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瞎話

我二人邊走邊聊，很快便到了另一間包子鋪。過了早餐時間，裏空，只有挽著菜籃子的一位胖嬸正和老板娘嘮嗑。說到激，重重擱下菜籃怒罵：“這水楊花，真能寫進咱大青史書了！還死在現場，忒不要臉！”

青，取自汗青的青，寓意忠心赤膽為國為民。標準的漢人王朝，如今已經第五位皇帝在位，年號泰真。青朝——怎麽說怎麽別扭——國力鼎盛，人民安居樂業。

哦，這評語是在這起命案之前我作出的，畢竟穿越來這短短幾天我就發現了，青朝不設宵，允許夜市，這顯然是民風開放、興盛安定的表現。

所以這起命案才會給縣城裏帶來如此大的沖擊，我二人所過之，無人不在議論。

因著衙差盤問後就遣散了一層食客，繼而才發現箱中，故第三名死者的消息得以保，暫時未被坊間知悉。居民們熱議的，仍是衛峰與死者曖昧的死亡現場。

死者就不提了，輿論空前的統一，對嫌貧富、自賤如那“勾欄貨”的織綠帽行徑，男老皆是鄙夷。

但衛峰嘛，我豎著耳朵聽了好一陣兒，才明白趙大人為什麽說他“有有義”了。

作為富戶，并無吃喝玩樂、紈绔害人的舉。平日寬待下人、禮敬商戶、懂得讓利、一諾千金。輿論普遍對他的死表示痛惜。

而那風流韻事，嗨，在這個時代，也算不得什麽惡行。只是這般曖昧死狀，實在難堪了些。坊間議論起來，也五味雜陳。

至于他和盧四蘋的糾葛嘛——

“這事得怪盧小姐自己，”胖嬸又拾起菜籃子，也正說到此，“衛峰就算鐘意、數次求娶，也不代表就事事依著呀。”

端起籠屜的老板娘作麻利，也不耽誤八卦：“就是，想替西元堂說話，也得分清場合時間的嘛。”

嗯？盧四蘋替西元堂說話？不是說西元堂東家曾當衆辱，二人也有仇嗎？

我好奇不已，擡眼正見淩軒朝我挑眉，似乎希我趁機打聽一二。

也是，說話的都是子，確實由我開口問方便一些。

但問題是，這又不是我律所的案件，趙大人昨日灑淚囑托的也不是我，我幹嘛要當出頭鳥？

于是我當著他的面大咬一口包子，裝作沉迷食。

淩軒眸中閃過一抹異，卻也只能咬牙，勉強的咳了一聲，扭問道：“請問二位，你們方才說的盧小姐與西元堂，有什麽關聯關系啊？”

老板娘放下豆漿，朝他一瞥：“你是什麽人？打聽這……咦，小夥子長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吶！”登時來了興趣，眼睛都睜大了一倍，“小夥子今年多大啦？親了嗎？哪裏人士啊，看著面生，不是咱縣城的人吧？生的這麽好，配我家侄絕好！”

我一口包子噎住，差點沒上氣來。

淩軒尷尬的直搖手，可這靜把胖嬸吸引了，也湊了過來：“哎呀，是生的不錯，和我閨也搭。小夥子什麽名字？”

“你閨？太醜了，配不上人家！還是考慮考慮我侄吧！”

“你說什麽呢！我閨怎麽了！小夥子你聽我說……”

“大娘大娘，我只是想打聽……”淩軒子後仰，恨不得躲閃到桌子下，聲音盡數被。

“哎呀你別吵，聽我的，和我閨絕配！”

“什麽呀，還是搭我侄吧！”

直到淩軒腰背與板凳呈現45度，朝我飛來N個求救眼神，我總算咽下了卡住的包子，咳出了聲。

“咳咳，大娘們啊，好眼！”我豎起大拇指，“我這哥哥尚未許親，正想尋個俏娘子……”——“王姑娘！”——“各位大娘若有人選，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我自顧自說完，無視了淩軒的眼刀。

“好呀好呀，我給你說我閨……”

“閨什麽，我家侄生的極為俏麗……”

“停！”眼瞅兩大娘從淩軒面前挪開，竟又要到我眼前，我趕忙手制止，“大娘們，停！先別急哈，我這哥哥還有個大問題呢，他之前給你們縣城一位姓盧的小姐遞了封信，被人家丫鬟狠狠丟出來，他這就走不出來了，非要聽人親口拒絕。你們說說，這不是自討沒趣嘛。依我看……”

瞎編的話讓面前幾人都是一愣，大娘們八卦之魂雄起，淩軒倒是幽幽的刮了我一眼。

“你說的是橋西盧家嗎？”老板娘先問，“幾小姐啊？”

我朝淩軒看去，假作問詢：“四、四小姐吧？什麽蘋對不？”

淩軒無語，但已被我架上火爐，只得從頭發出不願的“嗯”。

“盧四蘋啊？”胖嬸嘖嘖兩聲，“哎呦小夥子，你趁早死了那心，可是個拎不清，別招惹！”

“就是！一年前被人退了婚，誰還敢求娶？你這標志模樣，找虧了！”

“退婚，我們一路來怎麽沒聽說？咱們說的是不是一個姑娘啊？”我故意反問了句。

倆大娘齊齊豎眉，當下就教育我怎麽做人。

“嘿，說了還不信！就我們縣城富戶衛峰退的嘛！那庚帖都扔了出來，還能有假？你們哪裏來的，這都沒聽說？”

“哭哭啼啼，還跑去西元堂找東家說理，又被訓了一頓，氣的把東街醫館都砸了！這點子事還被說書的套用了呢，你們兄妹莫不是住山裏的，這都不知道？”

我耳朵一跳，不自覺朝淩軒遞了個眼風，示意他注意聽著。

此時我只顧深探查，都忘了這不是在我們律所。以至于多年後回顧，還會長嘆一聲，失策了啊，餡了啊，被盯上了啊。

側的人往往就會接一句：“得了吧，你哪是這時候才餡的啊。”

……

說回當下，淩軒已順勢問出：“西元堂，憑什麽去找西元堂說理呀？”

老板娘利索，立即回答：“嗨，爹不是西元堂老夫人的哥哥嘛！東家算起來，自然是表哥了呀。說起來也夠不要臉，西元堂差點關門那些日子，爹空守著偌大家業，從沒支援妹妹妹夫，眼看外甥將産業做大，可又上來攀親。”

胖嬸撇：“人嘛，拜高踩低的。但爹千不該萬不該，慫恿自己閨摻和衛府與西元堂的生意往來，否則也不至于斷了姻親。”

原來衛峰時得了怪病險些喪命，是東興號老掌櫃日夜救治，耗費心力搶救過來的。這份救命之恩一直盤旋在衛峰心頭，多年從未忘卻。因而他家産業凡涉醫藥方面，生意向來只與東興號做，每每讓利。之後老掌櫃出事，衛峰悲慟不已，在生意上，更是賠本支援東興號。

無奈西元堂崛起，東興號已在關張邊緣。衛峰卻仍將全家的號脈調理都給東興號。明明有生意能與其他醫館對接，寧可不做不賺，也要為東興號保留火種。

如此仁義行為，自然擔得起“有有義”之稱。

既如此，昨日中午，西元堂東家又怎會與衛峰相約？莫非與盧四蘋有關？

胖嬸不知我二人心中疑，仍在繼續講述：“這盧小姐，心高氣傲，早就及笄也沒定個人家。衛峰喪妻後就相中了，寫了不詩文表達心意呢。盧老爺這人，正愁不上西元堂，一看比它財力還雄厚的衛府提親，那還不立即應下？這盧小姐當時還端著，事後看，心裏也著呢。”

只是在兩家換完庚帖、已商定六禮之後的宴席中，或許是誤認為拿住了衛峰的心，或許也想幫母家上西元堂這艘大船，盧四蘋忽地當著一席賓客的面，要求衛峰停止供應東興號，改與西元堂合作，就以此作為討為妻的彩禮。

沒想到，衛峰當場就變了臉，憤憤扔下庚帖後，衛峰再未回顧。

一時間，輿論嘩然。

盧四蘋這就算被退婚了，丟人可丟大了。咽不下這口氣，就想找表哥幫忙說，畢竟的所作所為，客觀也是為了西元堂嘛。

料，東家竟也不買賬，還挖苦了一番們父，這才氣的盧四蘋失態，砸了醫館。

“一年了，過去也一年了吧？”老板娘嘆道，“當時那事實在難堪，衛峰又一連納了兩個妾室，雖未續弦，眼看也將拋至腦後了。旁人聽說了這些事，哪還有上門求娶的啊？我看，要拖老姑娘了。”

咦，一直沒有婚配……難道這就是此事過去一年之久，卻仍橫亙在盧四蘋心中，能為殺機的理由嗎？

可孤勒死東家，脛骨幾乎折斷，再塞進狹小的箱中……這能是子做出的？還有，盧四蘋晚上可不在客棧，那毒酒，又是如何下酒中的？

就在這時，又有個紮著頭巾的大漢走進了包子鋪，老板娘忙去招呼。“老馬，你咋個回來了？不是給鄉下富戶蓋院牆呢嗎？”

“早完工了呀！拖拖拉拉不給工錢，我才多呆了幾日。正巧那戶隔壁不是牛大夫老娘家嗎？我還趁機找他給我紮紮針呢，他都沒收我診費！”

老板娘嘖嘖兩聲：“牛大夫一向仁慈，就堂中坐診，又哪次收高價了？只是，就靠他一個，東興號怕是也無力回天啊。”

大漢也嘆口氣：“我琢磨著牛大夫……嗨，就是老管家，也清楚。牛大夫他老娘骨痛好些時日了，牛大夫都不肯拋下東興號回村中照看，就怕一走，東興號落個無人坐診的窘地。這也是他娘實在病的厲害，他才不得不回鄉幾天。”

胖嬸被吸引過去，菜籃子都落在了我們桌上。“哎！老管家是好人吶，就和他曾經的東家一樣，仁慈善良……可怎麽好人命都不長久呢？老管家若是一去，怕是東興號也……”

老板娘哽咽了：“西元堂，還是得太了……”

“在商言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大漢悲傷的搖搖頭，複又擡起頭，突兀的換了個話題，“誒，對了，我剛回來一路上聽大夥說，昨兒如歸客棧怎麽了？咋還捉武大郎呢？他不是被俺們村長扣了一下午嗎？”

我和淩軒本豎著耳朵安靜聽著，聞得這話都變了面，淩軒當即起嚴詞詢問：“你說什麽？武大郎被誰扣了？”

大漢一懵，尚未回答，街上人群忽然起來。有人大喊著：“快去看，武大郎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