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當然聽過,青市尤家,九十年代國三大勢力之一,巔峰時期連政府外都被他們的家族勢力滲。
可是后來,尤家敗落,家族員幾乎全部落網,從此名震一時的尤家不復存在。
“你什麼意思?”逢秋凝視著他問。
一個黑保鏢進來,給蕭則送了一杯茶。
逢秋斂了斂眉,角扯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看來,整個茶室都已經被這個男人控制住了。
蕭則抿了口茶,“秋秋,你對蕭家知道的太了。1996年,阿惠和尤家的四小姐訂婚,1999年10月,他們結婚。”
“現在我告訴你,尤舒就是尤四小姐。”
“阿惠從小就是被當蕭家的下一任掌權人培養,但是他并沒有什麼野心,他不止一次說過他不想坐上那個位置,但是秋秋,生在蕭家,不可能擁有自由意愿,提升家族地位就是每一個家庭員共同的使命。”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父親就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十九歲那年,他被迫和尤家四小姐訂婚,訂婚后的三年,他努力過很多次,甚至連續在教堂里跪了三個月,沒有用,父親見他如此固執,朝他肩膀上打了一槍,死不了,但足夠難熬。”
“尤家四小姐也有喜歡的人,他們都不由己,結婚后他們相敬如賓,甚至阿惠從來沒過,父親知道這件事后大怒,當時尤家風頭正盛,如果那時蕭家和尤家之間有了一個孩子,這對穩固兩家的關系是百利無一害。”
“父親想了很多辦法,甚至連下藥這種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依舊沒能讓阿惠妥協。”
說到這,蕭則停頓片刻,抿了口茶后看著逢秋,“你母親就是這個時候闖進來的。那天父親再次派人給阿惠灌藥,他被鎖在酒店里,但是父親找不到尤四小姐,他不知道,阿惠反抗不了他,就用自己所有的關系,把尤四小姐藏起來,他不,所以不想害了。”
“秋秋,你沒生在那個時代,九十年代,世人對孩子的貞潔格外看重,阿惠知道尤四小姐心里有人,他一直期著以后能和心的人共度一生,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毀了尤四小姐以后的生活。”
“當時父親找不到尤四小姐,為了懲罰阿惠,就一直把他關在酒店里,秋秋,是最可怕的東西,即使以你父親那樣強大的心,也不能忍日日折磨。”
“最后,我和大哥實在是于心不忍,第一次有了反抗父親的念頭,可是沒等我們把阿惠救出來,你母親就被送到他房間。”
“他們確實發生了關系,但是那天你母親是被的前夫送進來的,我后來查到,虞勉然的前夫神出軌,和你母親提出了離婚,但是你母親不同意,為了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能夠離婚,他就給虞勉然下了藥,打通關系把送到阿惠的房間里,只要虞勉然出軌,他就有了離婚的理由。”
“恐怕虞勉然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初是誰害的。”蕭則笑容不達眼底。
“事發生后,阿惠沒有逃避責任,他又挨了父親兩槍,加之那時尤家已經初顯頹勢,父親才同意他和尤四小姐離婚。”
“我記得那天是春末里的一天,阿惠拿了張孕檢單子到墨爾本找我,從小到大,我從沒見過他那樣高興過,他說他要有孩子了,還說他已經決定要跟蕭家斷絕關系,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離開蕭家,他覺得自己有了孩子后,不能再當壞人了,那樣對孩子不好。”
“他母親是蘇州人,去世的時候給他留了不干凈的產業,他跟我講他準備去做生意。”
“后來,他又跟我說,孩子媽媽不喜歡他,的家族也不接他,他頹廢了好長時間,最后想通了,什麼都不要,只要他能時不時見見孩子就好,見也行。”
“他也覺得孩子跟著虞家比跟著他好,至,虞家是明的。”
“秋秋,你難以想象為了跟家族斷絕關系,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上巨大的傷勢加上失去孩子的痛苦,他足足在病床上躺了兩年,你沒見過他的,模糊,骨頭都可以看見,大大小小的手做了幾十次。”
“他做了錯事,但是他你是真的,對虞勉然的愧疚也是真的,虞勉然的前夫,所以阿惠從來沒讓知道過真相。”
“秋秋,我想說的就是這些,阿惠已經不在了,我還能為他做的事已經很很了。”
逢秋沉默很久,蕭則坐在對面安靜地等緩過來。
他看著對面的這個孩子,心里再次覺得和他的弟弟很像,看著,就好像看到了阿惠的影子。
眼淚簌簌落下,逢秋低著頭,指腹一次又一次掉自己眼角的淚水。
的口很疼, 真的太疼了。
無法想象,爸爸短暫的一輩子有多難熬,如果可能,逢秋很想問他,這一輩子有為自己活過嗎?
年輕的時候為了家族活、為了虧欠的人活,中年的時候為了失去的孩子活、為了失而復得的孩子活。
他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心臟痛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裂開,逢秋坐在金的里,泣不聲。
爸爸,蕭惠,下輩子要為自己活。
蕭則離開前,逢秋去兒樂園把響響抱到茶室里,讓蕭則抱了抱。
蕭則看到這個孩子,冷的眉眼溫和許多,“真可,響響,響聲的響是嗎?”
“嗯。”逢秋點頭。
“乖孩子,好好長大。”
蕭則讓保鏢給逢秋和響響買了很多禮,都是剛在商場奢侈品專區買的。
“本想送給你們一些權勢,但是阿惠不想讓你們和蕭家沾上關系,我也就只能送這些不值錢的玩意了,秋秋,不要介意。”
逢秋搖搖頭,抱著響響,讓響響出白白的小手朝蕭則揮了揮。
蕭則回到車里,勞斯萊斯前后都有改裝過的防彈車保護,蕭則了煙,司機見狀,小心翼翼地問,“二爺,沒見到三爺的兒嗎?”
“見到了。”蕭則嘆了口氣,“真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如果阿惠還在,就好了。”
“二爺,節哀順變,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下去。”
“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老劉,大哥死了,阿姐死了,阿惠也死了,如今,就剩我一個人。”
……
傍晚,逢秋和響響一起回到棲園。
徐清派人把薩耶和藍金漸層送來了,響響一看到這兩個可的小朋友,就晃晃悠悠地邁著小短撲過去。
“響響,慢一點。”逢秋走在后面溫地叮囑。
響響乖巧地朝媽媽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瓜,彎月牙的漂亮眼睛可可的。
晚上八點半,哄響響睡著后,逢秋披上件外套從床上坐起來,接著掀開被子作輕地下床。
離開臥室,沿著走廊走到三樓,蕭惠的房間在三樓,自從他走后,逢秋第一次來這里。
房間里很久沒有打掃了,從去年冬天開始,逢秋就不許傭人上三樓。
有一次一個新來的家政不小心上了三樓,逢秋直接朝發了脾氣,那是第二次對傭人發脾氣,第一次是對謝明安的保姆。
逢秋抿了抿,關上門走進去,房間里很整潔,因為長時間沒有打掃,家上都落了一層細細的灰塵。
逢秋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夜風緩緩吹進來,夾雜著瑟瑟涼意。
床頭上放著一只黑手表,逢秋拿起來了上面的灰塵,表已經不了,時間停在十二點二十九分。
帽間也和原來一樣,櫥里全是黑,幾件白襯衫是難得的點綴。
逢秋斂了斂眉,站在櫥前打開柜門,蕭惠是一個很干凈的人,似乎還有些強迫癥。
五分鐘后,逢秋從樓下拿上來一些工,用了一個小時,把這個房間的里里外外都打掃一遍。
正是這次打掃,讓逢秋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逢秋用工打開一個上了鎖的屜,找不到鑰匙。
屜里除了一只鐵盒子,其它什麼都沒有。
盒子不是很大,看起來是以前用來裝糖的盒子,盒子外面有些地方還生銹了,表面很不平整,仿佛被砸了很多次后,強行把變形的地方掰直。
逢秋坐在地毯上,干凈的指尖慢慢打開盒子。
這只小小的舊鐵盒,幾乎承載了蕭惠的一生。里面有一張大白兔糖的糖紙、有他母親臨死前留下來的一只老式銀簪,經歷這麼多年,簪子表面早已不再亮,有一張撕碎后被粘起來的手同意書,是當初虞勉然砸在他上的那張偽造的流產同意書,除此之外,還有一朵非洲干花、一張折起來的信紙和一張逢秋的證件照。
證件照后面有一行黑的字跡:
在我生命中,是明天的明天。
晶瑩的淚珠落在鐵盒上,啪嗒啪嗒的聲音,像是某種來自心靈的呼喚。
逢秋近乎抖地打開信紙,立刻就看到蕭惠的字跡:
秋秋,我以前讀《基督山伯爵》時,對他這本書的最后一句話印象格外深刻。
等待和希。
初讀大仲馬的這句話,是在失去你的一年后,我躺在病床上,憤世嫉俗、墮落不堪,甚至正在醞釀著如何放棄自己,進而離開這個糟糕、腐朽的世界。
是這句話救了我,我開始振作起來,但是沒有了你,我不知道要等待什麼。
我日復一日地等下去,在潰爛的生活中逐漸麻木,直到在悉尼遇見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終于有了希。
秋秋,你看,只要不放棄,總是會有希。
不是為了希努力,而是努力了才有希。
我努力活了下來,所以才會失而復得。
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秋秋,以后在生活中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挫折,都不要輕易放棄自己。
我始終相信我的孩子,有面對一切的勇氣,秋秋,記得爸爸的話,你要一直往前走,無論生活中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回頭。
永遠不要回頭,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我的孩子,你要好好自己。不要擔心爸爸,人,生于塵土、歸于塵土,爸爸是回家了,爸爸很幸福。
秋秋,我的孩子,我你,再見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逢秋哭得泣不聲,里不停地著爸爸。
在這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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