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詮本沒打算現在畫。

還小，這于他而言，是吃了，但只吃一半，折騰且不滿。

可明日就要前往邊疆，他總不愿意，自己就這麼走了。

他睜開眼睛，黑沉沉的目，肆意描摹著的模樣。

他想帶去邊疆。

如果是以前，他不需要問任何人，只要他想，他就會這麼做，何況也是同意的，有什麼不行呢？

可是戰場詭譎，就算把放在后方，只要瓦剌人刺探到了，總會有打主意的可能。

他不是不自負于自己能護住，而是不能容忍任何一點可能的存在。

這麼，他不會讓有任何吃苦的可能。

裴詮親親潔的額頭，隨后，他披著裳起，拿起桌上的剪子。

新婚那夜，他用這把剪子，滅了煌煌燭火，這日，他剪下自己一縷頭發，又剪下一縷。

他將兩縷頭發，纏在一起，沉的眼底，方出一歡愉。

…

隔日寅正，裴詮起來時，平安也起來了。

雖然快四月了，凌晨還是有點冷的，裴詮從彩芝手里拿過裳，一件一件給平安套。

套了球。

平安行不便，只能甩甩胳膊，自己了一件，像是沾了珠的鳥兒，在勤快地整理羽。

到了京城城門口，萬宣帝在城門上。

他沒怎麼睡，眼袋下垂，老氣橫秋，語氣中繼無力，在城門口說著激勵將士的話。

畢竟是發對瓦剌的反擊，大盛兒郎士氣高昂。

裴詮穿著一鱗甲，腳踩適合行軍的短靴，腰間佩一把長劍，劍眉冷瀟，猿臂輕舒，上的年氣漸收，了男人的矜貴英武。

平安把他送到了馬前。

旭日晨里，發間簪著一朵緋紅宮紗絹花，襯得眉目輕，著他，忽的住他：“王爺。”

裴詮與目對視。

平安緩聲說：“大展手。”

裴詮輕了下臉頰：“不會讓你失的。”

上馬，行進。他回頭看了一眼，平安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簪著花，也像花，在熹微亮里，靜靜綻放著。

世間萬花，無非赤橙黃綠番換，沒甚麼區別。

唯不一樣。

李敬后發，騎馬跟上。

路上，裴詮忽的問：“剛剛，走了幾步？”

這話問得奇怪，但這是主子的要求，李敬向來心細，想了想，如實說：“四步。”

裴詮低低地笑了下：“好。”比追著周氏和張德福的馬車，多一步。

…

四月，瓦剌發戰爭，大盛首戰告捷。

五月，豫王率領的托于京畿三衛而出的軍隊，贏了一場大規模戰役。

七月，邊疆傳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武將世家何家丟了一座城池，好消息是豫王生擒瓦剌小王子，大盛士氣大振。

……

八月，天已秋，若這是一場小仗，此時也差不多鳴金收兵，但大盛呈現出勢不可擋的勢態。

捷報一封封發回京城，朝中文武倍興，議論不休：“豫王殿下時弱，如今卻如此神武，得豫王殿下，當真是大盛一大幸事！”

“天命，這便是天命啊！”

“定是先帝也保佑著！”

“……”

這種話起了個頭，難免傳到東宮，太子震怒，先帝保佑，不就是豫王正統的意思？

儀宮，軀愈發臃腫的太子，來回踱步：“那豫王怎就真的上陣了！怎就不能死在戰場！母后，難道就任由這些人傳這些話嗎？”

張皇后鬢角多了許多白發，額角：“依太子看，怎麼做才好？”

太子：“誰若再傳，誅其九族，殺儆猴！”

張皇后大驚：“不能這麼想！你父皇還在，你哪有誅人九族的權力？再說，你這是為了你的私，肆意殺人？”

“當帝王，最忌諱的就是無法控制權，只怕會暴君！”

太子沉默。

張皇后倍無力，年后二月，沒護住玉琴，東宮氣數漸散，太子脾氣卻越來越大，仿佛這樣，朝臣就會怕了他。

然而不是的，朝臣們只會想，果然不是圣祖正統。

張皇后腦海里，回想起半年前，一個嗓門巨大的張家本家人的譏諷：“蝙蝠上，你算什麼鳥！”

當時張皇后貴為皇后，卻啞口無言，面然無存。

這麼久了，已經不氣了。

甚至，漸漸地說服自己，作為地方空有頭銜的王爺、只能勉強果腹的一家，他們能過上二十年位高權重的生活，已比很多人要幸運。

太子又問：“母后，如今兒臣到底要怎麼做才好？難不，真要兒臣拱手把江山讓出去？”

張皇后沉默許久，道：“讓吧。”

“阿數，讓吧。”

“或者，不能說‘讓’，這江山，本就不是我們的。”

這麼多年，萬宣帝也是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才會這麼矛盾，而此時，張皇后有點理解這位枕邊人的心了。

累了，真的累了，再無法為東宮出謀劃策，爭權奪利。

本以為自己這麼說，太子會然大怒，意料之外，太子竟只是低頭，深深躬，道：“兒臣告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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