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臨時抱佛腳, 多抱幾位, 應有益無害吧。
至禮佛日, 俞知帶上衛鑲和兩名府衛出發。
普佛寺正門車馬擁,各家眷隨行的護衛都被攔於正門外,迎客僧聲音嘶啞,神疲憊:「近日兵犯滋事,寺中限制每日來訪人數,男賓客需搜檢查,並摘卸兵甲, 本寺至今日閉門,還可接納十位來客。」
最先下馬車的盧夫人帶了孩子來, 一家就占了兩個名額,聞言不由皺眉:「好大的規矩,我在皇都禮佛這麼些年,可從來沒聽過哪家寺廟是嫌香客多的。護衛隨行還要卸兵甲,出了什麼事你擔待得起碼?」
迎客僧耷拉著眼皮,並不看,雙掌合起:「施主可往兩坊之外的靈犀寺走,靈犀寺大,不限制香客人數。」
盧夫人忍了忍,問:「老夫人與鄭家護衛可到了?」
迎客僧頷首。
盧夫人牽著自家孩兒的手,向旁一眾眷提議道:「護衛占用名額,我看就咱幾個進去,別帶護衛,省得待會兒別家的夫人想進進不來,還得去換人。」
其余邀的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同意了。橫豎老夫人早進去了,鄭家護衛是在的。
俞知跟著讓衛鑲將馬車駛遠,掏出一點碎銀,「你們到剛路過那個茶寮等吧,看著要下雨了。」
如今三五群的青壯結伴走在路上,都要被盤問,衛鑲停在這里,即便不被扣下,遲早也要被驅散。
衛鑲確認俞知順利了寺門,才轉指揮護衛,見一隊虎賁衛遠遠趕來,揚聲驅散各家聚集的護衛。
有那麼幾家仗著家主同為將門,不願意離去,被殺儆猴般扣下,帶回去盤查。其余護衛見了,紛紛退避。
普佛寺香殿,大日如來像莊嚴肅穆。
數十盞白釉雕的蓮瓣燈臺在座下圍小山。
早到的郎們靜坐在古佛青燈前,或低聲祈禱,或安靜抄經,鄭老夫人手捻著一串檀香佛珠,裡念念有詞。
一室清幽,更顯得殿外北風呼嘯,風雨來。
俞知挑了個最角落,團上擺好幾卷陳舊的經書,竟無人收拾。捧起一卷《妙法蓮花經》看,殿昏暗,經文又是蠅頭小字,看沒兩眼,忍不住打了聲呵欠。
前頭老夫人捻珠的作一頓,回眸看。
俞知連忙正襟危坐,待老夫人轉過去,耳邊聽見了小小聲笑。一個梳著雙髻的娃娃在看,長得雕玉琢,髮髻綁帶上垂著漂亮的五彩剛玉,是鯉魚形狀。
不知是哪家軍眷的孩子。
小侄長開了眉眼,定然也這般靈秀可。俞知默不作聲,眉眼睛在一起,沖扮鬼臉。娃娃肩膀抖了抖,眸子笑意更濃,忍笑忍得把家裡長輩驚了。
「來時怎麼答應我的呢?」
跪坐一旁的紫衫郎轉看了看兩人,手輕點娃娃眉心,聲勸道:「佛門清淨,蓉兒好不好安靜些?」
娃娃點點頭,轉回去,佯裝認真禱告。
俞知也移開了目。
竟是姚冰夏家的娃娃,可上次柳姐姐分明同說過,姚冰夏是右威衛司馬將軍家的新婚夫人,如何生得出這麼大個娃娃?困了一會兒,舉頭三尺,唯見神明金雕塑,慈悲面容,默然注視殿敬拜的眾人。
俞知慢慢閉上了眼,可惜神仙沒聽見的祈願。
香殿西北門被「嘭」一聲闔上,中門霎時間湧七八個面兇相的僧,袈裟之下,不是佛珠,是一把把半新舊的彎刀,在沉昏暗的天裡,映出朦朧躍的燭火。
最初在寺門的迎客僧被提溜在末尾,口中:「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去做了,別、別殺我,也別殺慧然方丈……還有我徒弟」話音未落,脖頸間寒一閃。
迎客僧濺三尺,搐倒地,染上了香案黃布。
殿郎們和孩何時見過這樣的景象。
不知是誰先尖起來,接著哭喊聲起,作一團。
「都給老子安靜點!」
偽裝僧的匪首一刀劈在香案上,桌案碎裂,上頭香瓜金桔等貢品散了滿地,駭得眾人一靜。
「上錢袋子都出來,還有頭上金簪,耳上翡翠,慢了別怪爺爺們上手搶!」他側同伴拿起一個空麻袋,張開袋口,從最靠近佛像那一排,開始往後搜集財。
鄭老夫人提著一口氣,在嬤嬤攙扶下,勉強鎮定:「你們是何人?竟敢在皇城腳下為非作歹!」
「老夫人不識我們,我們卻識老夫人,」劫匪們發出一陣鬨笑,「手眼通天的老爺皮子一張一閉,要節省賦稅,就把哥幾個的生計也省了。」
「皇城滿街都是巡捕,你們就不怕有來無回!」
「老子落草為寇,腦袋早就別在腰帶上了,你別想拖延時間,還指歇在齋堂的護衛來救?赤手空拳的,能來早就來了。」匪首冷笑,一把搶過手中拐杖,將上頭鑲嵌的翡翠敲下。
婦孺被困殿,搬救兵也無。
眷們褪下所有值錢的首飾,了出去。好些人披的狐裘半襖,只要皮料好些的,都被劫匪魯地扯下來。
白閃過,暴烈雷聲轟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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