年我就做一輩子縣令了……』

  曹對著曹洪笑著，拍著曹洪的手臂，本不在意自己的袍和手上沾染曹洪上的泥塵和污，甚至還牽著曹洪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土坡上，指著前方的閆鄉說道，『如果不堅持，今天我們就不必站在這裡！這些兵卒也不必在這裡！』;

  『天下之事，若說放棄，何其輕鬆！起頭來，只管門前，何其簡單！』

  『若不是心存社稷，那麼這大漢將傾，與你我何干？！』

  『若不是心懷蒼生，那麼這順逆傷亡，又是何之所謂？！』

  『今我與驃騎，戰於此地，乃為天下，為大漢將來何去何從而戰！』

  『子廉！可願與我，再堅持一次，再戰一場，定下這大漢百年，天下社稷的走向！』

  曹洪拜倒在地，『願隨主公！』

  『好！好！』曹拉起了曹洪，『你看，這閆鄉之，不日就會撤下來，我迎擊驃騎軍正面，側翼就給子廉了！』

  曹洪沒有說什麼自己疲憊，抑或是傷勢的問題，他從跟著曹一路起兵至今，知道該拼命的時候就得拼命，他看了側翼方向片刻，便是說道：『那邊有座山，驃騎軍轉向突破，必然經過此山。可於山中設伏。』;

  曹點頭說道：『沒錯。不過驃騎軍必然知道我會在此山設伏……』

  曹洪一愣。

  曹笑著說道：『戰至此時，唯有謀。』

  曹洪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猶如中條山？』

  曹笑著，點了點頭，『猶如中條山。』

  ……

  ……

  中條山中。

  柴玉坐在石頭上，有些恍惚的看著天空。連日的勞累疲憊，使得他即便是到了休息的時候，也依舊渾酸痛，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有些分不清了……

  他還活著，還在堅持活著。

  但是就這麼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甚至為了活著，已經失去了自我。;

  柴玉是誰，誰是柴玉？

  他是柴，還是玉？

  是一個東西，還是不是東西？

  但是有一點他是清楚的，他在那些曹軍將領心中，肯定不是人。

  頂多算是一個人形的消耗品。

  這幾天有多工匠累死了？

  柴玉已經是算不過來了。

  雖然那些曹軍軍校表示，幹完這一場活，他們就能回去，就能回家，就可以回到沒有鐵和的家鄉去，可是柴玉心中有個覺，他們是回不去了。

  胖小吏回去。

  他留下來了。

  胖小吏能回去的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他胖，而是因為他是『吏』。

  就算是不流的『吏』，也是有家的份的，拿家俸祿的，算是『自己人』。而且誰也不能保證在『吏』後面，是站著哪一個。;

  不看狗臉也要看看人臉。

  殺了普通百姓的狗，那也就殺了，誰都懶得管，懶得理會。

  但是殺了貴人的狗……

  別說殺了，就連傷了某個權勢，某個土財主的狗，都會反過來要了人命！

  就算是犯了眾怒又能怎樣？

  大不了改個名就行了，那些肚子裡面沒三兩墨水的賤民，能記得多久的事？

  所以，不確定胖小吏究竟是誰的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自己人』也不是免費的，親兄弟都要明算帳麼……

  胖小吏幾乎帶著的所有的錢財都拿了出來，才得到了回去的調令。

  胖小吏也想要帶著柴玉一塊回去，可是他沒有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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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錢，那就自然是照章辦事。

  條條框框卡下來，讓人不過氣來。

  胖小吏走的那天，拉著柴玉的手哭了很久。

  柴玉卻很平靜。

  他似乎早就意識到了有這麼一天。

  他是工匠。

  就算是做到了大工匠的程度，也依舊是工匠。

  不是，不是吏，而是民。

  賤民。

  『為什麼……為……什麼……』在柴玉邊上的一個工匠沙啞著嗓子，像是在哭泣，也像是在，『為什麼……還不能回家……』

  回家？

  啊，多麼好的字眼。

  他們都回不去了。;

  或許死後，魂魄可以回去？

  可是魂魄又怎麼尋找到回家的方向呢？

  柴玉當然知道家鄉的方向在東面，可是其他的人呢？

  那些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只是知道幹活，幹活干到死的那些人裡面，又有誰能分辨出東西南北的方向來？

  或許如果他們能夠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柴玉想要嘆氣，卻發現自己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

  手腳都在抖著，和骨都在不斷的著……

  『最後一點！再加把勁啊！還有最後一個點！都起來！拿上工！快，快快！』

  曹軍軍校呼喝著，聲音雄渾，顯得還頗有活力的樣子。他們不用幹活，不用敲砸石頭，只需要呼呼喝喝，順帶打柴玉等人，所以力上的消耗不大。;

  石頭。

  又是石頭。

  柴玉不是石匠，他懂音律，會鑄造，甚至可以單獨的設計庭院，修建房屋，開挖水渠……

  可是在這裡，他就是石匠。

  沒有音樂，沒有鑄鐵，沒有庭院樹木，有的只有石頭，沙土，還有死亡。

  他們有鐵，確實是可以對付石頭。

  可是石頭也是有脾氣的，不會那麼簡單的順從。

  有人開鑿著，然後石頭髮了脾氣，一掌將那人在了屁下面。

  鮮從石頭屁下流了出來，其他的人卻視若不見。

  不是他們已經失去了同心，也不是他們他們不會兔死狐悲，而是他們已經完全麻木了……

  幹活，是為了吃飯。;

  吃飯，是為了幹活。

  沒有詩歌。

  沒有遠方。

  今天沒累死，那麼第二天爬起來接著干。

  不幹活，要麼被死，要麼被打死。

  求生的本能，卻為了榨他們最簡單的鐐銬。

  為什麼不去死呢？

  對啊，是啊，在柴玉以為他自己能躋管理層，能穿上長衫長袍的時候，他也覺得既然過得那麼痛苦，為什麼不去死呢？

  現在他明白了。

  這種想法，就和站在醫館之中，對著哪些病患大喊『你們這麼痛苦為什麼不去死』……

  一樣的愚蠢。

  自己好蠢啊，竟然之前還覺得這樣的大漢還是好的，天子是好的，只是遭了臣小人的蒙蔽……;

  原來被蒙蔽的，一直都只是自己！

  『@#￥！』

  一陣意義不明的喧譁之聲忽然從北面傳了過來。

  然後柴玉聽清楚了，是北面的曹軍兵卒在喊著——

  『驃騎軍！驃騎軍來了！』

  ……

  ……

  中條山北。

  驃騎軍。

  和曹一樣，在驃騎軍中，同樣打著『漢』字的旗幟，只不過或許只有這一點還和舊大漢相同了。

  不論是兵卒的架構，還是指揮的系，抑或是其他什麼方面，現在的驃騎軍已經是自一統，於舊大漢的軍隊完全不在一個維度上。

  曹不明白斐潛為什麼敢將兵權放出去，因為在這個年代，或者說是在曹的認知當中，這種行為無異於自殺。急或是慢的自殺而已。;

  從春秋到戰國，從秦朝到大漢，一旦權柄旁落，會誕生出多問題，會產生多貪慾，多叛和謀反？在曹的認知裡面，大漢淪落到了當下這般，正是因為權柄旁落的原因，所以曹他想要統一，想要集權，想要將散落在各地豪強士族世家之中的權柄收起來。

  顯然曹這麼做，遭到了山東之中各地豪強士族的抗衡。

  當奉違為了常態，想要統一集權和調度，也就為了空話和笑話。

  斐潛現在也集權，但是他所『集權』的方向，和曹不同，也和大漢舊有的模式不同。

  實際上，在人類社會的進化過程當中，『集權』的對象也是逐漸向下延，向下擴散的，這正好和知識的傳播擴散是相等的，因此可以看到古今中外，有很多的統治者當他坐上了寶座，就會開始約束，控制和愚弄民眾，阻礙和割裂知識的傳播。;

  但是每一次的知識信息的大規模普及，都會使得整個社會，整個國家的生產力生產技等等方面，得到一個炸式的發展！

  這就是偉人說過的那句話，卻被許多資本家所屏蔽了，扭曲了……

  斐潛現在所到的，正是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