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一起上了山。

因為這幾天一直在化雪的緣故，山間的小路都有些泥濘。幸好，許佳寧料到了這一況，向小宋妹妹借了父親的膠鞋來給季明遠穿。不然單憑他帶過來的那雙皮鞋，半段路程都能將其報廢掉，并且還在腳上磨出幾個泡來。

穿上膠鞋的季明遠，依舊一副姿綽約玉樹臨風的模樣，一點兒違和也沒有。而且他走起路來極穩，倒是許佳寧，時不時會一下，還要靠他來扶。小宋妹妹也看出來了他的悠閑自在來，不由問道：“季老師，你老家是不是也是農村的呀，可以經常爬山的那種。”

經過季明遠的自我介紹，小宋妹妹已經知道了他高校教師和研究員的份，心里不由得越發佩服自己——果然沒猜錯，一眼就看出了季老師那知識分子的氣質。

“我老家是燕城的，但小的時候跟爺爺在山間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就養了爬山的習慣。”

小宋哦一聲：“難怪呢，難怪爬的這麼好。”說著，笑看了許佳寧一眼。

許佳寧聽了季明遠的話，正在心中慨，見小宋看過來，面容一繃，正要裝嚴肅，就見季明遠也看了過來。一時有點兒不知道該擺什麼表，許佳寧輕咳了一聲，掉過了臉。

*

差不多只用了一刻鐘，三人來到了半山腰。從這里撿已經足夠，于是就沒再往前走。

三人到的時候，這里已經聚集了幾個中老年婦在挖蘭草，看見許佳寧他們，紛紛笑著打招呼。其中幾個，更是直接將目落在了季明遠的上。

打從季明遠進村第一天，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來了這麼個一表人才的城市人。也是出于矜持才沒跑到許家去看，其實都好奇得呢。在這個只有幾十個人的小村子里，一點點新鮮事便能激起極大的興趣。

跟眾人打完招呼之后，許佳寧特意選了個距離們比較遠的地方撿樹枝。將背筐放在地上，看見一堆樹枝就要往里摟。余注意到季明遠跟了上來，說：“季老師，你先到走走看看風景吧，一會兒我們撿完了，你再幫我們背下去。”

不是聲稱來背筐的麼，那就真的只他背筐。

季明遠沒料到還真跟自己較這個真，但一想上來前已經占了一回便宜，此刻也不好再得寸進尺。微微一笑，他停留在原地沒再往前，假裝四看風景。

小宋妹妹覺得這倆人有些不對勁，等季明遠稍走遠一些，才低聲跟許佳寧說：“季老師是怕你辛苦才找理由跟上來的，姐你干嘛對他這麼冷淡呢。”

許佳寧自然不會跟小宋說他們之間的事了，摟了滿懷的樹枝丟進背筐里，說：“你看他穿的服，適合干活嗎？不小心劃一道子，大幾百的錢就沒了。”

小宋打量了眼季明遠穿的那件羽絨服，看著就很有質的樣子，沒想到居然那麼貴。暗暗咋舌了下，慫慫地說：“那他還是在一邊看看風景好了，一會兒下山也不要他背筐了。”

許佳寧被逗笑了，微抿了下，抬眸看了不遠的季明遠一眼。見他有轉過頭的苗頭，立馬也慫慫地低下了頭。

*

雖然被許佳寧嫌棄走了，但季明遠也并非沒事做，欣賞了一會兒荒蕪的山景之后，他就跟挖蘭草的中老年婦聊上了。

對于這些長居深山的人來說，這個城里來的年輕人一定很“外道”，即對農村生活缺乏驗，不甚了解的樣子。沒想到，說起農村的這些事來，他倒是頭頭是道。而且一看就不是從別聽來的，仿佛自己親有會的樣子。

也不怪乎們如此驚訝的樣子，現今社會發展如此之快，即便是農村里走出去的孩子，對于這里的事也說不定完全通，更遑論那些沒有農村生活驗的人。季明遠之所以知道這些，也是得益于他曾經做過的一個項目。

這個項目正是他剛回國時做的第一個項目，即齊華主持的那個。雖然齊華為人不行，但他選擇研究課題的目倒是很獨到。那是國家某部委委托的一個級較高的科研項目，負責論證某工程實施的可行。該工程的選址地就在某個山區，當時為了做這個課題，季明遠不知往返燕城和山區多次，基本上一大半的時都泡在了那里。在回國前，季明遠也沒想到自己剛接手的一個課題會是這樣的，但事后想想，那是筆多錢也買不來的寶貴財富。

“年輕人，你跟許家阿囡是什麼關系？”

一句充滿好奇的詢問將季明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看了眼笑著問出這句話的一位年長阿婆，說：“您看我跟像是什麼關系？”

被他反將一軍，阿婆愣了下，跟邊幾個人互看了幾眼，忍不住笑了：“我看你像是耍的朋友，是不是呢？”

此地，都管談耍朋友。季明遠一聽就笑了，說：“您老眼毒辣，看的明白。”

阿婆哎一聲，擺了擺手，說：“哪里是我眼辣，是你自己餡兒嘍，時不時往那里看一眼，我們想裝看不到都不得行。”

季明遠：“……真有這麼明顯？”

他說著，笑了下，看了眼不遠正在撿樹枝的許佳寧。這姑娘，無論做什麼事都有子特別的認真勁兒。撿樹枝撿的像是在田間地頭做樣調查似的。

“唉唉唉，就是這個樣子。”阿婆指著他注視許佳寧的目，笑了，“那你們現在談到什麼地步了，是不是要結婚了嗦？”

這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不由都向季明遠看了過來。但季明遠邊的笑容，卻漸漸凝住了。

“我倒是想。可我們之前出現了一些小問題，似乎不太愿意理我了。”

“啊？”

沒想到會是這樣，阿婆驚呼出聲，抬眸盯著季明遠看了半晌，說，“那你就使勁追嘛。烈怕纏郎，我們這里的姑娘心眼都實在的很，你好好追，一定會答應你的。”

季明遠沒想到自己煩惱了這麼久的問題在阿婆這里一句話就解決了，出神幾秒，他笑了笑，說：“我一定認真追。”

*

許佳寧這邊，拾滿了一籮筐才發現季明遠正在那邊跟人聊得起勁。雖然知道他要真想跟人聊一定能聊得來，但也好奇他跟這些一輩子沒出過幾次縣城的鄉親們能說些什麼。腳步一頓，摘下手套，走了過去。

徐家阿婆最先看到，向招了招手：“阿囡，過來玩啊，撿完樹枝啦？”接著又是一通夸，什麼你外婆有你福了之類的。

許佳寧紅著臉聽完，側首問季明遠：“你跟阿婆在聊什麼？”

回答的是徐家阿婆：“在聊你們的事呀！”一把拉住的手，“阿囡，阿婆看人眼毒，看得出來這是個好小伙子，你可要珍惜呀。”

許佳寧沒想到他們在聊這個，愣了下，尷尬一笑道：“阿婆，我那邊還有事忙，你們聊。”

說完撇下眾人，扭頭離開了。

季明遠這邊，聽了阿婆說的話，心里頭也覺得有些過了。但沒想到許佳寧直接就走了，稍一出神，他立刻追了過去。了幾聲，才把人住。

“佳寧——”他一把拽住許佳寧的厚棉襖，說，“生氣了？”

許佳寧站在那里心上下起伏了片刻：“你干嘛跟阿婆他們說這個？”

“只是問起了，隨口說的。”季明遠笑道，見許佳寧直直盯著他，一副讓他老實代的樣子，他難得有些尷尬地了下鼻子，說，“都說要多聽老人言。有時候他們講的話還有道理的，確實有必要聽一聽。”

果然是借著阿婆他們的話敲打的意思！

許佳寧立刻瞪了他一眼，接著，低下了頭。氣他不懂的苦心，明明都說了要讓他再好好想想，他卻依舊不管不顧，我行我素。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什麼錯呢，不過也是看重這份而已，為此拋下臉面忽悠阿婆們替他說好話了。說到底，都是的錯。

季明遠看黯淡的神，就知道又開始糾結了。雖然知道現在可能有緒病，不該跟過分認真，但偶爾有時，他還是覺得想的太多了。輕嘆一口氣，他說：“好了，不生氣了，我不跟們說就是了。”

許佳寧這會兒又有些后悔剛才反應那麼過激了，想說些什麼話彌補，醞釀幾番，終究還是又咽了回去。

*

因為這個小曲，下山的時候，倆人一前一后的都沒再說過話。小宋在一旁察言觀，也不敢隨意起話頭了，到了山腳之后，立馬找了個借口開溜了。

看著小宋急匆匆離去的影，許佳寧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心里有問題了，剛才真不應該那樣對季明遠。可怎麼把握好這個度——既不顯得生分又不讓他誤會什麼，還真是有些難。

倆人一起回了家。到了家之后，季明遠主將兩個背筐拿去了柴房。許佳寧在外面等著，見他出來，住了他。

“季老師，我剛才……”

想說對不起，不等開口，被季明遠打斷。

“佳寧，我明天想去趟鎮上。”

許佳寧愣了下，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你要走？車修好了？”

季明遠：“……”

其實季明遠方才心也有些沉重，但一看到許佳寧聽到他要去鎮上的反應時，心頭頓時輕快了不。

“不走，我回你們鎮上，去看看鐘靈爸媽。”

這是他一開始的打算。本想等著跟許佳寧和好了之后再去的，現在看來是沒戲了。正好，他離開一段時間，給個息的機會。季明遠不是看不出來，他在的這些天，都過的很張。仿佛生怕沒繃住，被他趁虛而了。

聽到不走兩個字，許佳寧下意識松了口氣。反應過來他是去見鐘靈爸媽，又問：“你要去把莊彥的事告訴他們？”

季明遠點了點頭：“他們也到了該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確實。許佳寧抿抿，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季明遠說，“我說了這件事不讓你再管。”

“可這件事畢竟是因我而已，是我瞞了這麼久。”

“那你就過段時間再去，等他們緒穩定了之后。”

初知道真相，不一定會有什麼反應。他不想去冒這些險。

許佳寧覺得這樣不太地道，可無論怎麼說，季明遠依舊堅持。無他，只得妥協。那就讓他先去吧，畢竟，不合適和他一同出現在鐘靈父母面前。許佳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