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
案發前就離開了李府?難道真是心虛跑路了?
“城門沒有查到寇府馬車外出,寇湘湘或還在寇府。”楊捕頭又道,“大人,您看需要府查問……”
謝寧軒略一揚手,蹙眉道:“定遠伯已鐘鳴盡,不宜驚。不過是調查之初……這樣吧,我去一趟,隨後趕往林府。浮生,此給你了,全部觀賽人員及李府諸人的盤查,你安排下去。”
“是,大人。”
“至于羽書……”謝寧軒眼風掃過來,諄諄,“幫我個忙好嗎?”
“什麽忙?”我有些訝異。
“此案發生在繡花大賽賽場,且有皇妃被驚擾,查案必得迅捷。羽書聰慧敏銳,又……”他頓了頓,眼中含上些笑意,“一向喜歡古來斷案神明的話本。既如此,不妨跟著浮生,查問查問線索。如何?”
嗯?怎麽好好的誇贊語句,從他中說出,莫名有種話裏有話的覺?
見我擡眼發懵,謝寧軒彎了彎角,梨渦現。
“等我回來。”他輕聲說,隨後又與楊捕頭耳語幾句,便拂袖離開了。
“王小姐,王小姐……”
兩聲呼喚,神思太游被扯回,我愕然意識到我正盯著謝寧軒的背影發呆。而大廳裏,丫鬟六梅還跪在一旁哭泣。
“王小姐,接下來該怎麽辦?”
啊,你問我?你才是捕頭誒。
楊捕頭嘿嘿一笑:“王小姐睿智,貴妃醉酒案卑職就領教了,大人也說,要多請教小姐意見。”
呵呵呵呵……這恭維我一時沒敢消化,因為就在這一剎那,我突然意識到,你們青朝不是不準子仕麽?那這皇妃在場,滿是達貴人的場合,讓我一個外人參與,豈不引人注意?
但謝寧軒,好像是有意留我參與調查的誒。
“那,咱們繼續盤問六梅?剛才話也沒說完。”
“哦,行啊。”我潦草的點點頭,心裏在想,關于謝寧軒的謎題好似還有很多,我其實,一點也不悉他,不是嗎?
六梅仍沉浸在悲傷中,哭哭啼啼的講述著:“昨個一到,管家就安排李府丫鬟侍奉,不讓奴婢跟著進湘水落。晚上,奴婢突然發現小姐的枕巾還在奴婢懷裏,小姐沒有這個枕巾,就睡不著覺。奴婢就趕送過去,湘水落門口的婆子還不讓進。正著急著,我家小姐從外面獨自回來,邊竟連個丫鬟都沒有!奴婢一問才知,小姐晚宴喝的有點醉,去散了散步。小姐腳步都搖晃了,竟然沒有人陪!奴婢氣的不行,就揪著婆子質問來著。那婆子也怕小姐出事,就破例放奴婢進去了。小姐又喊,于是奴婢拿三枚杏仁糕給吃了。之後小姐睡,奴婢才出來。”
無暇顧及其他,我走到桌邊,將食盒拿起細細端倪,確認一盒缺了兩枚,一盒缺了三枚。方才李府下人怎麽說來著?林二小姐昨晚吃了兩枚。
嗯,不錯,了三枚的,正是從林虹玉房中拿來的。
“今早比賽,奴婢早早來等小姐。還看見小姐進正殿前,從手帕中取出一枚杏仁糕含在裏。奴婢一直在角落裏給小姐加油助威,哪知,哪知……嗚嗚嗚嗚嗚……”
誒,等等?又來一枚杏仁糕?林虹玉昨晚不就吃了三枚嗎?
“是三枚啊,奴婢親眼看小姐吃下的。”六梅茫然的說。
“那今早吃的杏仁糕又是哪裏來的?難道湘水落早飯有提供杏仁糕?”
李府下人否認:“沒有。昨天、今天的吃食都沒有杏仁制品。”
嘿,有點意思。多出來這枚,怎麽就憑空出現了?
廳中數人面面相覷,沒有答案。我只得先追問其他:“六梅,昨晚你侍奉你家小姐,可有覺得異常之?”
六梅張了張,似乎有些拿不準:“奴婢、奴婢是覺得,小姐昨晚回來好像很高興,又好像不高興。”
“什麽意思?”
“因為小姐說,奴婢捧了食盒來,小姐卻對著食盒罵了幾句……”六梅不安的頓了頓,小聲續上,“嗯,罵了幾句二小姐。奴婢追問,小姐也沒細說。沒過一會兒,小姐突然又笑了,又取了三枚杏仁糕吃了。”
啊?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對著食盒罵二小姐,但又吃了人家做的杏仁糕。這林虹玉怎麽覺人格分裂啊?
“來李府之前,沒有類似的表現嗎?”
六梅搖頭。
可昨晚的宴會我記得,所有參賽佳麗單獨席,都有李府丫鬟陪伴,祥和安寧。能讓林虹玉産生轉折之大的緒,應并非來自席間。
難道是之後在散步中,遇到了什麽事、什麽人?
“散步……”楊捕頭沉著問,“林小姐昨晚去哪兒散步了?”
沒能侍奉左右的六梅自然不知,但我沒料到,李府配給林虹玉的侍奉丫鬟,竟也回答不上來。
“奴婢們是跟著林小姐來著。”紮著兩條辮的丫鬟委屈的說,“昨晚宴會後,林小姐頗有醉意,想散散步再回。奴婢們便陪著小姐在花園裏漫無目的走著。後來見兩個小姐坐在園子裏說笑,林小姐不知道怎麽了,瞪著人家,也不說話。那兩位小姐便攜手離開了。”
高高束發的小姐?
另一名盤發丫鬟補充道:“林小姐盯著們的背影,忽然扭,又往反方向走,還朝奴婢們發火,讓奴婢們不準跟著,趕……”踟躕了一下,小聲道,“趕滾。”
楊捕頭語氣不善:“所以你們就不跟了?”
“不,不是!”兩條辮趕解釋,“奴婢們哪敢放任小姐獨自散步,出了事奴婢們可擔不起啊。奴婢們一直悄悄跟在後頭,但、但……花園中燈燭不亮,幾個彎彎繞繞後,奴婢們就、就跟丟了。”
“奴婢們很害怕,馬上分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等奴婢們回到湘水落,正上林小姐被一個丫鬟攙扶著進院子。”
“那是什麽時辰?”楊捕頭問。
“亥正。”李府兩個丫鬟齊齊回複,“當時正好報時,奴婢們都聽見了。”
亥正?我記得昨晚晚宴,不到亥時就結束了呀。怎麽林虹玉獨自溜達了這麽久才回來?
“林小姐帶著那個丫鬟進去,大約呆了多久?”
兩條辮想了想:“不到兩刻鐘吧。奴婢們一直在門口候著,那位姐姐出來後說林小姐睡下了,奴婢們別去打擾。”
這說法倒是也能和六梅的說辭對上,并無矛盾之。
“那從你們第一面見到林小姐到今早去參賽,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兩個丫鬟茫然搖頭。
也是,這倆丫鬟不過是臨時使喚的,又能多了解林虹玉呢?聽們的描述,連昨天林虹玉生氣都不知道。
我又問了幾個問題,二人也答不上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在二人服侍期間,未有外人接過林虹玉。
看來有毒的杏仁糕,唯有林虹玉單獨散步的這一時段能獲取了。是什麽人給的?怎麽就接下,又放到哪裏了呢?為什麽當晚了沒有吃,反而在比賽期間服下?
眼看丫鬟們都問不出什麽了,楊捕頭又來了李府守門的小廝,上來就問:“昨天林家二位小姐抵達的時候,是你守門的?聽聞林小姐和寇家小姐發生口角了?”
小廝搔搔頭:“不能算是口角吧。當時林家小姐,哦,小的說的是參賽那位。下馬車後發脾氣呢,好像是嫌自家妹妹作慢。這時候寇家馬車也到了,林小姐突然就噤聲了,甩了袖子就先進府了。小的看見寇小姐下車的時候撇了撇,但沒有吵起來呀。”
咦,這說法有點意思。
“然後呢?寇小姐也下車府?和林二小姐有對話嗎?”
小廝搖頭:“沒,看都沒看一眼。那位二小姐倒是向福了福,可人家也沒搭理呀。”說罷,小廝又賊眉鼠眼的四下看看,低聲音,“不過說起來那寇小姐脾氣是不怎麽樣,小的上前迎接幫忙拿包袱,被的頭發掃到,還瞪了小的一眼。”
我不自覺聳起眉,有個念頭乍然出現。
“楊捕頭,六梅不被允許侍奉自家小姐,那是去二小姐侍奉了?”
“沒有,和其他佳麗的丫鬟在西院。”
果然。我說我昨天在寧聞閣從未見過六梅嘛。
不能侍奉小姐,卻也不伺候生病的二小姐。林虹玉吃了妹妹做的糕點,言語卻有指責。姐姐參賽,妹妹始終沒有出現過。
方才那位金寶鴦,傷心于好友的乍然離世,卻沒過問妹妹一句。寇湘湘,在描述中,對這位妹妹,亦幾乎是一種無視的狀態。倒是明擺著不喜林虹玉的郡主,對二小姐極其在意。
呵,難道林家二位小姐不和?
我正思索著,有衙差來報,搜完了林虹玉下榻的居所,并未發現異常。楊捕頭朝我看來,用請示的語氣:“王小姐可打算去瞧瞧?”
自然得去。雖說是臨時下榻,但也有死者生活的跡象,或許會發現什麽線索。我點點頭,便和楊捕頭一道出了大廳,往湘水落方向走。
其實在貴妃醉酒案中,我和楊捕頭沒打照面,也說過許多話,算是識。不過此刻一路同行,還是多有點尷尬。
“咳咳,那個,楊捕頭啊,請問你們……”我率先了打破了沉默,想趁機嘮嗑一二,打探打探謝寧軒的世。
“王小姐別客氣,我浮生吧。”
“哦,好,浮生。那你也別小姐來小姐去,就我羽書吧。”
“啊?那哪行!”浮生頭搖的像撥浪鼓,“小姐閨名,卑職可不敢僭越。”
嗨,不就是個名字麽,而且你跟我,自稱哪門子的卑職啊。
然而浮生十分固執,堅持不肯改稱呼。我明白這是基于時代的束縛,也只能輕勸兩句,未再強求。
“行吧,隨你怎麽吧。”我聳聳肩,話鋒一轉,奔了主題,“話說,你家大人,不是齊王爺的長子嗎?怎麽我聽說世子卻差點封給了二公子呢?”
浮生眼珠子瞪得渾圓:“王小姐不知道嗎?您不是和二公子青梅竹馬長大的嗎?怎麽會不清楚大人的世?”
“額,我這不是失憶了嘛。約好像記得,他的母親不是王妃?”我盯著浮生,試探著問。
浮生條件反的點了下頭,馬上又警覺的四下看看,憨赧一笑:“這個,嘿嘿,卑職不曉得,呵,不曉得……”
哪是不曉得,看來是不能說。嗨,也對,他是謝寧軒的下屬,那又是宗室,的確不便私下議論。只是方才初初的反應,還是讓我覺察到,我沒猜錯。
老爹之前拍馬屁的時候也提過一,說王妃生育了兩個孩子,依舊貌不顯年齡。現在看來,嫡子嫡,就應該是二公子和已出嫁的齊王府大小姐了。
這麽說,謝寧軒是庶長子啊?所以世子的爵位由嫡長子繼承了?
但他年紀輕輕做到京城府丞這個位置,也算是厲害了。怎麽,這個朝代還用著推舉制,九品中正制?謝寧軒是進了國子監一類的場所,簡單結業就能當了?呵,拼爹吶?
誰知,浮生聽完差點跳腳,震驚的說:“王小姐,你在說什麽!我大青朝哪來的什麽中正什麽推舉啊!天哪,小姐不知道嗎?我們大人可是年登科,十五歲就取得了二甲十三,創了我大青年齡之最!按照祖制,這都可以立即授予爵的,是聖上覺得大人年,還需磨練,才令他繼續做皇子陪讀。大人弱冠那年,就去做了戶部郎中,當年就查出雲錦私販一案,轟朝野!本來按照考核,大人還能晉升呢,到今天,或許都能當上戶部左侍郎了!可兩年前前任府丞致仕,大人是自請來當府丞,維護京城治安的呀,卑職們都替大人可惜呢!”
滔滔不絕的贊許落在我耳,從頭驚到尾。
二甲十三……是哦,我怎麽忘了,早在秋水鎮,謝寧軒就曾報過他的科考績。當日說的好像是二甲十四來著?哦,也對。年登科過于驚豔,天下讀書人皆知,他若直白說出,份也就暴了。
沒想到吶,這家夥履歷居然這麽富核。明明可以當個紈绔,績卻如此耀眼。嘖嘖,再見他,我都得刮目相看了吶。
我在心裏百轉千回,不知道謝寧軒已然在回程中。
等我們踏湘水落,剛在林虹玉的屋中查訪時,我看到屋中很幹淨,并沒有過多私人品。櫃裏放著幾幹淨,床邊還整整齊齊放著的繡鞋,它們的主人卻已經不在了。
林虹玉昨天下午才來李府,到底是什麽人迫不及待殺了?
我思索著,沒注意手下的作。耳旁旋即傳來一句打趣:“這屋子是客居,能有什麽?羽書將那香爐前後翻了十二次,別不是看上人家東西了?”
是謝寧軒回來了。
他換下了服,穿著一白繡枝芽暗紋的長衫,明明低調不彰尊貴,但面對那雙如海深眸,我還是呼吸一。
謝寧軒收起調侃笑容,朝我走近兩步,低頭輕問:“怎麽了,羽書?”
“啊,沒、沒什麽……”我下即將躍出間的心跳,自己專注回案件,“那個,你去問的怎麽樣,寇湘湘是無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