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槐的眉頭皺起。
他的表麵,開始浮現出傀儡特有的拚接線條,一線從周圍的虛無中勾勒,剛才還行自如的他,竟然瞬間蛻變了一栩栩如生的傀儡,懸浮在眾多“盒”的中間。
七十二地煞,【分】。
“你是怎麽發現的?”天槐的聲音從陳伶腳下的“盒”中響起,“我的本藏在七十二地煞之間,這個沒有人知道,這麽多年,也從沒人出過我的真……”
猩紅鮮從陳伶的七竅流淌而出,他披著大紅戲袍,踉蹌的從“盒”上站起,緩緩道:
“你的,並不是沒人知道……你把它告訴了你最親近的人。”
陳伶停頓片刻,
“你仔細再回憶一下,現在,你應該能想起那個人是誰。”
盒中陷沉寂。
關於天槐本的,自然是槐氓告訴他的,從一開始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天槐就是傀儡,真正的他始終藏在地煞之中……陳伶的目的,就是找出他在哪一個盒子裏。
天槐的反應其實已經很快,在他的視野裏,陳伶不可能知道本的,但當陳伶搜了四十多個“盒”之後,他還是果斷選擇立刻擊殺陳伶,防止意外發生……
但他萬萬沒想到,最後陳伶竟然詭異的直接從剩下二十多個裏麵,準鎖定他本的位置。
這當然不是陳伶瞎猜,而是他確確實實搜完了那二十多個盒子,然後在被天槐秒殺之時,發了【卡】,將劇本回溯到八秒之前。
這一次,他一槍命中了天槐的眉心。
如果是真正的子彈,這一槍也不可能要了一位八階的命,甚至未必能對他造什麽傷害,但這次中天槐的,並不是子彈……
而是曾經的自己。
……
“哥,你送給我的鸚鵡,又被父親給發現了……他殺了小鸚鵡,還把我狠狠打了一頓……我……我其實不痛,但我好害怕……我今天早上發現,新來的負責照顧我的啞姐姐也不見了……”
“……”
“啞姐姐人很好,雖然不說話,但每天給我包紮傷口的時候都很溫……每天晚上我睡著了,都在床邊看著我抹眼淚……用水給我寫過字,說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出去……”
“……”
“哥,母親給我熬的藥越來越濃了,我的胃好難……每次喝完藥之後,我都覺輕飄飄的,我看到了以前照顧我的韓大叔,劉管家……昨天又來了啞姐姐……他們會在夢裏一起照顧我……但是有時候,我好像分不清他們是真的還是幻覺了……”
“……”
“我今天悄悄跟三叔說了這個事,三叔說這很正常,治病的藥都是這樣的,隻有一直堅持喝下去才能康複……他還說,以後宗的未來,就靠哥哥和我了。”
“……”
“哥哥,你知道什麽是‘偶’嗎?我昨晚爬起來上廁所,經過父親門口的時候,聽到他和小姨在裏麵發出奇怪的聲音……他還說,以後我會為‘偶’,陪在哥哥邊,這樣哥哥就能半神了……宗將在哥哥手裏,發揚大。”
“……”
劈裏啪啦——
烈火燃燒的房梁的聲響,將天槐從噩夢中驚醒。
他猛地回頭去,後的莊園已經為一片火海……他看到年的自己站在與火之間,瘋狂的殺戮著,銀雲黑袍之上沾滿。
他很強,強到整個家族竟然無人是他一合之敵,父親,母親,三叔,小姨,管家,侍……他手刃了自己的父母,屠殺所有親。
然後,他背起渾是傷,被去骨筋的年槐氓,一人一劍往火海之外走去。
“沒有偶,我一樣能為半神……”
他了昏迷的弟弟頭發,沾滿的年臉頰上,充滿堅定,“宗在你手裏已經爛了,父親……從今天起,我將重新帶領宗,走向輝煌。”
那一天,
人類中最備矚目的天才,偶神道最年輕的七階,宗未來的宗主……親手滅了自己滿門。
“這是……我?”天槐看著眼前的【昨日】,腦海中的一切仿佛都徹底割裂,兩段記憶,兩段人生在他的腦海中瘋狂織,讓他陷深深的迷惘。
“我想你應該早就注意到了。”陳伶的聲音平靜響起,
“你的記憶和你的現實,存在矛盾,隻不過白銀之王盜走了你的‘疑’……你好好想想,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陳伶掀開蓋子,穿著銀雲黑袍的天槐緩緩坐起,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目看向不遠。
一個同樣披著銀雲黑袍的年,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小氓……”
天槐眉頭皺起,腦海中的那段記憶與槐氓的模樣重疊,他下意識的起,形一晃便來到槐氓前。
“哥……?”槐氓小心翼翼的開口。
“小氓!”天槐雙手抓住槐氓的肩膀,眼眸中閃過擔憂與自責,“怎麽樣?剛才有沒有傷?”
槐氓立刻搖頭,像是撥浪鼓。
“哥,你想起來了?”
“隻想起來一點……”
天槐試圖梳理完整的記憶,但另一個人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不斷割裂,他雙手抱著自己的頭顱,像是陷掙紮,
他回頭看向陳伶,“該死……那屬於我的記憶呢?我該怎麽才能把它奪回來?”
“很巧,我們確實有完整的‘售後’服務……”陳伶抬起手,指了指遠還在戰的薑小花,“隻不過,你要先收回你的地煞傀儡。”
天槐一怔,他幾乎沒怎麽猶豫,便抬手一招,將所有傀儡都收“盒”中。
正如陳伶所說,在白銀之王沒有盜取疑之後,天槐其實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當他親眼目睹屬於自己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昨日】,便更加確定了判斷……沒有槐氓的人生,並不屬於他。
“梅花,接下來就給你了。”陳伶對徑直走來的薑小花說道。
“……嗯。”
薑小花將戒指重新吞腹中,似乎有些虛弱,他指了指天槐和對應擁有他記憶的人,悶悶開口:
“並排,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