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打來電話的時候,林正在辦公室里跟博導商量論文開題的事。老教授和藹可親地問想做哪個方面的,林想了半天,給了一個答案:沒頭緒。
沒頭緒。這不僅是對博士論文的覺,放大來看,仿佛也能概括截止到目前的博士生涯。
林讀博有一年半了,由一開始申博時的雄心壯志,變了現在的平淡無味,林很好地會到了當初研究生導師羅伊得知要讀博時跟說的一句話:你要想好,讀博是個苦差事。
當時告訴羅伊自己準備讀博的時候,這位嚴肅慣了的士生平頭一次在面前失態,用一種“你是不是發燒說胡話”的眼神瞅。林知道,羅伊吃驚的不是“讀博”這件事,而是“要讀博”。在羅伊看來,實在不是搞學的料。林心里也清楚,但在當時,搞學似乎是唯一有可能做好的事。這樣一想,其實也蠻諷刺的。
事實證明,羅伊的眼還是很準的。盡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申上了這所位于海濱之畔的頂尖學府,但不出三個月,就立馬現了原形。截止到目前,同屆的博士生都已經完了論文開題,唯獨,腦子里連個概念都沒有。也幸好,的博導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人,從來沒有迫過。但有的時候,林也會懷念曾經push的很的羅伊。
*
這一次的談話,又是無疾而終。到最后,就連溫和如博導這樣的人都忍不住嘆了口氣,拿無奈的眼瞅。厚臉皮如林,終于也覺到了一恥,借著取快遞,臊眉耷眼地從博導辦公室溜了。
取了快遞之后,林又回了教研室。一幫碩士生和剛升博一的師弟師妹正湊在一起不知道八卦什麼,看見林舉著一個箱子進來,立刻歡呼道:“林師姐,又買什麼好吃的啦!”
林瞥了說話的男孩兒一眼,笑笑:“你是長了個狗鼻子麼?我這快遞還沒拆呢,你就知道是吃的了?”
男孩兒堆起一個討好的笑:“要不是吃的,師姐你也不會費勁兒拿到教研室來啊。”
行吧,還算聰明。林一抬下,示意他把箱子接過去。
男孩兒接過去,迅速地把一箱子零食給同門瓜分了。俗話說吃人的,一包包致的進口零食喂著,大家紛紛開始吹起了林的彩虹屁。林聽著,不以為意地笑笑。
在師門眾人眼里,林是個很好的師姐。平時派活不多也就罷了,還時不時給他們投喂零食。有人打聽過林的家世,知道是個標準的富二代。但在旦大管院這樣的地方富二代還嗎,也沒見幾個像林這樣平易近人的啊。
要是讓林曾經的本碩同學聽到“平易近人”這樣的評價,多半是要驚掉眼球的。就連友許佳寧聽到的時候,也差點兒沒笑噴。誰能想到,當初以“小公主”之名聞名整個學院的人,如今竟是如此的溫良儉恭讓?但這確實就是林進旦大之后的生活。林覺得,曾經的那個,或許是在不經意的某一刻,或許是在經年累月的磋磨中,已經消失殆盡了。甚至已經記不起所謂的“驕橫”是何滋味了,哪怕這是以前別人最常用來評價的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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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X,你們在八卦什麼呢。”
在椅子上坐下,實在提不起勁兒打開要看的文獻,林勾手把剛那個男孩兒過來,問道。
這就是林師姐平易近人的另一面了——跟下面的師弟師妹們說說笑笑。倒不是說林對那些娛樂八卦有多興趣,只是無聊罷了,大多時候,師弟師妹們起勁八卦的那些人,一個人都不認識。
“沒什麼,這不校慶快來了麼,學院請了好多大佬來演講,我們正研究這個呢。”
原來如此。演講,算是林最不興趣的,但還是邊往里塞著糖邊問:“都有誰啊?有長的又帥且單未婚的麼?”
小X出一個“懂你”的曖昧表,接著又攤攤手表示:“都是典型的理工男,沒畢業前最穿格子衫那種,熬到大佬的位置不禿頭都不錯了,怎麼還可能長得帥……”
小X這話,未免沒有一屬于同的嫉妒,果然他一說完,就有一個小姑娘小Y抗議了。
“怎麼沒有啊,講話要實事求是好不好,我看這個就很好嘛!”小Y說著,把電腦屏幕向林一轉,“師姐,你看呢。”
林探頭往那邊瞅了一眼,看到屏幕里那張照片時,表有一的割裂。但還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在神沒有更猙獰之前,微微一笑道:“確實不錯。”
“我說吧!”
小Y得意地一抬下,小X不服地跟拌起了。林趁兩人吵的正火熱的時候,悄悄退出了戰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孟煜要來?
林坐下后,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張照片,有些心驚。出神片刻,從包里出手機,發現有一通未接來電,是半個小時前打來的。當時正在博導的辦公室,看見孟煜兩個字不作他想的就跟掐了。現在半個小時過去了,要給他回過去,順便問一問演講的事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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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在生命中留下痕跡最重的男人,除了的老父親之外,就是孟煜了。在這件事上,就連韓揚都要排在他的后面。
林已經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了,總之從記事起,邊就有這麼一個存在。大人們讓管他哥哥,但林清楚的知道,跟他沒有任何緣關系。
因為沒有那一層關系在,小時候的林十分疑,為什麼這個人總管著自己,甚至有時候比父母還要嚴厲。小時候的不止一次眼淚汪汪地向父母告狀,說再也不要理隔壁的哥哥了。每到這個時候,老父親總是一邊哄著應著好好好,一邊照常把背著小書包穿著公主的可憐的送到對門。這個時候的,別提多無助了,著門框,絞著手指,就是不愿意走近孟煜一步。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了八年。隨著林漸漸長大,也學會了反抗孟煜的“管束”。可甭管如何作,只要孟煜臉一冷下來,還是怕的。不敢哭不敢鬧,讓吃飯吃飯,讓寫作業寫作業,癟著,委委屈屈的。有一次偶然聽父母提起人上大學了要離開家后,小小的林就盼著還在讀高中的孟煜能夠趕上大學,這樣他就只有周六日和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回來管了,其他的時候想干嘛就干嘛,再也無人約束。然而沒想到,真等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卻是和孟煜說再見的時候。
一開始林還不懂,后來還是母親哄才明白,原來孟煜并不是對門伯伯的親生兒子,他另有一個父親,在遙遠的海城。在他還小的時候,他可以跟媽媽生活在一起。但當他長大以后,就要去找自己的親爸爸了,這是法律的規定,他不遵守的話是要被打屁的。那時候的還不明白什麼是離婚,聽了這話之后只是傻憨憨地問母親,為什麼他的親爸爸和親媽媽不在一起生活。母親只是笑了笑,說: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能像我們這樣,你的爸爸就是親爸爸,你的媽媽就是親媽媽。
孟煜的離開只給造了短暫的困,小孩子的忘總是大的,很快便忘記了心深的那點點不舍,投到了沒有孟煜的生活當中。那滋味,別提多快樂了。每當這個時候,都是慶幸的,激那個法律的人。要不是“他”的規定,還不知道要被孟煜管什麼樣子呢,哪里有現在這樣的悠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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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孟煜這一走,也并非完全沒有回來過。但每一次林都把時間掐的極好,要麼是去夏令營,要麼是跟爸媽出去玩兒,總之不給孟煜逮到的機會。及至到后來,他們搬離了原來住的小區之后,就更是見不著他了。久而久之,林幾乎都快要忘記孟煜的存在了,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直到有一年夏天,他重新出現在自己的家里。
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從外逛街回來,進門直奔廚房,嚷嚷著要喝冰水。那時的心很不好,因為在逛街的時候跟母親發生了爭執,一氣之下,自己先打車回來的。
保姆阿姨不知道心里滿是火氣,想著生理期快到了,不肯給冰水喝。可林當時整個人已經快炸了,小姐脾氣上來,一把把保姆阿姨從冰箱前扯開了。按理說,當時林的氣力也沒有太大,偏偏地板上剛打了蠟有些,阿姨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整個尾椎重重地摔在了那里。
當時兩個人都傻眼了。正在這個時候,大門從外面打開了,外出釣魚的父親回來了,看到廚房里這個景,皺著眉訓斥在搞什麼。
林全然沒聽到父親在說什麼,只注意到他后跟了一個穿著亞麻袖衫,材高大,眉眼沉靜的男人。他站在距離廚房一丈之遠的地方,袖手看著,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差不多有快十年沒見了,但林還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孟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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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林到底沒打這個電話。因為覺得沒啥意思——他來不來關自己什麼事呢?
在教研室又打發了近一個小時的時,眼瞅著晚飯時間到,林立刻拿起飯卡撤了。
此時,外面不知從何時起下起了雨,并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不等林從教研室趕到西食堂,渾已經被雨澆了。在心靜默無聲地罵了句臟話,林轉頭就要回宿舍換件服。而就在拐回宿舍的斜路時,一輛早已停產的輝騰從對面開了過來,眼瞧著埋頭趕路不知道避讓,只好急制,將車停在了原地。
林被剎車聲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車子。而與此同時,一張面無表的臉過前車窗,直直地沖擊了林的視網——
車里的人,是孟煜。
林:“……”%¥#¥¥%#¥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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