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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收官章二雪中的江湖,有人有始有終

年又遞過去一只包子,然后蹲下,幫抹去濺在服上的油

趙右松看到這一幕后,有些羨慕,突然又有些心酸,轉過頭,悄悄抹了抹臉。

徐念涼看到那個呆頭鵝莫名其妙的舉后,翻了個更大的白眼。

年雖然沒有轉頭,但是明白大致緣由,對自己閨聲道:“小地瓜,不許這樣。”

腰間懸佩有一柄狹長木刀的小黑炭,又一次狠狠轉頭。

年嘆了口氣,站起

當他轉后,看到了那個善良溫子,許清。

有些氣,有些,也有些期待和歡喜。

沒有說話,但是那雙干凈清澈的眼眸,仿佛在說話。

趙右松先是朝大功臣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然后打破沉默局面道:“徐叔叔,我娘剛剛在集市上開了家小布鋪子,去看看唄?”

年猶豫不決,轉頭向小地瓜,剛要打算婉拒。

曾經在金縷織造局親手繡過蟒袍的小娘許清,不知為何就直接來到小地瓜邊,蹲下一把抱起了小孩,站起來,然后安靜向徐年。

年看到手忙腳卻沒有太過掙扎的小地瓜,到有些好笑,點了點頭。

趙右松和他的青梅竹馬在前頭帶路。

許清聲問道:“小姑娘,你什麼名字呀?”

小黑炭一般的孩子一下子就哭起來,“我徐念涼!”

許清輕聲道:“嗯,長得像你爹。”

小地瓜一邊抹眼淚一邊搖頭道:“我才不像他!我只像我娘!”

年有些奇怪小地瓜為何對許清這般親昵。

大概是許清那份發自心底的獨有溫,讓這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到懷念吧。而這個敏至極的孩子,對于分辨外人的善意惡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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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徐年瞬間便紅了眼,側過頭,輕輕吐出一口氣。

往南走的這一路上,徐年可謂是吃足了苦頭。

若是有丁點兒聊天興趣的時候。

“姓徐的!你在北涼那邊有幾個人?”

“我……”

“哦,這麼猶豫,那就是很多了?!嘖嘖,厲害厲害,不愧是北涼王!”

“……”

如果格外不好的時候。

“姓徐的!”

“嗯?”

“信不信我一木刀,把你揍大豬頭?!”

“爹相信啊。”

“你本不信!”

噼里啪啦,就是幾十記木刀。

他不躲。

假如稍稍好轉的時候。

“喂,你說的那座清涼山,有沒有我家兩個那麼大?”

“有,還要再大一些。”

“你騙人!”

又是一頓木刀伺候。

不過比生氣的時候要一些。

如果是難得心不錯的時候。

“喂,徐年。江南是比北涼還要南方的地方?”

“嗯。”

“那你見過大海不?就是很大很大的水。”

“見過啊,不過只見過東海,南海那邊沒去過,以后咱們一起去?”

“我一個人去!”

“那得等你大一些,否則爹不放心。”

然后徐年就又挨打了。

只有在最好最好的時候,小地瓜才會騎在爹的脖子上,把小下擱在爹的腦袋上,一言不發,就是輕輕著鼻子,可是也不哭出聲。

偶爾兩人中途歇息,小地瓜也會獨自向北去,怔怔出神。

那個時候,男人或者站在邊,或者坐在后,默默無聲,不敢說話。

小地瓜唯一一次角翹起。

是在他們歸途在龍腰州邊境地帶,遇上一支向北而去的北涼邊軍,要長驅直北庭草原的六千徐家鐵騎!

背著的他停下腳步。

要求騎在他脖子上,張大眼睛,滿臉好奇,使勁著那支陌生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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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邊軍鐵騎,同時翻下馬,在看到那位騎在年輕藩王脖子上的小孩后,人人神,為首騎將正是戰功彪炳的右騎軍主帥李彥超,他率先抱拳高聲道:“我北涼右騎軍!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六千人,齊齊抱拳高聲道:“北涼右騎軍!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按照離律例,所有藩王之,只是郡主。

可是北涼鐵騎縱橫天下,無敵二十年!何曾在意過中原朝廷的看法?!

在那之后,小地瓜就很說話了。

一直到進幽州邊境倒馬關。

到了位于集市角落的那間小布店,興許是許清走得急,連店門也沒關,已經等了好些客人,生意顯然不錯,涼莽大戰已經落下帷幕,許多邊軍士卒陸陸續續返回關,人多了,加上軍餉更多,生意自然就好了。小店

有男有七八人,略顯擁,不過相信那些男人,多半買布是很其次的。

年對許清善解人意道:“你先忙,不礙事。”

許清把小地瓜放下后,彎腰的小腦袋,許清眉眼彎彎,輕聲道:“小涼,你能不能自己挑塊布,我回頭幫你做件好看的裳。曬得這麼黑,可不能挑太花的哦。”

孩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去挑選布料了,一點都不客氣,突然想起來,對正走向柜臺的子說道:“我會讓姓徐的付錢的!”

年笑著點頭。

不過許清笑著搖頭道:“這回先送你,不過下次要,可就要給錢了。”

小地瓜用心想了想,瞥了眼坐在門檻上的徐年,孩子沒有拒絕。

大概是徐年橫空出世的緣故,男子顧客都很快離開了,倒是那些婦人小娘們,愈發舍不得離開。期間小娘許清跟小地瓜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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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小地瓜在去那些布料之前,兩只小手不忘使勁袖子。

年獨自坐在門檻上,單手撐著下,始終看著孩子,神安詳,眼神溫暖。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客人都離去,小地瓜這才嘆了口氣,雙手攤開,對許清滿臉無奈道:“我沒喜歡的呀。”

許清哦了一聲,然后走出柜臺,去布架那邊自顧自挑挑揀揀,最后拿起一幅彩淡雅的碎花布料,轉對小孩笑道:“那我就隨隨便便送你這塊布了哦?”

小地瓜有些臉紅。

年站起,輕聲道:“銀子夠的。”

小地瓜大手一揮,“行吧!”

許清看了眼門外天,黃昏時分,向像是要付錢便離去的徐聲道:“吃飯再走吧?”

年搖了搖頭,“算了。”

小地瓜突然問道:“你那里有炸知了不?嘎嘣脆的那種!”

許清搖搖頭。

小書生趙右松拍了拍額頭,原來是位俠啊!

小地瓜又問,“有米飯不?大碗大碗的!”

許清輕輕點頭。

小地瓜然后拍了拍肚子,“吃飽喝足再上路!”

關上店門后,趙右松要先送小姑娘回家,于是許清就牽著小地瓜回家,徐年只能老老實實站在許清另一側。

許清問道:“木刀是你爹送你的?”

小地瓜輕輕拍了拍那柄狹長木刀,冷哼道:“不是,我自己做的!”

孩子很快又補充一句,“給我自己做的!才不是送人的!”

到了那個小院子,許清帶著小孩一起去忙碌晚飯,大概是后者本就樂意跟爹待著的緣故。

年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抬頭看著天邊的夕,目不轉睛。

趙右松很快就跑回家,然后跟徐年一起發呆。

喊他們一大一小吃飯的時候,趙右松發現那個小黑炭好像哭過了,可憐兮兮的。

坐上菜肴盛的那張小桌子后,趙右松很快又發現那丫頭大口飯,下筷如飛,死鬼投胎一般。

年也沒有說話,倒是許清時不時讓小閨吃慢些,不用急。

等小地瓜吃飽,徐年其實才了沒幾筷子。

不知為何,小孩好像繃的弦突然之間就松開了,然后就很明顯神不濟,幾乎才不不愿地趴在徐年后背上,就閉眼睡去,發出微微鼾聲。

許清一下子就捂住,不讓自己吵到那個世可憐的孩子。

剛才們一起準備晚飯,雖然名徐念涼的言語不多,可是說起那些孩子自以為很有趣的往事,都讓許清到無比悲傷。

雖沒有讀過書,可是天底下的道理是相通的,本就是熬日子熬過來的子,大抵知道世間男,長大人之后,如何苦吃苦挨苦,都沒辦法怨天尤人了,可一個這麼點大的孩子,怎麼能夠說起那些事,還會

覺得有趣,還能說得眉飛舞?

看著輕輕走出屋子的大小兩個背影,弱的破天荒對他有些怒氣:“你就不能讓孩子在床上睡一覺嗎?!”

那一刻,男人猛然停下腳步。

趙右松不知所措,有些害怕。

最后徐年轉回到屋子,作輕把小地瓜給許清。

把孩子抱去自己的屋子,給孩子蓋上被子后,站在門口輕聲道:“晚上你睡右松那間屋子。”

年搖頭道:“不用,我去院子里。”

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轉,去坐在床邊。

年坐在院子里,趙右松放低聲音跟他聊了會兒,就說要去做私塾先生留下的功課了,徐年輕聲道:“好好讀書,以后考取功名,別讓你娘失。”

孩子使勁點頭,然后躡手躡腳離去。

年一言不發。

一直坐到夕落盡,坐到明月掛空。

年想起了很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有些記憶模糊了,有些記憶依然深刻。

到了北涼清涼山以后,尤其是年時的往事,就要清晰很多了,只不過那時候,自己的娘親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了徐驍一個人。

年從頭到尾,一

只有等到自己當上了父親,才會明白自己的父親,當年對自己的那些付出,不管已經付出了多,永遠都不會覺得夠了,永遠只恨太

我的小地瓜,爹對不起你,但爹真的很你。

也許以后,等到長大以后,會遇上了心的男子,但他這個當爹的,才會仍是不不愿地把出去,希幸福一輩子。

自己死后,無法再照顧的時候,也一定要繼續幸福。

不知何時,許清走出屋子,坐在他邊。

年回過神后立即轉頭,胡潦草地了一把臉。

許清聲道:“睡得不安穩,渾渾噩噩醒過來好幾次,很快又睡過去,有兩次哭著問我你在哪里,我跟說你就在院子里,才愿意繼續睡覺。”

年嗯了一聲。

許清低下頭,“前面……對不起。”

年搖頭道:“別多想,我得謝你才是,真的。”

年嗓音沙啞道:“我不知道怎麼照顧……我一直做不好。只要是不說話的時候,我就會很怕……”

許清前傾彎腰,雙手托住下向院門口那邊,“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孩子越懂事,當爹娘的就會越覺得對不起他們,就越心里虧欠。”

年安靜聽著。

下,說了很多,一直說到自己眼皮子打架。

年轉過頭,看到小地瓜走到屋門檻,看著他們,然后一屁坐下,對自己揮了揮手。

許清猛然驚醒過來,晃了晃腦袋,順著徐年的視線,發現了小孩。

許清站起,走到小地瓜邊,聲問道:“怎麼不睡了?”

孩也站起來,咧燦爛笑道:“睡得飽飽的了!”

許清微笑道:“那以后記得來這里玩。”

小地瓜出小拇指,“來,拉鉤!”

許清跟輕輕拉鉤。

年笑著蹲下,等孩子趴在自己背上。

小地瓜趴在他后背,在徐年站起后,轉頭對許清揚起手掌,晃了晃,嘿嘿笑道:“拉鉤了哦!”

年輕聲提醒道:“抱了。”

小地瓜冷哼一聲。

年轉頭笑了笑,“走了。”

許清站在門口,點點頭。

兩人影一閃而逝。

如同一抹長虹向幽州以南掠出近百里后,徐年察覺到小地瓜的異樣,停下形,擔憂問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小地瓜掙扎著離開他的溫暖后背,站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

年單膝跪地蹲在前,不知道怎麼辦。

雙手猛然捂住眼睛,好像是不敢看的爹,泣道:“對不起,我想娘親了……對不起……我沒有生你的氣……就算有,也是只有一點點!小地瓜只是怪自己沒用……爹,娘親讓我做的事,小地瓜很多都沒有做

到……”

那一刻,徐年使勁捂住自己的,緩緩低下頭。

這個在太安城欽天監外、在北涼拒北城外,始終不曾退半步的男人,怕自己的孩子,會覺得的爹,不是心目中的英雄。

小地瓜放下手,狠狠止住哭,深呼吸一口氣,突然雙手抱住爹的脖子,大聲說道:“爹!你不許哭!好男兒流不流淚!”

————

重新騎在他的脖子上,他這一次緩緩南行。

“爹,我爺爺是啥樣的?”

“你爺爺啊,脾氣最好,你呢,最好看。”

“那你小時候不聽話,爺爺打你不?”

“哈哈,那他可不舍得。”

“那我以后要是不聽話,你會打我不?”

“我也不舍得。”

“那以后有壞人欺負小地瓜,你咋辦?我是說有很多很多壞人哦,比上次咱們在北邊,還要多!多很多!”

“爹會打得十個拓拔菩薩的爹娘都不認識他們。”

“嗯?這是啥意思啊?”

“等你長大以后就懂了。”

“可我已經長大了啊!”

“在爹心里,小地瓜一輩子都長不大的。”

“那如果有人不喜歡小地瓜,你會不會不要小地瓜?”

“肯定不會啊。因為爹最喜歡小地瓜。”

“唉,當年娘親肯定就是這麼被你騙到手的。”

“……”

“以后我生氣的時候,喊你徐年,爹你生氣不?”

“小地瓜,爹這輩子都不會生你的氣。”

“你以后說話不算話,咋辦?”

“你不是有一柄木刀嘛。”

“也對!以后你還能陪我去屋頂不?還有一起去找那種螢火蟲的東西不?我們家里有不?家里的被子夠厚不?”

“都行!都有!”

“爹……”

“嗯?”

“你不要死,好不好?”

“……”

“不要裝睡!”

“好嘞。”

“爹。”

“又咋了?”

“嘿,就是喊喊你呀。”

————

城外,硝煙四起。

象橫起。

要知道,這座城,做太安城啊!

整整兩百多年以來,從未有外敵大軍攻打過這座離京城!

最讓他到悲哀的是,對方之所以遲遲沒有攻破城池,只是因為想要讓涼莽戰事不至于太早落幕而已!

趙室天子趙篆,獨自坐在那間歷代君主都曾在此讀書識字的勤勉房,門口只站著那位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保陳

年輕皇帝坐在自己年時求學所坐的位置上,抬頭向勤勉房師傅開課授業的地方。

沒人知道這位原本志存高遠的年輕君主,心深到底是怒火還是悔恨,或是悔恨。

很奇怪,這位皇帝陛下,從皇子到登基,都沒有任何不好的名聲,半點都沒有,事實上哪怕他不是先帝長子,他的登基稱帝,依然十分名正言順,顯得是那麼眾所歸。

而在他坐龍椅之后,明明并無半點不妥之,他有名士雅量,有明君氣度,有聲民心,可到最后,一統中原的離王朝,老皇帝趙禮,先帝趙惇,傳到趙篆手里,又葬送在他手里。

春秋之中,亡了國的皇帝,有些必須死,有些不用死,前者如昔年大楚姜氏皇帝,后者如舊南唐末代君主。

雖說這位年輕皇帝屬于前者,可趙篆其實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只是想在這里想明白一件事,為什麼到最后自己會輸得無聲無息,好像是驟然倒塌的一座高樓,瞬間分崩離析,甚至讓人本來不及補救。

是雄才偉略的祖父就已經錯了?還是趙室基業在父皇手上變得搖搖墜?

背對陳的皇帝陛下,神安靜。

突然看到站在廊道盡頭的那位“年輕”宦

言又止,后者緩緩前行,沿著廊道一直向前,與陳肩而過,繼續前行,最終一個拐角,就那麼消失了。

從頭到尾,無聲無息。

閉上眼睛,滿臉痛苦。

不知何時,皇后娘娘嚴東吳姍姍而來,哪怕是到了這一刻,依然風姿如舊。

讓出門口,作揖行禮。

嚴東吳點頭還禮后,走勤勉房,坐在皇帝陛下的邊,沉默不語。

趙篆轉過頭,笑道:“你來了啊。”

嚴東吳微笑道:“陪陪你。”

趙篆輕聲道:“朕以為盧升象會如吳重軒宋笠那般,眼見形勢不妙便投降了之,不料他竟然死戰到了最后,麾下京畿大軍,十去七八!朕以為膠東王趙睢世子趙翼,會如顧劍棠那般按兵不,不料父子二人竟然揮師南下,麾下騎軍全軍戰死!朕又以為那位兩淮道節度使許拱,會如盧升象趙睢那般戰死殉國,不料他在今日讓人給了朕一封信,他大致是在信上這麼說的,‘當今天下,邊塞已經沒有徐驍,朝中也無張巨鹿。我許拱實在不愿效死盡忠離趙室,我兩淮僅剩邊軍銳,與其在中原版圖同室戈而亡,不如像北涼邊軍那樣,人人向北背南而死。’”

趙篆竟然輕笑出聲,“這位國之砥柱的邊關大將,信上的最后一句話,是‘陛下若不答應,微臣亦無辦法’。”

嚴東吳眼神凌厲,“禍國賊子!”

趙篆搖頭自嘲道:“不太忠心而已,國還算不上,一開始許拱還是打了好些關鍵勝仗的,否則燕敕王他們都要沒臉皮這麼演戲下去。這封信,許拱不是給朕看的,其實是給趙炳趙鑄父子看的。咱們這位許大將軍,用心良苦啊。”

嚴東吳咬牙切齒道:“最可恨是陳芝豹!最可恥是顧劍棠!”

趙篆還是搖頭,“陳芝豹的六萬步卒和兩萬騎,戰力再厲害,這位白兵圣用兵再出神化,也不可能徹底阻斷隔絕兩遼邊軍的南下,這其中既有顧劍棠不愿耗盡銳的關系,也有麾下諸多將領不得不藏私的原因。”

趙篆嘆道:“不管怎麼說,陳芝豹確實無愧白兵圣的譽,難怪先帝對他那般推崇青睞。”

嚴東吳神落寞。

趙篆笑道:“朕應該慶幸陳芝豹沒有留在北涼輔佐那個人,否則這個天下不但不輸于朕了,還會不姓趙啊!”

嚴東吳低下頭,著自己的肚子。

趙篆的腦袋,這位年輕天子流著眼淚,嗓音卻無比溫道:“好好活下去,和孩子一起好好活著,只求平平安安的,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他爹是誰。”

趙篆好像是在對不存在的人說道:“你與我趙家數百年香火恩誼,趙篆只求老神仙你帶著,安然離開太安城。”

不知何,似在耳畔,又似在天邊,響起一聲嘆息,然后說出一個字,“好。”

————

這一天,離皇帝趙篆手捧玉璽,親自出城請降。

納降之人,不是剛剛稱帝一旬時的趙珣,甚至不是燕敕王趙炳,而是世子殿下趙鑄!

————

早年趙鑄與陳芝豹一行人離別之后,張高峽在山頂上最后對趙鑄說的那句話,果然說到做到了。

很多年后,在那個祥符年號改為嘉的冬天,已經是離新朝的皇后。

已經改為太平城的京城,在那座依舊沒有改名的武英殿,那名材修長的青衫男子腰佩涼刀,渾,緩緩走大殿。

后有一襲白腰佩春雷繡冬雙刀,幫前者守在大殿門口,殿外是黑的數千衛鐵甲。

已經貴為皇后的,在那一天仍是仗劍而立,就站在大殿之上,攔在兩個男人之間。

一個是世間份最尊貴的男人,一個是天下最無敵的男人。

曾是最要好的兄弟。

前者要殺后者,只是沒有功而已。

后者在步大殿的那一刻,就將那柄涼刀放刀鞘,這個作,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濃重嘲諷。

他的視線越過形,沒有說話。

穿龍袍的新帝趙鑄從龍椅上緩緩起,一步一步走下臺階,擋在張高峽前,與那個男人面對面對視。

張高峽聲怒斥道:“徐年!你難道真要再次天下大?!你知道北涼和中原要枉死多將士百姓嗎?!”

那一襲青衫本沒有理睬這位母儀天下的子,只是安靜向那一襲龍袍,問道:“為什麼?”

趙鑄平靜道:“小乞兒想請你喝最好的酒,可皇帝趙鑄想永無后患,趙室子弟高枕無憂。就這麼簡單。”

那人笑了笑,又問道:“就不能坐下來,喝著酒,好好說?”

趙鑄搖頭道:“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趙鑄能穿這件服的原因。”

看到那人手握住刀柄,趙鑄只是閉上眼睛,紋,束手待斃。

張高峽剛要想向前沖出,被趙鑄一把死死攥住手臂。

蒼白的五指松開,長劍頹然墜地。

是啊。

一座京城,數百位高手,整整三萬鐵甲,都不曾攔住他,張高峽又如何阻擋?

同樣閉上眼睛,只是雙手都握住了自己男人的手臂。

不知何時,仿佛察到皇帝陛下向后踉蹌了一下,好似被人一拳錘在口。

猛然睜眼,轉頭后只看到趙鑄一臉茫然,卻毫發無損。

而那個人收起拳頭已經轉離去,輕聲道:“以后善待北涼,我會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看著你的,小乞兒。”

那個男人和那位白狐兒臉,一掠而逝。

趙鑄低下頭,哽咽道:“小乞兒錯了,真的錯了……”

除了,已經無人聽。

————

江湖從此去,一蓑煙雨任平生。

此生轉后,也無風雨也無晴。

金戈鐵馬。

寫意風流。

慷慨激昂。

波瀾壯闊。

浩然正氣。

書聲瑯瑯。

珠簾叮咚。

天下太平。

————

京城外,兩騎遠行。

一場鵝大雪紛紛落人間。

白狐兒臉問道:“不后悔?”

青衫徐年微笑道:“只為北涼問心無愧。”

白狐兒臉滿臉怒意,“可是你讓我很失!”

年臉,轉頭笑問道:“那怎麼辦?”

白狐兒臉冷哼一聲,沒有看他,破天荒有些臉紅,用天經地義的語氣說道:“徐要飯的!你做我的媳婦!”

年朝出大拇指,“技活兒!本世子殿下,必須賞!”

白狐兒臉了個懶腰,翹起,氣乎乎道:“可是我的媳婦的媳婦,有點多啊。讓我數數看,姜泥,陸丞燕,王初冬,紅薯,青鳥,裴南葦,呼延觀音……”

一直數下去,怎麼覺就沒有個盡頭?

某人抬頭天,“咦?好大的一場雪啊!好像跟當年咱們剛遇見的那次,差不多大小。”

忍住笑意,也跟著抬起頭,輕聲慨道:“是啊。”

大雪之中。

比起當年的一把繡冬,一把春雷。

如今多了一柄涼刀。

雪中的江湖,以他們而起,又以他們而終。

善始且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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