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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糟粕》 78

自那日之後,蘭玉懷孕一事,李家上下盡知,即便李老爺子嚴令李公館上下不得妄自議,卻依舊堵不住府里下人的好奇心。直到有一日被李聿青撞了個正著,親自以嚼府中主子是非的名頭命人拖出去帳責了個半死,才堪堪止住幾分。

可流言從來都堵塞不住,府里的下人多是不識字,沒有讀過書的,都忍不住揣測蘭玉,他們是見過蘭玉的,他再是俊秀,那也是一副男人長相,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哪有男人懷孕的?

不乏有人惡意揣度他是妖孽,若不是妖孽,怎能讓李老爺子這般癡迷於他,還懷了孕?

銀環在李公館中行走時,都會被下人拉扯住,湊過來一臉曖昧地說,「九姨娘真懷孕了?」

銀環抿,氣道:「你們還敢議論,信不信我告到老爺那兒去!」

「哎,我們就是好奇,你那麼較真做什麼,」下人嬉皮笑臉道,「銀環,你都照顧九姨娘那麼久了,九姨娘,是男人還是人?」

銀環不假思索道:「我家主子自然是男人!」

另一人道:「男人怎麼大了肚子?那可是夫人請以前的醫親自斷過的,該不九姨娘真是妖孽吧?」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銀環氣得臉都白了,「什麼妖孽,我們主子是人!」

「你那麼生氣作甚,銀環,你也沒跟著九姨娘這麼久,就這麼護著他,難道你也被九姨娘奪了魂魄?」

「你們閉!」銀環手重重地推開那幾人,氣壞了,「你們再這麼嚼舌,我要告訴管事,把你們都打板子!」

說罷,小姑娘就氣沖沖地走了,留下幾個下人對視一眼,又竊竊私語地說笑開去,一人道:「這還真是奇怪,咱們李家這麼多姨娘都沒懷上,偏偏讓九姨娘一個男人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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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都多年沒有添過丁了?」

有人低聲音嬉笑道:「指不定是誰的呢,咱們老爺都多大年紀了,還——」他比劃了一下,「都不能讓人懷,還能讓男人?」

幾人都了一口氣,說:「難道懷的是野種?」

「噓,我可沒這麼說。」

銀環回到院子里時,蘭玉正在給玉團兒梳理髮,接連幾日的小雪,天寒,天地都掛了一抹白。那天李老爺子寬了蘭玉幾句,拍了拍他的手,就把李明安去了書房。蘭玉什麼也沒有說,安靜淡漠得如同一尊的玉雕。之後兩日,他沒有再出過院子,其實即便是不出院子,他也知道外面會傳什麼樣子,又會在李家掀起什麼樣的風浪。

蘭玉冷眼旁觀,只覺得這實在是很彩的一出好戲,尤其是那日李老爺子和李老夫人爭鋒相對的樣子。

不過——蘭玉心想,這才哪兒到哪兒,李老夫人只要知道他懷孕,就不會容忍他生下這個孩子。

自他李公館開始,李老夫人就如鯁在,更不要說,讓他生下這個孩子。

蘭玉勾了勾玉團兒的下,玉團兒長大了不聲卻依舊綿綿地了聲,尾上下悠閑的一晃一晃的。

銀環說:「主子,我給您熬了燕窩,您喝點兒吧。」

蘭玉隨口應了聲,說:「先放著吧。」餘瞥見銀環發紅的眼睛,抬起頭,說:「怎麼哭了?」

銀環眼睛又熱了,含糊不清地說:「我沒有哭。」

蘭玉道:「你眼睛紅了。」

銀環勉強沖蘭玉笑了一下,說:「外頭又下雪了,雪掛滿了松枝,真好看。」

蘭玉慢慢地著玉團的後背,說:「今年雪多,都說瑞雪兆年,可這一場又一場的雪下下來,不知多人等不來下一個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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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環黯然無言。

蘭玉想起什麼,道:「柜子里有個荷包,給你的,別把錢都往家裡送,自己該留點兒錢傍。」

「現在用不上,以後呢?」蘭玉道,「你年紀還小,總不能在李公館里一輩子伺候人,要學會為自己打算,尤其是你還是個姑娘。」

銀環鼻子發酸,甕聲甕氣道:「主子,您真好,是銀環見過的最好的人,銀環伺候您一輩子。」

蘭玉笑了,說:「伺候我一輩子算怎麼回事?」

銀環道:「銀環不管,銀環就伺候您一輩子!」

翌日下午,蘭玉算著掌柜的和他說琵琶能送回北平的日子,就帶著銀環出了門。

雪已經停了,路上積雪被行人踩得泥濘不堪,二人坐在馬車上,車外人聲喧鬧,恍惚間,蘭玉才想起,竟是已近年關了。

一年時節無論好壞,逢著年關,總是熱鬧的,彷彿要給來年一點盼頭。

掌柜的一見蘭玉,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您瞧我這記,琵琶昨兩日就到了,原本是想著明兒給您送到府上,真是對不住,又勞您親自走一趟。」

蘭玉道:「不礙事,我的琵琶修好了?」

蘭玉微微頷首,兀自去一旁坐著,琴行里有個年的學徒,給蘭玉上了熱茶。蘭玉捧了一杯,讓銀環也坐著,二人喝了口熱茶驅了驅寒意。

不多時,掌柜的就捧著一個錦匣走了出來,他將錦匣打開,正是蘭玉那把舊琵琶。只不過大抵是徹底翻修過了一番,就連琵琶都換了新木,弦也接了新弦,弦軸還是舊弦軸,琵琶上繪了幾支清荷,鑲嵌了蘭玉的名字,倒是和他那把舊琵琶如出一轍。

蘭玉細看之下,方發覺那畫是仿的,因為蘭玉琴上所繪的畫原是他母親桑氏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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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把琵琶,恍了恍神,一時間沒有手去接。

掌柜的看著他臉,有幾分不安,試探道:「您不喜歡?」

蘭玉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道:「沒有,多謝了。」

掌柜的忙道:「您喜歡就好。」

說罷,又從匣子里取出一個稍大一些的方盒,道:「您那把琵琶,琵琶已經裂了,所以只好換了下來,這是二爺特意讓留著的,您看您要帶走嗎?」

方盒打開,正是他的那把琵琶上桑氏所留的畫,完完整整地留了下來。

蘭玉和銀環抱著琵琶剛出琴行,就看見李明安正坐在馬車的車轅上,他偏過頭,看著蘭玉,蘭玉也看著李明安。

李明安說:「剛才和我舅舅路過,就看見了李家的馬車,猜想應該是你在。」

蘭玉嗯了聲,他看著蘭玉懷中的錦匣,略一思索,就大概猜出了他懷中抱著的應該是琵琶。

李明安道:「小娘難得出來一趟,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蘭玉說:「不必了,我該回去了。」

李明安道:「車夫我已經安排妥當了,小娘不用擔心。」

說完,他跳下馬車,打開了車門,微微側,道:「請。」

蘭玉盯著李明安看了一會兒,抬上了馬車。

馬車坐了三人,李明安和銀環相對而坐,蘭玉將琵琶放在一旁,一言不發。

李明安看了一眼,偏頭看著蘭玉,半晌,說:「難得雪停,小娘不想出去走走嗎?」

蘭玉道:「三爺都不怕惹麻煩上,我怕什麼?」

李明安笑了一下,他一笑,倒依稀有幾分過往的影子,蘭玉看著,目忍不住落在他臂彎上綁縛的白巾,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李明安帶他去的是一座園子,園子深幽,枝幹不見綠意,窸窸窣窣地掛著一點積雪冰柱,將掉不掉。

李明安說:「這座園子原來是前清一個閑散王爺所住之所,後來八國聯軍侵華,他家人都遇難了,只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就將這園子捐了出去,改一個觀賞的園子,自己出了家。」

蘭玉穿著披風,縱目去,卻見園中朱紅長廊錯,八角涼亭巧,很有幾分歲月侵蝕之後的頹意。將下過雪,周遭靜悄悄的,偶爾傳來積雪掉落的聲音。

蘭玉道:「你怎麼會來此?」

李明安道:「以前聽我娘說起過,一直沒有機會來。」

「留心腳下。」

蘭玉吸著空氣中的清冽冷意,周遭靜謐無人,整個人也放鬆了幾分,他自來到北平,還從來沒有出過李公館,到走一走看一看。

大抵是只有二人,蘭玉問李明安,「打算什麼時候走?」

李明安目一直沒有從蘭玉上移開,聞言,靜了靜,說:「蘭玉,我回北平,就不走了。」

蘭玉愣了下。

李明安是跟著趙培昇和許程青一起回北平的,所有人都以為李明安會跟著趙培昇回去。

過了片刻,蘭玉說:「好不容易走出去了,為什麼要再回來?」

李明安臂彎上的白巾,深深地看著蘭玉,說:「當初我娘死的時候,我恨不得把雷天千刀萬剮,如果不是他把我們抓上山,一切就不會發生。」

「所以我殺了他,」李明安輕描淡寫道,「可等他死了,我才發現,他該死,可他不是最該死的。」

蘭玉看著面前全然陌生的青年,說:「你想做什麼?」

他自說自話道:「我爹——」他有幾分嘲諷,「我二哥的吧。」

蘭玉說:「應該是吧。」

李明安沉默須臾,說:「你想生下來?」

「不想。」蘭玉不假思索。

李明安道:「我可以幫你。」

蘭玉抬起眼睛,看著李明安,說:「你知不知道你爹和李聿青有多看重它?」

李明安語氣卻很平靜,說:「你不想,我就幫你。」

「蘭玉,這兩個月里,我跟著我舅舅拿過槍,上過戰場,殺過人,不知道多次死裡逃生,」李明安說,「我有的時候想,死了吧,就這麼死了。可當我萌生死念的時候,我就不甘心。」

「這世上這麼多該死的人沒死,還活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去死?」

「你是對的,」李明安微微笑了一下,說,「蘭玉,每每想起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讓我生的意志更堅定一分。」

「我喜歡你,以前喜歡,現在喜歡,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有你。」李明安道,「你不能做的事我可以幫你做,包括這個孩子。」

蘭玉怔怔地看著李明安,過了許久才說,「你不該是這樣的。」

李明安也一怔,看著蘭玉,說:「那我該是怎麼樣的?」

蘭玉道:「你娘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

看不見了,」李明安搖搖頭,鏡片下的眼睛微微泛起了紅,他看著蘭玉,說,「看不見了,蘭玉,我後來一直在想,我要是不這麼天真,但凡我像我二哥或者大哥一樣,我娘是不是就不會為了要護著我而死?」

李明安突然俯抱住蘭玉,蘭玉剛想推開他,就聽李明安說:「蘭玉,我什麼都沒有了。」

蘭玉遲疑了須臾,到底是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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