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過齊華后，季明遠決定立刻回林城。院里不愿意放人，得到他“不會耽誤工作”的再三保證，勉強準許。

季鼎初和陳方敏也知道了這件事。因為清楚兒子這趟回去是為了誰，陳方敏就有些不樂意，要打電話制止他。最后還是季鼎初勸住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極有原則和判斷力的人，有些時候連他們都覺得可以放過的事，他卻依舊堅持。如今他要回去，一定是想通了，既然如此，他們也就無需干涉。

陳方敏也知道是這個道理，思慮再三后，低聲嘆了口氣，勉強妥協。

原本還想著要不要把這些天了解到的事告知父母來取得他們的理解，沒想到二老這麼快就想通，慨之余，季明遠更是再無后顧之憂，將手頭的工作整理完畢后，立刻訂了飛往林城的機票。到了這天，季明遠一早起便匆匆奔赴了機場。在檢票登機時，他覺自己心跳極快，仿佛林城已近在眼前。殊不知，他迫切想要見到的人，此刻已不在林城——

許佳寧回了老家，因為外婆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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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寧是倆天前回的家。

以往的年底，是各大高校的教師最為忙碌的時候，不要準備期末考試，各項基金申請書在這個時候也要開始編寫了。今年柯璟也是準備要申請的，需要學生做一點基礎工作。可在開完會的第二天，許佳寧就接到對門王家阿婆打來的電話，說是外婆這兩天不適，小王醫生給開了幾服藥，仍是不見好。許佳寧聽了就知道自己得回家一趟，掛了電話就立馬去找柯璟請假。經過小半年的相，柯璟也對許佳寧的家庭況有了大概了解，于是在接到請假申請后，二話不說就批了。順便還囑咐，如果病麻煩的話，年前不必再回學校。

許佳寧對此十分激，回來之后就立刻訂票。

在走之前，猶豫過是否要給季明遠打個電話，但最終還是作罷。那晚洗完澡回來，聽了林的話之后，就一直在等季明遠的回電。可等到整棟樓的人都睡著了，依舊沒等到。那個時候就知道，季明遠心里或許依舊在為難，說不定給自己打完那通電話之后就后悔了。既如此，也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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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趕到家后，看到外婆林從芳，發現人果然瘦了一圈。沒多耽擱，許佳寧立刻帶著去了蓉城一院，做了檢查。按外婆的說法是，這段時間胃一直不舒服，疼的難。于是大夫就安排做了個胃鏡檢查——未免林從芳罪，許佳寧堅持給做了個無痛。

等待結果的過程十分煎熬，萬幸出來的結果還算是能承的——慢萎胃炎，主因是幽門螺桿菌染。查出病因之后，就方便對癥下藥了。大夫按照常用的四聯療法給開了藥，就囑咐許佳寧帶著林從芳回家將養。

倆人先回了小鎮，住了一晚之后，林從芳對許佳寧說，想回農村老家。

許佳寧有些猶豫。當初，外婆林從芳是為了才搬到鎮上來住的，在這之前，一直住在農村老家，對那里很有。許佳寧也知道家念舊，只是老家在山里，馬上就到冬天了，山里天寒地凍又多雪，不如在鎮上住著方便。

“下到山里的雪，就下不進鎮上來了？”外婆對此不以為然，說道，“都是一樣的冷，在鎮上取暖還得靠電，回了老家上山撿點柴火，回頭把炕燒熱，比在鎮上還暖和哩。”

許佳寧一想外婆這話說的有些道理，于是簡單收拾了東西，委托對門王家阿婆幫忙留意著門戶，就帶著外婆回了農村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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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外婆所說，回到老家把炕燒起來，確實比在鎮上暖和許多。再加上地里一直有掏錢讓鄰居幫忙照看著，也不缺蔬菜吃食。唯一有一點不好，就是需要上山撿柴火，不然容易沒得燒。老家三面環山，柴火是不缺的，只是在這雪天上山去撿有些麻煩。

出乎許佳寧的所料，外婆一回到老家，氣神仿佛就回來了。臉上看著有了不說，還有力同一起上山。許佳寧由著跟著去了幾次，之后就不準了，怕凍著。

祖孫倆人爭執了幾次，見許佳寧真生氣了，林從芳嘆了口氣，說：“我這不是也怕你累著麼，你瞧瞧才回來幾天，你就瘦這樣了？還是說，你之前在林城就沒吃好？”頓了下，輕聲問，“佳寧，是不是學校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許佳寧沒想到林從芳的直覺這麼敏銳，但考慮過后，并未說實話：“沒有，就是準備畢業，外加出國讀博的事，有些忙。”

林從芳已經知道決定出國讀博的事。在這件事上，是相當支持的。別看自己學問不深，卻是很知道讀書的好的。在看來，像許佳寧學習這樣好的孩子，能讀就得繼續讀。至于錢的事，那就不是需要考慮的了，家里砸鍋賣鐵，也會供。

“不要有太大力，國外不行咱們也可以在國讀嘛，我反正是相信我囡囡的。”

外婆如是說。許佳寧看著被自己蒙混過去的樣子，在心底松了口氣。

這次爭執過后，許佳寧對林從芳管的也沒那麼嚴了。但大部分的活兒，還是自己攬了過去。

這天一早起，就看見外面天沉沉的，有下雪的跡象。雖然家里已經囤積了足夠的煤和柴，許佳寧還是想趁雪沒下下來之前，上山再撿點東西回來。這次沒讓林從芳跟著一起去，而是跟著隔壁的一個姓宋的妹妹。

小宋妹妹也是二十出頭，比許佳寧只小半歲。跟許佳寧不同，從小就長在農村，讀完初中就不在讀了，一直在外面打工賺錢。今年之所以早早回來，也是因為母親不好，需要照顧。雖然學歷相差有些大，但倆人卻很能說到一起去，所以這趟上山之旅，也不算寂寞了。

倆人有說有笑地忙了大半天，及至到了下午快四點的時候，才從山上下來。此時的天，已經開始飄雪粒子了。等到倆人走到山腳的時候，雪已經開始下大。小宋妹妹一點也不擔心，手腳十分麻利穩妥，許佳寧跟著，心中也放心許多。

“小許姐姐，在大城市里讀書好不好玩兒？”小宋回頭，笑著問。

“還好，有好玩的地方，也有不好玩的地方。”

許佳寧十分客觀的答，說完卻被小宋嘲笑了：“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許佳寧一噎，沉默半晌，不得不承認，小宋說得對。

“我在蓉城打工的那個飯館，對面就是有名的大學城。一到飯點，呼啦啦好多人涌進來，要麼是大學生，要麼是老師。我走在他們中間，端菜送飯的，聽他們聊一些學校的事兒，覺得可有趣咧。那個時候就后悔小時怎麼沒有好好讀書，那樣也可以考個大學，就跟他們一樣了。”

小宋自顧自地說著，一張俏臉上看著是真有些惆悵，許佳寧想了想，便說：“你可以自學，有了足夠的知識之后，參加人高考，也是一條出路。”

“是啊，常去我們飯館吃飯的一個老師也這樣說。”小宋喜滋滋道，“小許姐姐，我發現這大學老師跟小學初中的就是不一樣，就是懂得多。一個個文質彬彬的，說出來的話都那麼有道理，我可聽他們說話了。”回頭問許佳寧，“你是不是也一樣？”

許佳寧被問的一怔。從一開始提起讀書這個話題時，許佳寧心中就有些不妙，覺得難免會想起季明遠。果然，最后話題又落在這上面了。當然喜歡聽他們說話了，確切地說，是喜歡聽他說。可如今，他卻不愿意再跟講了。

心里又有些難過，許佳寧深吸口氣，笑著對小宋說，“咱們快點往回走吧，一會兒雪該下大了。”

小宋不疑有他地點點頭，只是倆人剛走了兩步，小宋就又停下來了，看著不遠揮了揮手。

只見正前方，有一輛電三開了過來，坐在車頭的，就是小宋的父親，隔壁宋伯伯。而在車斗里，似乎也坐了一個人。隔得有些遠，近視眼的許佳寧有些看不清。等車走近了，才知道那人是誰。是季明遠。

許佳寧忽然有種被一個大雪塊砸中后脖頸的覺，幾乎就要暈過去。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在老家這樣的山里，看到季明遠！

*

季明遠是從林城過來的。

剛到林城的當晚，他就去了一趟西大，結果得知了許佳寧回小鎮的消息。也顧不得多逗留，立刻就上網訂了來蓉城的票。偏偏，臨近年底，返鄉的人越來越多，一票難求。沒有過多猶豫，季明遠給車加滿了油，一路自己開車來了蓉城。

路上倒是十分順利的，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小鎮，又得知了倆人回老家的消息，只得繼續趕路。這回老天爺就沒有這麼眷顧他了，距離村子不到幾里路的時候車子出問題熄火了，怎麼也打不開。

在這麼一個小地方，別說找保時捷4s店了，就是能找到一個普通汽修店，也是奢。季明遠只得給4S店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把車拖走。之后又準備拿上行李，自己步行往村子里去。幸好，半路遇見了開電三的小宋父親，得知他是要往自家村子里去，就把他捎上了。一路波折，到此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