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寒假攤牌,可寒假都快過去了,竺林森還沒行。
在寒假的最后一天,竺林森終于下了決心。
這天晚上,竺林森給自己做了一百次的心理建設,又做了十組深呼吸,終于打開門,走到客廳。壯著膽子直接用遙控關了竺浩然最看的新聞節目,然后在竺浩然嚴肅的眼神中咳了兩聲道:“爸、媽,我有事想跟你們說。”
竺林森很這麼嚴肅地要求和他們談話,所以竺浩然和陳小雅都覺得有些詫異,竺浩然率先開口:“什麼事?”
竺林森握了握拳,幾乎能到掌心的冷汗,抬眼直視竺家二老,開口道:“下學期我要申請保研。”
“這是好事。”陳小雅聽了,不由得笑道。
“可我不打算報數學系,我想報計算機專業。”
話音剛落,竺林森便明顯地覺到客廳的氣氛突然凝滯了,竺家二老角的笑意也收了回去,一臉嚴肅地看著。
“你想放棄數學?”竺浩然的神有些凝重。
“爸媽,對不起,我真的無法熱數學,這幾年我輔修了機械工程和計算機專業,這更讓我覺得自己的興趣不在數學上,還請你們理解。”竺林森一鼓作氣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自己都沒發現,的聲音有些抖。
“你的興趣不在數學上?”竺浩然被氣到了,“我看你是忘了你小時候說過的話吧,我還記得你的夢想是當一名數學家。”
竺林森咬了咬,道:“我只是不想讓爸媽失,所以撒了謊。”
竺浩然的臉更差了,音量也提高了些:“你再說一遍!”
竺林森嚇得小心臟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著頭皮道:“我以前撒了謊,我從來就沒喜歡過數學,我不想學數學,一點都不想。”
“竺林森!”竺浩然倏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竺林森嚇了一跳,面蒼白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害怕的模樣。
竺浩然見竺林森這一舉,更加氣不打一來:“躲什麼,我還能打你不?”
“森森,你已經決定好了?”陳小雅倒是沒有竺浩然這麼激,只平靜地問了一句。
竺林森瞄了竺浩然一眼,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和你爸雖然一直希你能學數學,但前提是你真的喜歡,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和你爸不會過多干涉,但你要知道,你的每一個選擇都關乎你的未來,你既然選了,就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陳小雅繼續道。
“我知道。”竺林森聽到陳小雅這番話,心中微微有些,“謝謝媽媽理解。”
頓了頓,繼續道:“我先回房了……”
一回房,竺林森就在床上打起了滾,這覺興又刺激,像是打了一場勝仗,差點就要尖出聲。
過了會兒,跑到門后,將耳朵到門上,聽著客廳里的靜。
“好了,別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陳小雅的聲音傳了過來。
竺浩然重重地嘆了口氣:“以森森的資質,如果投數學,是一定會在這個領域有所建樹的。”
“我知道。”陳小雅也嘆了口氣,“可你兒不喜歡,你能怎麼辦?”
“明天我再跟好好談談,勸勸,沒準就一時沖。”竺浩然道。
“你兒的格你還不了解?今天能跟我們開這個口,心里肯定早就想過無數次了,這一定是深思慮的決定,你勸也沒用。”陳小雅倒是比竺浩然看得。
竺林森在門后不住地點頭,心想,爸爸你就聽媽媽的吧,可千萬別找我談話了!
可下一刻,就聽竺浩然道:“不行,我再去跟談談。”
沒過一會兒,竺浩然就敲響了竺林森的門。
“森森,我們談談。”
竺林森真想裝作沒聽到,但還是著頭皮開了門。
竺浩然走進竺林森的房間,父倆相對而坐,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上。竺浩然率先開口:“森森,爸爸從前跟你講了很多數學家的故事,他們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人才,爸爸曾經也想當個數學家,可惜爸爸沒有那樣的天賦,只能退而求其次,當個人民教師。我不了數學家沒關系,但是我要是能培養出一個數學家,也能與有榮焉。爸爸最高興的是,我的兒是學數學的好苗子,你對數學的理解力,遠超我的預期,如果你愿意在這條路走下去,他日極有可能為數學界舉足輕重的人。”
竺林森被竺浩然夸得有些心虛,垂著頭,不自在地了頭發:“爸,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是我的兒,我還不了解你的實力嗎?”竺浩然板了板臉,臉很是嚴肅,“森森,你好好想想,難道你真的要放棄數學嗎?你現在可能覺得沒興趣,可當你深這個領域,你會發現數學的魅力的。”
“爸爸。”竺林森面糾結地抬起頭,很是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一看到數學題就想吐。”
竺浩然的臉很復雜,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又閉上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氣道:“你真的那麼不喜歡數學?真的不想再走這條路了?”
竺林森猛點頭,過了會兒,怯怯地看了滿臉失的竺浩然一眼,愧疚道:“爸爸,對不起,我辜負你的期了。”
竺浩然繼續用復雜的神看著竺林森,他在自家兒上,看到了害怕、愧疚,以及從未有過的坦然和堅定。
原本還想要再勸的念頭突然就消散了,他嘆了口氣,手了竺林森的頭:“既然你決定了,那就走你選擇的路吧。”
竺浩然鮮對竺林森做這樣親昵的舉,這一瞬間的溫讓竺林森的心里流過了一暖流,也讓心中的愧疚更強烈了些。
抬頭,看向竺浩然,正說些什麼,卻聽他道:“早點睡吧。”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
竺林森坐在床上呆怔了一會兒,后知后覺地發現竺浩然已經同意了的選擇,心里一陣興。放心地躺回床上,第一時間給紀非言發了微信:我跟我爸媽攤牌啦!沒被打死!
紀非言的微信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回過來的,不過卻是:師姐,我過兩天再回校,你先跟陸學姐他們回去吧,讓肖學長幫你拎下行李,注意安全。
這兩天紀非言跟的聯系比平時了很多,竺林森心想讓他多陪陪外婆,也就沒有黏著他。
看到這條微信的時候,竺林森也沒有多想,只回了一個“好”。
這天上午,竺林森和陸璐、肖遇一起上了回韓市的高鐵。
陸璐一見紀非言沒來,就調侃道:“喲,你家‘小狼狗’今天竟然放你鴿子?不符合他的作風啊!”
自從知道竺林森和紀非言在一起后,陸璐在竺林森面前已經不再稱呼“紀學弟”了,都是“你家小狼狗”,一開始竺林森還分外不好意思,每每被陸璐調侃得面紅耳赤,如今竺林森已經能淡定面對的調侃了。
“他說過兩天再回校。”
“我記得你們數學系課程很滿,明天應該就要上課了吧?你沒問他為什麼嗎?”陸璐撓了撓下,隨口問道。
“沒……”竺林森突然覺得自己這朋友當得太不稱職了,陸璐一語驚醒夢中人,竺林森連忙道,“我問問。”
竺林森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可過了十分鐘,紀非言還沒回復。
竺林森不由得浮起一抹憂心,想了想,又給阮春發了條微信,因為按照計劃,阮春今天也是跟他們一起回校的,可他也沒出現。
阮春也沒回復。
竺林森打開手機通訊錄,本想給紀非言打個電話,可轉念一想,還是撥出了阮春的號碼。
手機鈴聲響了兩遍,阮春才接了起來,一開口就是強自鎮定的語氣:“竺學姐,找我什麼事?”
竺林森察覺到了,蹙眉問道:“你和紀非言今天怎麼不跟我們一起回校?”
“這……這個……我們臨時有點事……”阮春是個不擅長說謊的好孩子,一下子就結了。
“什麼事?”竺林森直接問道。
“這個……”阮春吞吞吐吐,語焉不詳。
“春,紀非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不要瞞我。”竺林森這下真有點急了。
阮春在電話那頭猶豫很久,才道:“不是我不想說,是非言不讓我告訴你。”
“到底什麼事?”竺林森的語氣變得強和急迫起來。
阮春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非言的外婆去世了,昨天下葬的,非言還沒緩過來,所以想過幾天再回學校。”
“什麼?”竺林森倏地站了起來,面發白。
“竺學姐,非言不想讓你擔心,你就當不知道吧。我會陪著他的,你別太擔心。”阮春說完,就掛了電話。
“怎麼了?”陸璐見竺林森面不對,擔心地問。
就在這時,高鐵的廣播傳來即將到達下一站的通知,竺林森拿過自己的書包,道:“紀非言外婆去世了,我不回校了。肖遇,你幫我把行李箱帶回校。”
“森森。”陸璐喚了一聲。
竺林森已經往車門走去,回頭道:“要是我爸媽問起,別說了。”
車子一停,竺林森就飛快地下了車,迅速地跑到售票室買了一張回江市的車票。
可惜的是,最近的車是兩個小時以后的。竺林森心如麻地等在候車室里,無數次想要跟紀非言聯系,但最后都忍住了,幾乎能想象他現在的心,是想想,都忍不住想要哭出聲。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外婆這一個親人,從小與外婆相依為命的他,如何能接外婆的離開?
竺林森覺得自己的心第一次產生這樣強烈的痛楚,為真心喜歡的年,從此再沒有親人的人生。
下午兩點,竺林森終于站在了紀非言的家門口。
“竺學姐,你……你不是回校了?”阮春正坐在院子里唉聲嘆氣,一抬頭,就看到了竺林森的影,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呢?”竺林森問道。
阮春立刻站起來,指了指一樓的房間,無奈道:“在他外婆房間待了快兩天了,連口水都沒喝過,也不讓我們去找他。竺學姐,你既然來了,就去勸勸他吧,也許你的話他會聽。”
竺林森又是一陣心痛,點了點頭,朝里面走去。
好在門沒鎖,竺林森轉門把,推門進去。
里面的窗簾都拉上了,視線昏暗,撲面而來的是嗆鼻的煙味,竺林森蹙了蹙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才看到坐在墻角低著頭吸煙的人,他的邊上已經堆了一地的煙頭。
這麼冷的天,他只穿了件單薄的線衫,像一尊孤寂的雕塑。
的心揪了揪,走上前去,緩緩地在紀非言面前蹲下。他像是對外界失去了知的能力,明明有聽到的腳步聲,卻始終不曾抬頭看一眼。
“紀非言。”竺林森張了張,輕輕地喚了一聲,嗓音有些發干。
紀非言的子微微一僵,半晌,他才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過了會兒才開口道:“師姐?”
嗓音沙啞,似是有些不確定。
他的頭發有些凌,下上已經長出了一些胡楂,一雙眼睛充了,也不知幾夜沒有睡過,竺林森的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
紀非言這才似發覺真的來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了,下意識地將指尖的煙在地上摁滅。他扯了扯,想扯出一個笑容,可終究沒能做到,只手拭了拭臉頰上的淚水,低低問道:“哭什麼?”
竺林森突然撲進他的懷里,地抱著他,哽咽地問道:“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紀非言沒有說話,雙臂卻忍不住環住的子,將抱得更。
“對不起,我這個朋友當得太不稱職了。”竺林森哽咽道。
“師姐……”紀非言的嗓音也開始發,“我沒有外婆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滿懷悲痛和蒼涼,竺林森的淚水流得更兇了,哭著回道:“你還有我。”
“我只有你了。”紀非言的手臂收得更,幾乎想將嵌進自己的里,他說這話的時候,通紅的雙眼里有冰涼的滾落。
這一句悲到極致的“我只有你了”,讓竺林森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紀非言,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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