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周達尹擡起眼簾，出不解。

我深吸口氣，將疑問一腦說出來：“公子可還記得那夜，土匪給咱們送的飯菜？那是一道香菇。公子從菜裏聞出了迷藥的味道，這才避免了我們被迷暈的後果。後來聽土匪說，迷藥是山西雲家的，對不對？”

周達尹靜靜的坐在我對面，表漸漸冷了下來。臉頰紅雲，亦是消弭。

“雲家迷藥藥效十足，唯有一點不好，就是有一種獨特的氣味。唯有放香菇這道菜中，則能被濃郁的香菇氣味掩蓋，無無味不易察覺，這也是其他人質全部暈倒的原因。而公子你，那日卻只憑輕嗅，就肯定的說出有迷藥的事實，對此，我實在很難理解。”

周達尹波瀾不驚，只微微擡了擡角：“我從小鼻子很靈。”

“我願意相信。”我點點頭，真誠說道，“那日公子和我去西廂查看人質，我看了前兩間，後兩間是公子查看的。當時公子說一共十八個人質，并沒有看到周二叔。後來我去踹醒人質的時候，清楚的記得第一間和第二間各有六名人質。到了第三間，煙霧繚繞，我只來及踹醒那姓夏的，就被公子帶走了。後來我聽聞，他那一間人質死了一半，三名。也即，那個廂房也關著六個人。這就奇怪了，十八名人質平均分布在前三廂房裏，可是公子兩次，都趴在第四間看了許久。難道公子就沒發現，那一間沒有人質嗎？”

自打那日講述炸日所有經歷時，郡主與謝寧軒、二公子不經意的話語與我遭遇的點點滴滴撞著，讓我産生了縷縷的懷疑。我越想越驚心，越驚心越疑，當邏輯閉環被打破，我才發現，竟然矛盾重重，蹊蹺。

當初困在江瑟樓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那個應是周二叔。因為他不在被抓的人質，又偏偏單獨出現。當三殿下和兵從頂上吊下來的時候，也是他一擡手，驚了土匪。

可等我仔細回憶，卻愕然發現，周二叔當時確實了手，但并沒有大聲呼喊。

周二叔的那個作，如果按照平常來看，應該會被認為在求救。可為什麽我會以為他在阻止兵？

因為我先為主的認為他就是應。

可是，真的是他驚了土匪嗎？

不，不是。

真正驚土匪的人，是打碎了花瓶的周達尹。

在記憶蘇醒的那一刻，我只覺得我的靈魂都被凍住了。

我開始驚恐的意識到，我對周二叔份的認定，是周達尹給我灌輸的。

找到那張圖紙的人，是周達尹。認出上面的字跡的人，是周達尹。提及周二叔了解五魏街、了解江瑟樓走向與布局的人，是周達尹。講述周二叔備勾結土匪的機的人，還是周達尹。

我無法相信，我不敢相信。

我托浮生給我搞了一點山西雲家的迷藥，請鐘叔做了一道香菇，同樣的菜中，我家沒有一個人能聞出異常。

周達尹趴在最後一間廂房前的失表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眼前。我清清楚楚的意識到，那晚我們倆一共去過三次西廂，可我并沒有一次走近過第四間包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周達尹告訴我的。

他擔憂著、著、崩潰著，卻還是每每都能從第四間廂房返回後才發作，這些，真的只是巧合？

周二叔事發前夜回到家裏吃飯，然後老太爺病發，周達尹才會到江瑟樓找他。

我原以為，這便是周二叔設計引侄子前來的詭計。可是再想想，侄子逮住這個時機安排次日手，不也是一樣可行的嗎？

馬家寨寨主的死，記錄顯示只有周二叔進去過監牢。可是謝寧軒講過，後來是周達尹拉他出來的。我們從這段話中確認了周二叔有殺人的嫌疑，但，同樣進去過的周達尹，不也一樣嗎？

謝寧軒曾提過周二叔右手斷了，我找老爹確認過，周二叔也非左撇子。那麽，三個月前發生的劫持，周二叔已不能執筆，如何繪圖，如何寫信？

現在已經證實，道純屬胡說，本不存在。也就是說，江瑟樓就和五魏街上任何一小樓一樣毫無特，不會引起周二叔特別注意。即，周二叔也不可能早先專門繪制過它的平面圖。

何況，那張平面圖我細細看過，并無泛黃跡象，說明繪制時間不長。

我之前就曾起疑，長辮男知道三殿下英武、謝寧軒老謀深算。這些不可能是在深山裏的土匪知道的，顯然是應告知。

可應既然對于兵的況如此悉，又怎麽會沒意識到，頭頂突破這一？謝寧軒這一招的確妙，但謀劃如此完善的應，就真的能有如此大的疏嗎？

事後我以為，是周二叔故意留了個缺口，放兵進來，這樣才能更好的消滅土匪，為自己報仇。

但是這裏卻又講不通，周二叔設計把侄子騙進來，顯然是為了殺了侄子。可是兵如能順利潛救人，他就很難把握同歸于盡的時間，那豈不是白忙活了？

可是等我換了種思路，我才愕然發現，事竟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如果顛倒過來，應是周達尹呢？

他故意留了個給兵，讓兵進來發現周二叔是唯一清醒的有嫌隙的人，再故意發出響聲驚土匪，引土匪和兵廝打，借任何一方除掉周二叔。這樣既做到了嫁禍，又消除了後患。

當各種因素一綜合，我膽戰心驚。我不開始懷疑之前的推斷，更意識到我對周達尹的信任，基石在搖。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我已無法控制。

我不敢相信和我經歷生死的人，居然才是真正的鬼。我懷疑自己，我不願相信。我做了一個又一個的驗證，越是驗證，越是令我骨悚然。

老爹知道周達尹在炸前救了我，幾次說去周府登門道謝，我卻始終不敢去。就是因為我不敢面對周達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怕從他的眼中看到我對他的不信任，更怕這份不信任，會是對的。

正如此刻，我端坐在周達尹的面前，對他說出我心的懷疑。

周達尹只靜靜的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沒有芒，消瘦的臉龐上還有青紫的淤痕，無聲控訴著我的殘忍。

湖面上揚起一陣微風，吹著紗窗輕輕的擺，波泛起芒，一閃而逝。

我的眼眶很熱，鼻子很酸。強忍住心頭的震撼，我誠懇祈求：“周公子，你我經歷過生死，我真的不願懷疑你。你告訴我，只要你解釋，我就願意相信你說的話。那日是你擋開飛向我的刀，也是你拽著我逃走。你救了我，這份恩我會一直記著。”

“其實也不全是為了救你。”周達尹忽然輕笑一聲，慢慢舉起茶杯了口茶，“你當時已經沖進第三間裏，眼看你就要沖到第四間去了。我不能讓你過去，所以才急忙拖你離開。”

我聽到自己心中碎裂的聲音。

“第四間廂房裏，到底有什麽？”

“二叔。”周達尹放下茶杯，神淡淡，像是講述一個完全無關的故事。

“二叔從被拖走，就被灌下迷藥。我算準了兵一定會選在夜裏從頂上突破，所以事先配給二叔的藥量是計算好的。他會在夜半醒來，我沒有綁住他，這樣，他就了唯一清醒可以活的人。謝府丞如此聰明，他很快就會想到有鬼，當兵沖進來救人的時候，看到二叔在活，你覺得他們會懷疑誰？”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其他人質都暈倒時，周二叔卻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他顯然是藥效過去，醒過來伺機逃跑，聽到有靜就隨意躲進了一間黑屋子。他對兵的招手其實是求救。而他後來跑到我們跟前，是他看到我們了，急忙過來和我們彙合。

可惜那時候我已經對他有了見，把他正常的舉都誤以為是威脅。

而周達尹那晚不讓我靠近第四間廂房，就是因為那間房裏從始至終只有周二叔一個人質，一個被藥倒著、昏迷著、并沒有配合土匪行著的人質。

周二叔會因為我的存在擁有完的不可能證明。之後周達尹借□□炸急忙拖走我，則是怕我發現空屋而懷疑他。

“那麽，也是你打的我？”

周達尹眼睫一，面愧疚：“對不起，我……當時二叔跑過來，我怕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就全力住他，他不明所以，和我打了起來，裏還念念叨叨，我也是沒法子……我只是希能把你打暈，我沒想到你會摔到碎片上，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二叔看到我打你，更加怒不可遏，和我廝打的時候用了全力，落在他人眼中，呵呵，反而變了我自保……但是、但是，我真的只是錯手一推，我沒想著……我……”

額頭上的傷仍在陣陣作痛，正如同我現在疼著的心。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陷害你二叔？”

周達尹舒展眉頭，輕輕淡淡的笑了，竟著一種看破紅塵的釋然。

“這起綁架案，我策劃的很圓滿。唯一的意外，就是你。”

心中一，我偏過頭去，不敢直視他閃著芒的眸子。

“在我的計劃中，我會隨機挑選一個房間沖進去，在證人面前向土匪承認周府公子的份，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土匪的最後籌碼，那麽我自然會被一個人關著，我就有了絕對的自由。沒想到，土匪都是蠢貨。聽到有遠郡主和金小姐在，就想報仇扣下們，誤打誤撞偏偏留下了你。”周達尹眼中有，異樣的，“呵，或許當日留下的真是郡主，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了。”

“你完全可以按照原計劃，暗示將我和你分開關押，那麽你還是一個人。”

“當時的形下，我無法開口。整個行，只有二當家的一人，知道我是他的應。我醒來時，你已經與我同屋了。”

我艱難的開口，嘶啞著：“那你、你也可以不告訴我迷藥的存在啊。我被迷暈，你一樣是自由的。”

周達尹苦笑著搖搖頭：“怪只怪我被你吸引了。”

他清澈的眼眸中看不見一戾氣，仿佛南于湖一般澄澈幹淨。他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我，毫不藏他的心。

“普通的子遇到土匪，會嚇得渾哆嗦。你不一樣，你不僅敢替郡主擔下份，在土匪走後還和我探討案，句句點中要害。被土匪威脅，卻遞給我安心的眼神，還裝哭裝害怕。所以我改變了計劃。我決定要用你作為我的證人，要接近你，也算是給我自己的獎勵。可是沒想到，你太聰明了。”

周達尹的話我并不意外，我能看出他的心思，縱使我并未同樣有意，卻也將他當做生死之的朋友。如今這個局面，亦是我不願面對的。

“對不起。我只想知道為什麽。”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你是周府嫡長孫，祖父寵，又奪得狀元，大好前程。你到底為什麽做這件事？”

“嫡長孫？”周達尹忽然笑起來，“我哪配當嫡長孫？”

我不明白他到底什麽意思。

可周達尹越笑越誇張，直到眼淚從眼角蹦了出來。

我忽然心念一，出聲都在哆嗦：“你、你是不是有把柄在馬家寨手中，亦或者、或者……”

我說不下去。堂堂周府爺，能有什麽把柄被毫無集的土匪所持？除非……前有淵源？

周達尹收起角的慘笑，向窗外如畫景，如悠閑賞景的閑雲野鶴。

他輕笑著，聲音很輕：“王姑娘可想聽個故事？貍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