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陸培承確實還沒有死。

    程時研製出毒藥後，正月初一清晨的時候又悄悄來找了一次陸無昭。

    孟五敲了敲門，得到準許, 將門開了個隙。

    “王爺？小人方便進來嗎？”

    程時一夜未睡，頂著兩個黑眼圈蹲在門口, 探頭探腦，輕聲問。

    那時沈蕪還未醒來, 陸無昭怕將人吵醒, 便低聲說了一句, 讓出去等著。

    程時輕輕“哎”了一聲，著門框站起的時候，頭磕到了孟五的劍鞘。

    仰頭看了孟五一眼，嘟囔了一聲，“疼。”

    孟五了的額頭，麵無表地垂眸看著。

    程時抿了下, 偏過頭, 躲開他的手，轉跑到了院子裏。

    孟五的手頓了下, 收回。

    陸無昭給沈蕪蓋好被子, 劃著椅出來時，沒有注意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他朝院中趴在石桌上正在打盹的人走去，“何事。”

    程時了眼睛，正了神, “王爺, 那個藥，小人研製出了解藥。”

    陸無昭微蹙起眉。“解藥？”

    “對，毒藥可以致人死亡, 但其實是假死狀態，或者說，是還沒死，從脈象來看，人確實是死了。”程時輕嗤了聲，“宮裏那些出正統的太醫們肯定不會想到是假死，若是直接下葬，那人就會徹底死去。”

    “三日，若是不下葬，用了解藥，人就還可以活過來。”

    陸無昭審視地盯著程時看，不知藏了這一手到此時才吐是為何。

    孟五走了過來，低聲喚了一句：“主子。”

    似在求。

    陸無昭看了孟五一眼，又看了看程時，目逐漸悠長。

    孟五坦然地任他打量，後背得筆直。

    程時則是一頭霧水，從袖中掏出解藥，“王爺，解藥給您，能不能再許小人一個願？”

    “說。”

    “待所有的事了了，能否放小人自由？您放心，我會每半年回來一次給夫人看診的，決不食言，

    我發誓！”

    孟五驀地看向，手死死抓住的胳膊，質問道：“你要走？！”

    程時奇怪地看著孟五，“對啊。”

    “不許走！”

    陸無昭還沒開口，孟五卻表現得格外激，與他平日裏冷靜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沒有控製好音量，陸無昭回頭看了一眼寢殿，不滿道：“小聲些。”

    程時隻覺得孟五很奇怪，“我又沒有賣給王府，我與王爺乃是公平易，事以後我為何不能離開？這裏又不是我的家。”

    說的理所當然，孟五看著清澈又認真的眼眸，頓時說不出話來。

    陸無昭無心摻和他們之間的糾葛，囑咐程時：“準備好解藥，本王要用。”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孟五，又對程時道：“至於你的要求，本王會考慮。”

    孟五錯愕地看向他，“主子？！”

    陸無昭擺擺手，劃著椅回了房。

    不出半日，嘉宗皇帝駕崩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好在陸無昭早早做好了準備，命人及時將在外的沈大將軍和謝統領都召了回來，二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沈琮誌迅速召集了留在京城中的部分輔國軍，謝脩禾也帶領著軍，及時把控好朝堂外，不有心人有機可乘。

    傍晚時候，宮裏來信把陸無昭進了宮裏，他走時對沈蕪說，今晚或許沒辦法回來，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夫君也萬事小心，等你回家。”笑著說。

    因為事發突然，宮裏了一團，不過這些都不是陸無昭在意的事，宮裏再，也沒法打擾到他和夫人的清淨，他隻想快點將局麵穩住，然後回家和沈蕪團聚。

    畢竟這大過年的，理應在家陪夫人的。

    左右丞相各有支持的皇子，二人激烈地爭執。

    陸無昭坐著椅，立在大殿的一側，心不在焉地聽著，興致缺缺。

    他把玩著手中的鞭，心裏卻想著沈蕪睡了沒有，有沒有想他。

    “殿下，殿下？”左丞相輕聲他。

    陸無昭回神，

    淡淡抬眸，“嗯？”

    “……殿下的意見呢？”

    陸無昭又懶洋洋地將視線落了下去，慢條斯理道：“隨意。”

    “……”

    那二位誰當皇帝陸無昭都沒什麽意見。一個平庸卻溫和敦厚，會是為仁君。一個有些小聰明卻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並不冒進，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

    這是兩個難得正常的皇子，最重要的是，二位皇子本就都是陸無昭挑中的好孩子，他看人還是極準的。

    在陸無昭不知第多回打哈欠的時候，二位丞相的商討終於有了結果，並與朝中重臣達共識。

    “本王能回了嗎？”陸無昭看著漸漸亮起的天，神不耐。

    他無心朝政，卻無奈總有人大著膽子將主意打到了他的上，想讓他以“攝政王”的份輔佐未來新帝，畢竟陵王的能力的確很強。

    不過好在他平日風評不好，擁護他的人始終是數，加上他本人拒絕的意思十分明確，旁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尤其是他手裏還拿著那條鞭子。

    惡名在外，誰都怕這位王爺一個不高興就將鞭子揮向自己。

    陸無昭見無人阻攔，劃著椅徑自往外走。

    太要升起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阿蕪該起了吧。

    男人畔牽起一抹溫的笑意，他第一次迎著朝，堅定地、滿懷期待地踏進前路。

    ……

    皇帝的靈柩需要停放些日子，尋個吉日方能下葬，禮部籌備喪葬事宜這段時間，陸無昭就在家中，閉門不出。

    外人皆道嘉宗皇帝與陵王殿下兄弟深，陛下駕崩，陵王悲痛絕，以致於大病一場，連床都下不了。

    可隻有沈蕪清楚他再健康不過了，日日夜夜折騰著，手酸是常事，潤的藥天天都要服用，陵王擔憂夫人的健康，可那位吳大夫說是去遠遊了，一時間找不到靠譜的大夫。

    這一心想要回歸江湖的程時又被絆住了腳，無限期推後了離開的日子。

    那日從宮裏出來後，陵王府的地下暗牢中便多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犯

    人”。

    這個犯人的“”剛被出來時，皮還都是完好的，渾連個傷痕都沒有，皮白皙，細皮，這才過了短短幾日，就被折磨得不樣子了。

    “夫君，宮裏的人還沒有發現嗎？”

    沈蕪站在暗牢口，再一次慨自己對王府的陌生。陵王府太大，平時又懶得彈，嫁進來已經有半個月了，對許多地方還陌生得很，更不用說這麽私的地下暗牢。

    “發現又當如何？”男人劃著椅走到邊，笑道，“無人敢張揚。”

    沈蕪看著他張揚又囂張的笑容，心裏歎了聲真好。若是他的昭昭並未遭禍，早該是這樣的吧。

    心裏湧起一陣苦，哪有那麽多如果呢？再次謝上蒼給了一次重來的機會，同時對陸培承的恨愈發強烈。

    前世死後，都沒有這麽強烈地恨過。

    這段時間他們沒有出現在陸培承的麵前過，都是昭明衛的兄弟在“審判”他，過程中免不了遭些刑罰。

    陸培承如何得了這些，他一遍又一遍地怒吼著自己是皇帝，可惜，昭明司皆是陸無昭的心腹，他們隻認陵王，可不認得什麽皇帝。

    沾了鹽水和辣椒水的鐵鞭一下又一下接連不斷地無地打在陸培承的上，他上那件用料華貴、織繡繁複的龍袍已經斷了數不清的口子，皮炸開，黏在袍與裂口，稍稍一，便會將傷撕裂出更大的口子。

    陸培承不知自己為何再醒來就待在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人聽他說話，更沒有人會理會他的痛罵和狂怒。

    直到今日，他終於支撐不住了，他想著，隻要來一個人，他就向他求饒，並許諾出去後一定給他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他可是皇帝啊，他是全天下最尊貴的皇帝！

    陸培承的目逐漸瘋狂。

    正想著，遠傳來腳步聲。

    一個材小的子推著一個椅，緩緩走到他的牢籠麵前。

    陸無昭看著眼前滿傷痕的人，微微皺眉，劃著椅擋在沈蕪前麵，拉著背過，

    問兩個守門的兵衛：“怎麽弄這樣？”

    淋淋的，嚇到他的夫人該如何是好。

    兵衛撓了撓頭，一臉憨笑，“咱們平日不就是這樣，是孟大人囑咐好好招待的。”

    陸培承聽到悉聲音，驀地抬起頭，看清楚眼前人，眼裏瞬間迸發出芒

    “阿昭？！”陸培承激地掙紮了兩下，驚喜道，“阿昭！你是來救朕的嗎？阿昭救朕！！”

    他整個人被吊了起來，手腳皆彈不得。像是被綁了的螞蚱，隻會撲騰。

    陸無昭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沈蕪，擔憂道：“這裏很髒，不然你出去等我？”

    沈蕪搖搖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膽地彎下腰，在他上落下一吻，“夫君在哪我在哪，我哪裏都不去。”

    陸無昭的目漸漸，用力握了下的手，“好，娘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二人的互毫不避諱，親昵又甜。

    “你們……”陸培承的目在二人之間轉了轉，臉驀地沉了下去，“你們怎麽回事？！”

    沈蕪冷笑了聲，往前一站，也不裝了，翻了個白眼，“怎麽回事？狗皇帝，如你所見嘍，我們恩得很呢！”

    陸培承完全無法接這樣的現實，他眼神鷙，“你們騙朕？！一直在騙朕？！阿昭！！”

    “騙得就是你這個狗皇帝，呸！”沈蕪得意洋洋，“耍的就是你個狗東西，你敢欺負我的昭昭，你死定了，呸！”

    對著陸培承吐口水，守門的兩個昭明衛小兄弟沒忍住笑了一聲。

    王妃還真是有趣又可。

    “陸無昭！！你給朕解釋！！”

    沈蕪叉著腰，“你還敢我的昭昭？你也配嗎？！你算個什麽東西？”

    也不裝腔作勢了，也不滴滴地扮弱了，氣勢洶洶的樣子頗有沈琮誌幾分影子。

    憋屈了這麽久，為的就是今日這一戰。

    陸無昭脈脈地注視著的背影，笑容怎麽都下不去。

    沈蕪又嘲諷了一會，陸無昭從後頭拉了拉，將扯到

    自己的後，安地道：“好了，莫要氣壞了子。”

    沈蕪癟癟，心不甘不願，“行吧。”

    男人鬆開他的手，在陸培承極其憤怒的怒吼中，從容地劃著椅向前。

    在陸培承即將能到的地方，停下了。

    “陸無昭！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朕？！啊？？你是不是一直一直都在朕麵前演戲？！你怎麽敢！！”

    陸培承宛如一頭憤怒的雄獅。

    陸無昭隻平靜地看著他，並未說一個字。

    “這裏是哪裏？！你把朕帶到哪裏來了？！”

    “我的王府。”他說。

    陸培承瞪大了眼睛，“你的王府？！陵王府竟還有這樣的地方！你！你莫不是要造反嗎？！”

    “你將朕放了，朕可念在兄弟之不與你計較，等朕的軍發現朕陷危險，到時朕就保不住你了！”

    陸培承還在威利，曉之以理、之以。

    陸無昭歪了下頭，打斷道：“兄長不會還以為，這大霖江山還是你的吧？”

    陸培承猛地怔住，雙抖，“你說什麽？”

    陸無昭平靜地看著他，“兄長，如今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的江山，你從二皇兄手裏奪來的江山，你不惜給父皇下藥，弒父篡來的位，已經是你兒子的了。”

    陸培承然大怒，他力掙紮，眼眶通紅，目眥盡裂，“你胡說！！”

    “胡說？”男人聳了聳肩，“兄長，過些日子他們就要給你下葬了，可惜，你無法親眼看看你那些兒子是如何歡送你這個父親的。”

    陸培承悲憤地低吼了一聲，“陸無昭！你胡說！你胡說！！”

    鐵架子都在抖，哐啷哐啷的撞擊聲昭示著他的憤怒。他的手腕被鐵手環勒出了，他好似不知疼痛，還在掙紮。

    “陸培承，你從前做過的事，我會散布到民間，你最在意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地將它們擊潰。”陸無昭冷漠道。

    尊貴的皇位，至高的榮耀，毫無汙點的名聲，絕對的

    威，每一樣，他都會親手毀掉。

    他會這個人褪下虛偽的外殼，出他醜陋的惡臭熏天的原本麵貌。

    “這些年，多謝兄長的照顧，如今，該到我回報了，在開始之前，我要先從兄長這裏討回一樣東西。”

    陸無昭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沈蕪。

    子笑眼彎彎地看著他，笑容明，衝他飛吻，給他無聲的支持。

    陸無昭輕笑了聲，轉回頭。

    視線落在陸培承的上，聲音淡了下去。

    “還請兄長將這雙留下吧。”

    說罷，牽著沈蕪轉往外走。

    兩個兵衛圍了上去，撕裂的慘聲刺破人的耳，暗牢大門在陸無昭的後重重關閉，他們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一樣一樣都討回來~下一章晚8點發，記得準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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