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罵得突然,馬車都似頓了頓,平在車門外了聲:「爺?」
李鳴爭沒有開口,門外沒了聲音,車又走了起來。車廂陳列簡單,門窗皆閉,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酒氣和冷冽熏香的味道,氣低得讓人心頭髮沉。
李鳴爭平淡地看著蘭玉,說:「你想我怎麼做?」
他語氣很微妙,彷彿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話,不疾不徐,卻著子高高在上的淡漠傲慢,蘭玉看著李鳴爭,突然覺得自己像戲臺上供人娛樂的丑角兒。
他妄圖將李鳴爭拉倫背德的泥潭,婊子一樣勾引他,李鳴爭看似了戲,卻始終遊離在外。他是一個徹底的旁觀者,看著蘭玉醜態百出的掙扎,討好。
自作聰明。
蘭玉心直直墜了深淵,刺骨的寒意刀子一般刮著每一寸筋骨,他打了個寒,攥的手指神經質地著自己的膝蓋。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掰開了他攥在一起的手指,開了,又探向他臉頰,蘭玉遲緩地眨了眨眼睛,方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何時淌了滿臉的淚。
李鳴爭說:「哭什麼?」
他手揩著蘭玉臉上的眼淚,蘭玉哭得無聲無息,淚珠子一顆一顆滾落下來,委屈極了,傷心極了似的。蘭玉沒有說話,李鳴爭也不急,慢慢著他臉上的眼淚,如同在細緻地拭一件緻的雕像,口中說出的話卻平靜而冷漠,「蘭玉,你是在求我嗎?」
「求我為你出頭,收拾李二,求我庇護你?」
蘭玉眼睫了,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李鳴爭和李聿青同姓李,即便兄弟不和,卻也不會因著一個外人,一個微不足道的妾室而生嫌隙,何況冷靜如李鳴爭。
是他失了分寸,忘乎所以,他原本打的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意。
「蘭玉,難道沒人教過你,戲做了就做全套。」
李鳴爭並未明說,可蘭玉卻在瞬間明白了,李鳴爭是在說他賣弄風,對著李鳴爭一口一個喜歡。
不啻於火辣辣的嘲諷。
蘭玉慢慢垂下眼睛,突然用力拍開他的手,轉就要往車門邊跑,卻被李鳴爭抓住了手臂直接扯了回來。蘭玉不配合,手腳並用,掙扎得厲害,李鳴爭將他在馬車上,俯咬住他的耳垂,蘭玉疼得低哼了一聲,哽咽道:「李鳴爭,你就是拿我當個笑話看。」
蘭玉的頭髮長長了,自李老爺子讓他蓄髮,就沒有再剪過。李鳴爭聞著蘭玉上的味道,大抵是這兩日蘭玉沒有鞍前馬後地伺候他爹,上沒了那子甜膩腐朽的大煙味,清清爽爽的,他還嗅到了極淡的香。
李鳴爭撥開蘭玉的頭髮,就看見了蘭玉后脖頸的咬痕,吻痕,說克制又兇,偏偏叼著那一塊皮反覆咂。
李鳴爭微頓,挲蘭玉的後頸,隨口道:「有嗎?」他拿拇指著咬痕,一用力,像是要將那塊印著男人印記的皮摁脖頸,蘭玉吃了疼,被迫揚起臉頰,卻不吭聲了。
李鳴爭說:「老二咬的?」
蘭玉負氣嘲道:「不過一個逗弄娛樂的小玩意兒,您還管被誰咬過,我就是被老爺弄,被李二,甚至您全家弄了,您也不在意吧。」
李鳴爭略略思索片刻,道:「不。」
「臟,」他言簡意賅。
李鳴爭瞧著蘭玉,說:「蘭玉,別找死。」
蘭玉冷笑道:「賤命一條,我不惜命。」
李鳴爭看著他張牙舞爪的樣子,突然覺得莫名的愉悅,他攥著蘭玉的後頸讓他抬起臉,二人互相看著彼此,李鳴爭說:「惱了?」
蘭玉涼涼一笑:「不敢。」
李鳴爭定定地看著蘭玉,指腹糲,紅了那塊皮,車門外突然響起平的聲音,道:「爺,到了。」
李鳴爭說:「下車。」
蘭玉道:「去哪兒?」
李鳴爭看了他一眼,就自顧自下了馬車,蘭玉盯著大開的門看了片刻,才俯探了出來,方發覺他們竟然停在一座戲樓外。
樓有三層高,門外張著今日的戲目,一旁角兒的名字寫的龍飛舞,正是如今紅遍北平城的名伶,花小梁。
蘭玉在揚州時就聽過他的名氣,道是他那把嗓子,響遏行雲,不知讓多人為他癡狂。
沒想到,李鳴爭竟也會來聽戲。
李鳴爭直上二樓,雅間,頂好的位置,開了窗,對著的就是戲臺。
伶俐的茶博士已經上了熱茶,自也知道李鳴爭喜靜,留下一句:「您請慢用,」就退了下去。
蘭玉環顧一圈,說:「沒想到大爺還有此雅好。」
李鳴爭不置可否,平守在了門外,屋子裡只有李鳴爭和蘭玉二人。蘭玉看著李鳴爭,不明白李鳴爭為什麼突然帶他來看戲。
蘭玉也沉默了下來。
所幸不多時,戲臺下就開唱了,花小梁唱的是一折老戲,《思凡》。
花小梁段極,一雙眼睛眸流轉,持著拂塵挪著步,就登臺了,臺下一片喝彩聲。
蘭玉看了眼旁的李鳴爭,李鳴爭正看著臺上的角兒,神專註。
花小梁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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