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殺
老四田南祿一開始,并不承認自己對二師兄有恨意,直到韓桂將從他房中找到的畫徐打開,出汀汀的容時,老四咬了咬腮幫子,這才承認。
“我是嫉妒二師兄……汀汀兩年前來到我們瑤花班,我就對一見鐘。可卻喜歡上了二師兄。對二師兄又殷勤又討好,二師兄卻不為所,不僅不接汀汀的示好,還經常辱罵呵斥。”
“剛才你們班子裏的人說去年十月,你因為離又一次對汀汀發脾氣而打了他,是不是?之後你老喝悶酒,也是因為你嫉妒他能得到汀汀的芳心,對嗎?”
老四眼神閃躲,低下頭喃喃自語:“我看到坐在廊下哭,我氣不過……他是混蛋,混蛋!所以沖之下,我就打了他。”
“你揍了離,汀汀難道沒有怪你?”
“呵,怎能不怪。就像我傻一樣,也傻傻的癡癡的守著師兄。”老四忽然自嘲的笑了幾聲,“二師兄這個人我了解,他重名重利,就是不重義。汀汀的慕維護,在他看來,一文不值。”
二公子坐在上首,盛氣淩人,架勢十足。“你們打完架,又和好了?”
“不和好怎麽辦?他現在是我們班唯一的青,是我們的臺柱子,而且,”老四洩氣的跪坐下,“為了讓汀汀開心,我也只能容忍他。”
我挑挑眉:“為了讓汀汀開心?可離態度并未改變,汀汀怎麽開心得起來?還是說,你有辦法讓離接汀汀?”
“接……”老四痛苦的低下頭,魁梧的材在這一刻竟有些弱小可憐,“是啊,我也以為,我也以為,只要二師兄肯接納汀汀,就一定能幸福。但是……”
說到此,老四突兀的止了話頭,看了我一眼,旋即低頭不語。
楊捕頭奇怪的追問:“但是什麽?你倒是說啊!”
老四支吾了兩聲:“反正、反正我現在覺得師兄不娶汀汀也是好事!我雖然名聲遠不及他,但手上也攢了些錢,只要瑤花班繼續演出,我很快就能買得起田地了,到時候我會求娶汀汀,跟了我才會幸福!”
老四的話直白,殺機也很明確。
但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對他的懷疑也降低了——他知道離和魏王的事。
所以才敢篤定離不再是自由,甚至不再方便和子往,只有自己才能帶給汀汀幸福。
那麽,站在當下這個時點,他應當不會對離手。畢竟現在他還需要離大紅大紫,帶著瑤花班賺大錢,實現他翻農奴把歌唱、當地主娶妻的夢想。或許他以後求娶汀汀失敗,會遷怒離從而對其不軌,但至不是現在。
不過,這只是推論,還需要落實。
我附耳向楊捕頭建議,去查一下瑤花班至今取得的各府賞賜,尤其是老四分到了多;再查一下各大房牙,看看他有沒有買地買房。
說完了機,老四接著講他的時間線。
他說他在席間看田叔氣哄哄的,一摔筷子往回走,擔心田叔和師兄再起沖突,就忙不疊跟著一起回。快到的時候想起師兄沒吃飯,還停下買了點心,所以和田叔是前後腳抵達的。
敲門的時候也是三樣給開的門,三樣還抱怨自己睡個覺不斷有人敲門。二人說話時都聽見了田叔的罵聲。他把點心遞給三樣,讓他送去師兄房裏,自己則拉著田叔回房喝酒相勸。田叔醉後,他也回房歇著了。
這說法倒是和田叔也對的上。
“他竟還關心離吃沒吃飯?還給他買糕點?”二公子盯著老四的背影,一臉懷疑。
接下來,問的人是離的小工三樣。
在他的時間線中,則只有陪同離一起回來,給三個先後進門的人開門,接著就到戌時給大夥開門了。
他自述離回來後就徑直進屋了,他平時就反離對他呼來喝去,輒打罵,那日不使喚他,正合他意。何況當日離心不好,他才不會去主招惹離。
當楊捕頭掏出在他房中搜出的點心渣時,他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就是自己吃掉了老四買的點心,他本就沒去送。
三樣倒是直說了自己對離的怨念,但也篤定的說,自己之前是揚言想打他,不過說說而已,哪裏稱得上機?作為離小廝,近來他也混的風生水起,連帶拿了不賞賜,他是不會害死自己的搖錢樹的。
三樣剛一出去,楊捕頭就撓頭:“他這話也沒錯,按理說離現在是臺柱子,害死他,瑤花班也就完了,那班子裏的員又得回到以前苦哈哈一窮二白的日子。誰會這麽想不通去害他呢?”
是啊,這與方才老四的說法不謀而合。
衙差盤問其他班子員時,大家也普遍表示了對離的敢怒不敢言,但真要說到深仇大恨除之而後快,似乎倒也沒到那程度。
何況,離死後被服,是一種辱。難道僅僅是妒忌殺人?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班主,離作為他的得意弟子,我都沒想到他也有機。直到看到他房中的一本名冊,上面寫著他擬定的角、琴師、小工的人選,像是一本面試薄,但是很多人名都被另一種字劃去了,顯然是離并不滿意班主面試的結果。
楊捕頭話語鋒利:“離自從有了魏王的青睞,對你的態度一日不如一日,還曾囂要出去自立門戶。其實這瑤花班已經算是圍著他轉,所有劇目也以他的青唱段為先,可他還是不滿意,嫌配角、琴師都是你選的,對不對?”
班主了名冊,語氣低迷:“南離這孩子有骨氣,想要壯大我們瑤花班。他覺得我老了,用人選角過于保守,滿足不了他開創新的劇目、演唱新的選段的想法……嗨,這也、這也無可厚非。他到底是我的養子,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啊!我怎麽會害他?”
“接班人?”我想起了汀汀的話,“但你們并未行過正式的拜師儀式。”
班主嘆了口氣:“哎,這一行是苦功夫,臺上風演出,臺下練嗓、記詞、唱腔、段,哪樣不辛苦呢?孩子們小的時候,我只是想讓他們學手藝,長大了勉強也算個門路,卻不必為了所謂的傳承困于這一行當,便沒有搞過什麽儀式。等孩子們大了再舉行,又好像有些刻意、貪圖回報似的。以前南花倒是不止一次提過,想為我們補個儀式。可那時候,我們都窮的整日為生計奔波,哪裏那閑工夫?現在手上是富裕了,可……”
可人變了,離已經不是當年跟隨養父後嗷嗷待哺的小孩子了。田班主對他有著父子之,他卻缺了些恩。
楊捕頭忿忿不平:“按照離這樣搞下去,你的瑤花班就變他的了,你對此竟毫無怨言?”
班主腰彎了下去,五皺在一起:“怨啥呢,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本來就應該讓年輕人做主了,哎。”
這話聽著讓人唏噓,不管是不是出自班主的真心。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還是衙差韓桂先打破道:“那你昨天提前離席,只是因為與兒子生氣?可有其他原因,你回來之後又都幹了什麽?”
許是離的死對他打擊很大,班主晃神片刻,舉起抖的手捂了捂臉:“南灃這不孝子……我是想著,南離最近脾氣很大,萬一因為勒索信的事愈加暴躁可怎麽辦,所以想回來勸他報。但是我去敲了門,他沒給我開。這孩子現在主意大了,不願意和我老頭子商量了,我也理解,所以我就回房了,之後沒再出來。”
從擺證據到盤機,再到叉核查時間線,怎麽有一種劇本殺的錯覺?可惜不似游戲,盤問到此刻,進展緩慢。
除三樣外,另外四人先後回到大院,都是三樣給開的門,進門後三樣也都再次落了閂。汀汀、田叔、班主都有去敲門,均沒有收到回複。老四則沒有靠近過離的屋子。汀汀、三樣都說聽見了田叔的罵聲,老四則將他勸回屋裏後,自己也回房了。而班主,連罵這事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昨晚其實這五個人本沒啥集,時間線也是斷斷續續的。
“怎麽回事?聽起來誰也排除不了啊,是不是有人在說謊?”二公子提出一種思路。
楊捕頭不敢妄下結論,支支吾吾沒有回答。
“那個汀汀回來最早,說敲門沒開,會不會是……”
二公子的話沒說完,我卻乍然浮現一個猜想。
“等一下,前後三個人都去敲過門,離沒開,也沒吱個聲。這是否代表著離不在小院,或者,他早在汀汀敲門之前就死了?”
話音一落,場面倏得安靜。兩個衙差狐疑的對視著,二公子則面陡變,朝我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幽深,卻著晶瑩的。
糟了,我是不是又……
“羽書妹妹,你還像小時候那般聰明!”一開口,二公子差點把我雷暈,他激地說,“十年前,就是你找到了丟失的陀螺!太厲害了,這麽多年你都沒變!”
啊?
我懵了,楊捕頭和韓桂也石化了。
“咳咳!”楊捕頭強自憋出輕咳,覷著二公子的眼風,顯然覺得此此景也忒跑偏。“這個猜想雖好,但也講不太通吧。”
是,我在說完後其實也意識到了。因為三樣陪同離回來,是有兩戶鄰居可以作證的,鄰居也未曾提及再看到他外出,或其他外人出。何況三樣也說,他及時落了門閂。
也即,如果離死于汀汀回來前,那院中只有三樣一人,但他從機上又講不通,目前也沒有發現指證他的證據。
而除了三樣,會不會有兇手自外來潛?或者在瑤花班外出表演時,兇手已經暗中潛藏在大院,只等離回來下手?
但問題是,離雖然,卻也是一青年,被徒手掐死卻未讓人聽到任何靜,這講不通。三樣能聽到敲門聲,就說明沒有睡死,不可能注意不到離房中的異常。
第二,離當日的行蹤是特殊的,因收到勒索信加之表演出了差錯,才會氣的不去聚餐,提前回大院。那兇手如何得知?如未發生這些異常,離會與班子員一道回來,屆時兇手想要殺人後潛逃,并非易事。
想到這兒,我再次意識到勒索信的重要,它對離的緒、線,影響都很大。
昨天下午的演出是早早就定好的,又是在太尉府,絕不可能因為他的心而取消,可離很執著,數次要求班主更改時間,還對著班主發了通脾氣。離久在顯貴門戶表演,縱然有魏王撐腰,當不至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何況,方才三樣還提到了一點,離昨日未點滴淚痣。
沒錯,他拿手的《貴妃醉酒》,都會在眼下點一顆滴淚痣,可稱為點睛之筆。昨天他竟沒有點。表演的四出戲,都是他的拿手劇目,他也唱錯了兩。
汀汀也說,班主被嚇得不輕。表演結束後,太尉府管家本來讓留下用餐,班主生怕離再出什麽岔子,都找借口拒絕了。
這足以說明,離緒波極大。他的確存在郁郁而歸,將自己關在門,誰也不見的可能。畢竟敲門的三個人,離都對他們不滿。
所以,當下調查的重點,還應該是這封勒索信。
可惜,我參與的調查也就到此結束了,因為我爹咆哮著出現了——
“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說去西街了嗎?孩子家家的,在這兒問什麽問!二公子啊,快帶走吧,兒家繡繡花彈彈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