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宿舍樓與五號實驗樓的距離大概兩千米。

溫書梨是跑著過來的, 沒有停頓，這點客觀證明肺活量不錯。

實驗室外。

擡手敲門，“叩叩——”

“溫學妹, 你可算來了。”聽到聲音，蕭軒趕讓進實驗室, “你去看看沈厭吧,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 整個人低沉沉的，導師準許他一天假，他不想走，說是必須把實驗做功。”

簡單對話間, 蕭軒解釋說, 他的一個異朋友在計算機一班, 有溫書梨的聯系方式。

也說得過去，畢竟軍訓過後，有太多生要的微信和電話。

可能力不支, 扶著門框穩住呼吸, 對蕭軒點點頭，“學長，謝謝你告訴我。”

前幾天沈厭撒求抱，那時候他的心神估計已經紊。

早該想到的。

導師來回踱步，自言自語：“唉, 這小子真是固執, 都說讓他休息一天了……”

目一轉，看見溫書梨站在他斜前方, 前者禮貌打招呼：“導師好。”

男人近視度數雖高, 但能認出, 雙手一拍，苦口婆心地勸：“姑娘，你帶沈厭先離開實驗室，我怕他這個狀態對後天的學競賽造影響，今天休息休息，讓他安安神。”

溫書梨應下。

以往來實驗室，沈厭每次都能率先發現。

“阿厭。”

溫書梨拿過他手中的玻璃皿，偏頭，兩人對視，“跟我走吧。”

聞言，沈厭稍怔，長睫微擡，眼瞼青灰顯現，“梨梨，你怎麽來了？”

他并不知道是蕭軒給溫書梨打的電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實驗室。

視線下落，溫書梨看到墨黑的桌面上，理械擺放錯，文件夾裏的張張A4紙記滿了阿拉伯數字，織并行的是一些理公式和符號，常人看不太懂。

高中理與大學理天壤懸隔，前者所學的知識是後者的九牛一，表面皮層而已。

實驗室面積不足一百平方米，公衆場合，加之室還有其他人做實驗，說話聲音必須控制得極低。

溫書梨俯，雙手撐于膝蓋，因作傾斜，弓弦般的鎖骨彎彎，弧度更甚，裏頭像是盛著無形水，既溫，又安靜。

的琥珀瞳仁宛如亮星，只倒映出年一人，不失耐心複述，用氣音：“特別想你，所以來看你啊。”

“導師同意讓你休息一天，你別想太多，把時間給我就好，可以嗎？”

彼時，早秋涼風席卷，過巨型玻璃窗未合攏的隙溜滿室，薄紗窗簾舞姿曼妙，潔白的A4紙張被吹起一角，接力似的，下一張、下下一張、下下下一張同時漾。

畫面定格，無可比擬。

如果將沈厭比作塵凡苦劑，溫書梨便是治愈良藥。

年卸下他固執的堅強，輕聲應：“好。”

他不會拒絕，學不會，也舍不得。

……

一整天的時間屬于他們，不被打擾的。

沒有問沈厭心不好的原因，也不用問，最直接的緣由便是次次實驗皆未功。

既然出現問題，那就找到問題源所在，加以實施并解決，所以，兩人去了圖書館。

找到人流稀疏的角落，溫書梨和沈厭搬了十幾本有關理競賽的書籍放置桌面。

看著溫書梨笨拙抱書的樣子，沈厭下頜擡了擡，示意放上面，但孩兒挑眉搖頭，“我看起來很弱？”

這句話，高二開學當天，沈厭也說過。

果然，膩歪久了，說話語氣、行為方式、還有彼此的好習慣，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發生改變。

只要有溫書梨在沈厭邊，他低落的緒走得快，“哪兒有，你最厲害。”

真摯誠懇的誇贊。

落座後，溫書梨問他那一項實驗的名字，先找到目錄、沿著目錄找目標、再然後據目標找類似例題。

沈厭說他自己一個人能完，也許高估自己了，亦或者上帝不許，偏不讓他如願，于是降下難題困住他，好在他邊有溫書梨陪著，心底藏匿的躁意逐漸平。

雖然剛把人從實驗室拽出來，又轉投學習，有點累，但這是沈厭主要求的。

競賽時間迫在眉睫，一分一秒不容忽視，換了個學習地點，也許會輕松一些。

理綜是溫書梨最擅長的科目，三科其一的巔峰即為理，說不定能幫他點忙。

聽沈厭的講述，溫書梨得知競賽所考的範圍包括力學、熱學、電學、學，以及近代理。

而有難度的這項實驗歸屬熱學。

溫書梨翻開書本，認真閱讀麻麻的方正字，而後，圈出此實驗的難點，慢慢推向他，“阿厭，你看這些。”

“都說理進了大學，全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層次，但我還是能看懂的，早知道和你一起報理專業了，你有麻煩什麽的，我也能幫幫你。”

“那，計算機和理，你更喜歡哪個？”沈厭問，在空白草稿紙上寫了五個字——

計算機，理。

不想撒謊，兩者更偏向計算機。

原因很簡單，計算機富含它獨有的浪漫。

前幾天上課劃水，溫書梨看到有人用編程表白喜歡的人，引來的羨慕遠遠不止。

溫書梨也在搗鼓，以專業知識當然失敗不了，一時興起，又往其他方面延擴展了下。

“計算機吧，不過我第二專業可以修理。”溫書梨雙肘搭放桌邊角，靠近沈厭，“最近在研究一些理知識，等到了大二，就能和你一起上課了。”

沈厭點頭，角笑意遮不住，“只要你喜歡就行，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錯了錯了。

溫書梨迅速互換角，“阿厭，今天是我來安你，給我個機會呀。”

沈厭保持最後的倔強，“大老爺們兒用不著安。”

溫書梨抿，一語讖地破：“不，你現在是撒求抱的三歲小孩。”

沈厭不說話了，了鼻尖，笑意微不可察，特地掩飾。

畢竟在他的視角，前幾天確實撒來著，也求抱來著。

後面的幾個小時，他們好像忘卻時間、邊一切，全心投這場與理論知識的博弈。

……

學競賽的主導師說話算話，直至晚上也沒有催沈厭回實驗室。

吃過晚飯，兩人漫步校園。

京大占地公頃將近八千畝，綠化不錯，人工湖一片接著一片，沒走百餘步便能看見，比起白天的風景，晚上更漂亮。

人工湖也會比，比如衆多人工湖，京大的莘莘學子唯獨偏天鵝湖。

顧名思義，天鵝湖有白天鵝和黑天鵝，其他人工湖沒有，不同配的天鵝全然聚集于此。

關于名字，流傳這樣一個說法。

好像二十年前，有個大學生想談，落寞當天在湖旁邊許了個願，結果第二天，生的慕男神向表白，兩人順理章為男朋友。後來，有人不信“邪”，專門連做多次“實驗”，沒想到許下的願真的實現了。

久而久之，天鵝湖在衆多人工湖躍，為京大最歡迎的人工湖。

它還有個別名，湖。

溫書梨站在岸邊，目遠眺，“阿厭，你看那對黑白天鵝，它們一直一起。”

說的那對黑白天鵝，確實一直一起，大概率也是，熱期的。白天鵝游了一步，黑天鵝就跟一步，追不舍。

循著手指的方向，沈厭順勢而，重複說的話，“嗯，一直一起。”

人的緒，往往從言語中現。

他好像……沒有真正開心。

溫書梨換位思考想了想，假如在自己喜歡、熱的計算機領域到困難阻礙，也會迷茫，也會惆悵。

想開口安，沈厭出聲：“梨梨，你想不想看雲夏的藍眼淚？”

看似平淡地說完整句，但太了解他，能聽出他嗓音的異樣。

好似染了風的冰涼，倏而發啞，融合無盡低沉。

不知怎的，溫書梨間一哽，原本呼之出的話語用無言替代，組織好的措辭被撥散，霎時銷聲匿跡。

沈厭語調放緩，自問自答：“我想了。”

回想高二上半學期，他們秋游前兩天。

十班，歡呼笑語陣陣不落，都在討論秋游去看藍眼淚該帶些哪些吃的零食。

當時，溫書梨記得他們說起有關藍眼淚的相關常識，遲川在旁邊問沈厭今年去不去看藍眼淚，沈厭沒有回答，但遲川說他每年都會去看，每年。

高三寒假，溫書梨陪沈厭看了一次。

沈厭只是站在海邊幾分鐘，也不說話，沒有任何表。

準確地說，是故作放松。

溫書梨想知道其中原因，問他：“阿厭，你是心不好嗎？”

他輕笑著回答：“不是。”

人在說假話的那一刻，對方沒有任何依據辨別那句話到底是真，還是假。而且，主觀判斷的概率對半，說假話的那個人擁有再次撒謊的機會。

那時候，溫書梨沒想那麽多，加之只是恰巧經過藍眼淚，以為，沒有原因。

“阿厭……”

他的名字，心疼地他。

似是想到什麽，沈厭低頭，斂眸，像極了自嘲：“我不夠好。”

是啊，他不夠好。

不然，最親的人為什麽不要他？

涼風習習，一吹，凹凸不平的清澈湖面泛起波瀾，迎著暖黃路燈，朵朵漣漪擴散。

是月，也是電，隨水波飄的緩慢時速，被分割錯落有致的面，如明鏡亮，如蝶翼翩躚，純、葳蕤。

阿厭……不自信了嗎？

溫書梨眉目蹙起，眼眶含了晶淚，小幅度搖頭，否認他的話。

心道：不是的阿厭，你很好，沒人比你更好了。

也許這次實驗失敗帶給沈厭的打擊不小，溫書梨牽起他的手，于自己臉側，“沒有啊，阿厭，你真的很好。”

接著，像是到莫名驅，鼓起勇氣，朝湖面大喊：“溫書梨——”

“溫書梨永遠喜歡沈厭——”

“永遠——”

作者有話說：

評論紅包隨機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