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笑！蛇蝎人！”

謝惟舟被踩在地上，臉都變形了，卻還對緋晚瞪眼睛。瞇起來的桃花眼里有厲閃過，讓香宜十分敏介意。

香宜低聲進言：“小主，這人不能留了。”

謝惟舟心說好家伙，昭容華的邊都是狠人啊。上回去太池的侍敢對瑞王下手，這回這個，要做了他。

皇帝寵著這麼個狠毒人，還老稱贊純善，把賢妃姨母都給氣著了，皇帝他那腦子是擺設嗎？

“五千兩！好漢，五千兩您快放了我，不然一會兒驚了衛，我姨是賢妃娘娘，我死不了，你可就倒霉了啊好漢。”

謝惟舟趕跟小打商量。

就憑上回緋晚瑞王秋千的狠勁，他完全相信敢弄死他。

誰知小危險地瞇了瞇眼，“侯府的？宮里還有親戚？老子最討厭你們這些皇親國戚，嘿，五萬兩也不放你了！”

謝惟舟啞然。

今天馬失前蹄，遇見這麼一窩古怪玩意兒！

緋晚微笑著，蹲來到謝惟舟面前，讓小松了松腳底板子，溫地把謝惟舟垂落臉頰的發攏到他耳后去。

“謝世子，你要想全須全尾離開，求他是不行的。這里我說了算，想活命，求我啊。”

“求你！”

“語氣不對，沒到世子的誠意。”

“昭小主，求你。”

“求我什麼？”

“……求你放了我。”

“我為什麼要放了你？”

“……”

玩我是吧！

謝惟舟怒氣如即將決堤的江水，洪流滾滾，一掙扎才發現自己還被人踩在地上。

罷了！

大丈夫能屈能。

他停止了掙扎，重新放語氣：“昭小主原諒在下吧……在下只是一時好奇，過來瞧瞧您省親的熱鬧，外頭戒嚴不讓隨便看，這才出此下策溜進宅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放了我，您跟這位好漢的見面在下是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的，如有違背，我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緋晚深吸一口氣。

臉上的驚訝絕對不是偽裝。

是真沒想到，謝惟舟還有這麼圓慫包的一面。

這跟前世最后時刻敬仰的染英雄……

判若兩人哪！

“謝世子，你今年貴庚？”

緋晚收起戲謔之心，站起來。

謝惟舟抬眼盯著，眼戒備。

緋晚自問自答：“若我沒記錯，你該是十七歲了吧。”

“十七歲，不娶妻，不讀書，不軍營，甚至連世家子弟掛名閑職也沒弄一個，整日在京城游手好閑，斗走馬，惹是生非，聽說在酒坊花樓有紅知己一堆，卻還敢對貴淑媛挑三揀四，文不武不就卻自視甚高，看不起仕途經濟，不想進烏煙瘴氣的朝堂，自己到浪跡瀟灑，也沒瀟灑出什麼來。

人說你是紈绔中的紈绔，不的子弟，你嗤之以鼻，然而你又有什麼可驕傲的？除了父母給你的這好皮囊，除了祖上留下的勛貴份，你自己有什麼？

你跟家里老子不對付，挨揍挨了不，也不肯跟你那廢老子低頭。但若明日他死了你繼承侯府，你靠什麼支撐門戶，除了天家給的爵位，你自己有什麼本事？你連小都打不過！”

謝惟舟目瞪口呆。

瀲滟桃花眼中，戒備漸漸消除，取而代之是忍的憤怒，如暴風雨來臨前翻卷的烏云。

昭容華……

呵，真敢說啊！

“小，放開他。”

緋晚輕輕一聲令下，小抬起了繡鞋，抱臂站到一邊。

謝惟舟從地上慢慢撐起。

上好幾痛得厲害，是跟小手時被打的，每一下都疼得冒冷汗。他默默忍著，若無其事，整理好服，重新挽發束發。

站直了面對緋晚。

之前的玩樂之心，好奇之心，驚異和憤怒都沒有了。

眼眸黑得純粹，平靜之中帶著審度，與緋晚對視。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問。

緋晚比他更平靜：“死過一次，不想再生不如死的人。”

謝惟舟想起墻頭讀到的的傾訴。

“被虞家養推下山崖后，僥幸活下來，覺醒了復仇之心嗎？”

不是。

緋晚卻不能說自己是重生而來的。

“謝世子，我睚眥必報。但復仇這種事，只是人生中的滄海一粟，與我想要的波瀾壯闊比起來，我的出、過往恩怨、我曾經歷的痛苦，都不值一提。

世子，白發如新，傾蓋如故。你我只見過兩面，但我覺著，你不該是讓賢妃娘娘頭痛的頑劣外甥，廣闊天地，你該大有作為。

何必困在自己的緒里，困在京城一隅？

你既不屑俗世繁華，又為何不敢拋舍？

大梁江山四海，萬里如畫，晉鄉侯先祖也曾金戈鐵馬，劍指黃沙，你骨子里流淌著先祖脈，就只想在京城富貴迷人鄉里荒廢一生麼？”

“昭容華！”

謝惟舟眸陡然銳利。

劍眉星目的紅袍年，站在當地未分毫，整個人氣勢卻倏然一變，潛藏在骨子里的矜貴和傲然盡皆被激發出來。

猶帶著半邊腳印的臉龐未顯一狼狽，卻出如朝般明亮灼人的彩。

“淺言深啊，昭容華。”

他的語氣帶了危險。

惹得小上前半步，擋在了緋晚側邊，隨時準備手。

緋晚到謝惟舟釋放的迫，并不畏懼，只是歡喜。

他紈绔恣意的年時代，原來，放浪形骸只是外表，果然骨子里還是他！

“淺麼？”緋晚彎起角，杏花一樣芬芳的，盈盈潤澤的眸子，嫵而蠱，“謝世子名滿京城，若我說，從許久之前開始，我就芳心暗許，對世子朝思暮想呢？”

“……”

謝惟舟也勾笑了，笑意卻涼：“昭容華，你好似又在勾引我？”

緋晚笑笑，正要開口，忽然有特殊的鑼音由遠及近，很快，虞家宅子就有些嘈雜的聲音。

緋晚收了笑意，看向窗外。

終于來了麼，還真是來得巧！

很快，便有虞大公子的聲音，在院門外高聲響起。

“西北戰報，檸城大捷，何總兵率軍收復失地！陛下龍大悅，當即下令封賞有功之人！家父負責西北戰備軍需供應，陛下賜銀百兩、玉帶一條、加雙俸，不日還會有朝廷封賞！”

“喜報告知昭容華，虞府上下叩謝天恩，和昭小主同喜！”

皇帝的賞賜，下來得很快啊。

緋晚眼中盡是了然。

哪里是同喜，這是虞家跟示威來了！

有陛下的撐腰、省親認祖又如何，虞忠有結結實實的軍功呢！

“謝世子稍待，我去去就來。”

緋晚整理飾，扶著侍的手，款步走出屋外，站到了院子中間。

笑道：“辛苦虞大公子報喜，不知虞大人現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