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莊素來不問此等事宜,與其說商議,不如說是知會。
此廂才談完,已有書匆匆來報,說是有幾位書生遞了拜帖。
「琢玉辦事周全,上巳之事,悉數聽你的安排。」堯莊看過拜帖,匆匆起道,「我須得去見一見他們。」
謝昭有事在,早些時候已然離開。
崔循看了眼空的澄心堂,收起書簡,沉默良久後又走向偏廳。
房門半掩,一片寂靜。
崔循並未,只以指節叩門,提醒道:「祭酒已離開。」
並未傳來預想中輕快的聲音。
崔循心有疑慮,推開房門,只見蕭窈竟不知何時已伏在書案上睡去。
先後收下的花枝隨手撂在一側。
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仿佛很沉,濃而纖長的眼睫低垂著,猶如斂起的蝶翼,看起來乖巧可。
細膩如白瓷,著薄。
人面桃花相映,佐以檐下淅淅瀝瀝的細雨聲,幾乎令人生出一種歲月綿長之。
崔循怔了片刻,終於意識到不大對,快步上前。
遲疑著,抬手試了試額上的溫度。
第034章
蕭窈這兩日是有些微不適。
這時節乍暖還寒, 山間的氣候還要更冷些,尤其晨昏兩時。
每日在行宮與學宮間往來,這幾日有時在藏書樓留得久了些, 晚間回到行宮時手腳冰涼。
翠微昨夜攏著的手念叨, 「更深重, 應當多添些才是。」
但沒當回事,因嫌味道不好, 熬的薑湯也沒喝。
蕭窈以為自己強健, 畢竟從前幾年都不見得風寒一回, 哪裡會因為這點小事病倒?
而如今昏昏沉沉, 看眼前的崔循仿佛都有重影時, 終於真切地意識到, 屈黎當初所言沒錯。
伽藍殿那夜後大病一場, 的確實不如從前了。
加之近來為學琴、整理書稿而忙碌, 不再出門玩,更沒人陪到山林中獵, 興許
力氣都弱了些……
若不然,怎麼會連杯茶水都端不起來?
「你病了。」崔循接過險些從手中跌落的茶盞,放至一旁,「稍待片刻,我已令人傳醫師與你的侍過來。」
他端詳著蕭窈的面容。
疑心方才見面時就已有不適, 只是那時他並沒多看, 以至於令穿著這樣單薄的在半敞著門窗的偏廳又等了許久。
蕭窈臉頰紅霞愈濃,勉強睜開的杏眼水汽瀰漫。的呼吸比平日要重些, 細眉皺了起來, 小聲抱怨道:「……」
堯莊不喜僕役伺候,澄心堂這邊人手本就不多, 侍奉茶水的書方才悉數被崔循遣去傳話,眼下無人可用。
蕭窈嗓子發,了乾的下,指使崔循:「我要喝水。」
上難,連帶著心不佳。
已然想好若崔循這時候還要裝模作樣,扯什麼規矩、禮節之類的廢話,就把這半杯茶水推他上。
好在崔循並沒有。
他靜默片刻,穩穩地端起茶盞,送到邊。
然崔長公子一看就是不會伺候人的,也不會扶,只像木頭一樣。
蕭窈嗆了口茶水,咳嗽起來。
崔循的手虛攏在後,遲疑片刻才落在實,著背替順氣。
這樣相的時候,他才發覺蕭窈穿得單薄,蝴蝶骨隨著蜷的姿態而凸顯,顯得格外脆弱。
崔循原是打定主意,再不過問蕭窈之事。
喜歡收誰的花,將來又要嫁誰,都與他沒有任何干係。
可看著這樣可憐的模樣,還是冷聲道:「你的侍每日都在做什麼?連你的都不上心。」
蕭窈不喜歡他這樣說話的語氣,下意識辯解:「不怪們。」
崔循扶著的肩背重新餵水,緩緩道:「那應當怪誰?」
蕭窈仰頭看他:「怪你。」
崔循疑。
「我不喜厚重冬,往年這時節也是這樣穿的,從不會生病。」蕭窈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臉頰微微鼓起。
崔循怔了怔。
蕭窈艱難咽下,干的嗓子有所緩解,這才又道:「年前生的那場病,姑母邊的醫師說,恐怕損了底子,須得悉心養個……三五年才行。」
屈黎原話說的是「一年半載」,篡改原話,連帶著磕絆了下。
以崔循的心思應當能聽出來不對,也不該輕易信以為真,可他並沒質疑。沉默片刻後,極輕地問了句廢話:「伽藍殿很冷嗎?」
「冷啊。」蕭窈有氣無力,幾乎已經是倚在他肩上,隨口道,「荒草叢生,樑上結著蛛網,四面風,仿佛還有鬼哭狼嚎……」
「我膽子又小,嚇得哭了半夜,回去便病倒了。」
眼都沒眨,半真半假地胡謅。
崔循覆在肩上的手不自覺收了些,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緩緩鬆開。
「其實我漸漸想明白,父皇罰我,歸結底是為了給王家一個代罷了。自我潑了王瀅那盞酒開始,無論誰站在你那個位置上,都說不出半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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