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收工。”

    兩人拍了拍上的泥水，確認土坑已經被掩埋完畢之後，轉離開。

    瓢潑大雨澆灌在無數荒塚之上，暗紅的跡混著泥水滾落山崖，幾十秒後，又有兩道披著雨披的影，從山下艱難走來。

    “就在這吧……”

    兩人提著玻璃煤油燈，目掃過四周，並沒有注意到黑暗中流淌的暗紅泥水，徑直走向剛才被挖開的土坑。

    他們將手中的布袋放在地上，拿出鏟子，在暗紅的土坑旁一點點挖掘起來。

    “……阿宴會好起來的，對吧。”

    雨水打在兩人的雨披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人袖中的雙手蒼白攥起，聲音有些沙啞。

    “一定會的。”正在鏟土的男人沉聲道，“心髒已經送過去了，手應該已經開始……明天，明天我們就能去二區看他！”

    聽到這句話，人的神緩和些許，看了眼腳邊的黑布袋，眸中滿是愧疚，

    “就是苦了阿伶……”

    “這件事，我們必須爛在肚子裏。”

    “那阿宴回來之後，要是問起他哥哥怎麽辦？”

    “那我們就說他已經考上執法者，被調到七區去了……回不來。”

    “他能信嗎？”

    “……”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將鐵鏟最底下，用力掀開大片土壤。

    “就這樣埋進去吧。”他說。

    兩人合力將黑布袋丟其中，一點點將其埋好。

    人猶豫片刻，從一旁撿來一塊木牌，似乎想寫些什麽，卻被男人製止。

    “你要做什麽？”

    “怎麽說也是母子一場……給阿伶立個碑吧。”

    “不行，在這裏立碑，萬一被執法者或者別人看見怎麽辦？”

    “那……”

    “我說了，從今往後，把這件事爛在心裏。”

    人沉默許久，還是將木牌丟到一邊，男人見到這一幕，輕聲安道：

    “沒事……等明天醒來，一切就過去了。”

    兩人最後看了眼這塊土地，轉消失在雨幕之中。

    大雨衝刷著暗紅的土壤，似要洗掉他們的仇與怨，兩座孤墳隔著一層薄薄的沙土，彼此相連。

    就在一切都將沉寂於暴雨之際，一抹詭異的灰，從虛無中蔓延……

    灰界，匯。

    ……

    “阿宴……阿宴！”

    淚水止不住的從陳伶眼眶滾落，他雙手瘋了般刨著泥沙，直到指尖都模糊出。

    他不知道灰界匯後，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隻有他活了過來……不，陳伶也沒有活，他隻是變了自己……

    但這一刻，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世界跟陳伶開了一個玩笑，讓他死於養育他的陳壇夫妻之手……但與此同時，世界卻給陳壇夫妻開了一個更大的玩笑。

    陳伶的視野被淚水模糊，他的腦海中，瘋狂閃過這兩天的景。

    灰界匯，一個影掙紮著從葬崗中爬起，口的傷口逐漸恢複，無數雙猩紅的眼瞳在後睜開，地麵的雨水匯一行字符……【觀眾期待值：17%】；

    在他指甲的碎枝之上，一枚破碎的平安符，隨風輕晃；

    襲擊冰泉街的第二隻災厄，也許本就不存在，從一開始，那就是陳伶自己……或者說，是剛複活【期待值】掉到20%之下後，失去理智的自己。

    他被觀眾控著，屠殺半條冰泉街，直到觀眾心滿意足，不不慢的向三區走去……

    “不，不會是這樣的……”陳伶喃喃自語，“不可能自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人？”

    後山之上，自己在溪水邊將戲袍衝幹淨，轉手遞給陳宴……可等他被江勤問話的時候，戲袍又詭異的出現在他懷裏；

    被執法者架走的陳壇夫妻，目穿過陳宴的，死死盯著自己，怒吼謾罵；

    寒霜街上，執法者江勤順著自己的手指，看向街道角落的黑暗，卻隻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楚牧雲拿著信站在滿是破的家門口，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說道：“我聽說，陳先生需要一位【醫生】，所以，我來了……”；

    無人的房間在被修理；

    破的棉大被補全；

    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與陳宴對過話。

    這一切似乎都表示陳宴曾存在過……像是自己邊的幽靈，或者說，隻是自己的詭異妄想。

    陳伶不斷挖掘著，下方的土壤逐漸滲出，就在他要繼續挖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接著，一件大紅的戲袍輕輕披到他的上，遮住漫天風雪。

    陳伶愣住了。

    他抬頭去，隻見那悉的年正蹲在他的麵前，淚水劃過臉頰。

    “哥，別挖了……我求求你，別挖下去了好不好？”

    “……阿宴。”

    陳伶怔怔的看著他，那雙滿是鮮與泥濘的手掌抬起，似乎想要陳宴的臉頰……他到了。

    “阿宴……你活著嗎？”陳伶的聲音有些抖，“你是活著的，對嗎？”

    “我……”

    陳宴看了眼的土壤，低垂著頭，不敢看陳伶的眼睛。

    “我已經死了，哥……”

    “但你明明就在這裏！”

    “我在這裏，是因為你的力量。”

    陳伶愣了一下，“我？我哪有這種力量，我……”

    話音未落，洶湧的暴雪淹沒陳伶的眼前，下一刻，陳宴的形再度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觀眾期待值 5】

    【當前期待值：63%】

    陳伶的目不控製的看向雪地中出現的兩行字符，像是想到了什麽，瞳孔微微收。

    “觀眾”，備影響現實的力量。

    自己穿越之後，它們不止一次的影響自己周圍的事，廚房的水漬，被整蠱的林醫生，被啃食的剔骨刀……但自從陳宴出現，它們似乎再也沒手過自己的生活。

    所以，自己眼中陳宴的出現，也是“觀眾”的傑作……？

    “……是你們。”

    陳伶沾滿鮮的雙手用力攥，他怒視著眼前的虛無，脖頸上的青筋一暴起：

    “是你們讓我看見他……是你們讓我習慣他……從一開始，你們就隻是把他當做道，用來欺騙我的，然後再親手毀掉……”

    “你們，等這一刻很久了，是嗎？”

    【觀眾期待值 5】

    又是一行小字的出現，徹底點燃陳伶抑在心中的怒火，他猛地從雪地中爬起，一襲紅在暴風中嘶吼，像是頭暴怒的獅子！

    “那你們現在滿意了？！！”

    “這場戲，你們看夠了嗎？！看的爽嗎？！！！”

    “你們看我演的好嗎？！！！”

    “我草你媽！！！”

    陳伶似乎已經想象到，在那昏暗的大劇院中，無數雙猩紅的眸子過大幕，看著自己這幾天一直與陳宴對話，看著自己答應他去學校年晚會演出，看著楚牧雲獨自在一旁若有所思……

    它們設計一切，它們知道一切，它們看著自己在舞臺上傾盡的表演，黑暗中的角控製不住的上揚……

    他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個獨自陶醉在虛假的演出中，供人消遣的小醜。

    他的膛劇烈起伏，憤怒的火焰仿佛要燃盡大雪，他瘋狂的在雪地中尋找著，試圖找到能夠了結這荒誕人生的一柄刀，或者一把槍，

    他不願意當小醜，更不願意當被“觀眾”們玩樂的工。

    就在這時，他的腳下突然一，幾枚東西從他的口袋中落，墜落在潔白雪地之上，反著銀微……

    九枚銀幣。

    是今天上午，錢凡帶著微笑，親手給他的“酬勞”。

    看到這些銀幣的瞬間，陳伶瞳孔收，他停下腳步，憤怒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清明，隨後轉為更加強烈的仇恨。

    他在原地沉默許久，彎腰將那幾枚銀幣一一撿起。

    “……好啊。”陳伶的聲音沙啞無比，他緩緩抬起頭，看向二區的方向，眼眸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殺意與瘋狂！

    “你們不是想看好戲嗎……”

    “那我就……”

    “再給你們演一場。”

    陳伶笑了，他的笑在漫天冰雪中，好似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