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事的起因是我撞鬼了。

我近來神思倦怠、失眠多夢，常常憶起兒時孤單、被棄的自己，尤其失去姐姐之痛，曾令我一度失魂落魄。

是當上律師，功為當事人謀得法律支援後，才從中獲得就帶來的平靜與安全。

然而周達尹的死，再次將我帶回失敗中。

夜不能寐，我唯有獨自坐到院中發呆。作為一名唯主義教育的現代人，夜風吹滅蠟燭、樹木發出響，這些鬼片用來嚇唬小學生的低級套路，我豈會心有波瀾？

但今晚顯然不一樣。

蠟燭滅了之後，我眨眨眼睛，短暫的黑暗過後，我適應了不夠皎潔的月。嘆口氣，今晚的淚水也流的夠多了，便默默起準備回屋。

就在這時，耳旁忽然響起一個空靈的、若有似無的聲——

“你來了？”

我詫異的站定子，扭一看，朦朧月能見度不高，可還是能看清，屋門閉著。

不是新來的丫鬟垂雲垂柳出來，那是誰在說話？

“我等你好久了。”同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虛無縹緲、約約。

我有點慌，忙睜大眼睛四顧，可小院平靜如水，半個人也沒有。

怎麽回事，難道我幻聽了？

“該歇息了，別念著旁人了。”

等一下，不對，真的有聲音啊。

這次，我聽得真真的。是一個輕、幽幽的聲，帶著的尾音，忽遠忽近。

冷汗當即爬上額頭。

“你還左瞧右瞧等什麽呢？還不進來？”

這、這、這是在對我說話嗎？

“誰，誰在說話？”我張地說話都開始打拌子了。

“吱呀”聲在腦後響起，我差點跳了起來。回頭一看，地上多了個枝條。

我嚇懵了，盯著它足足看了五秒鐘，才敢擡起頭來。院中柳樹在白日裏分明是乘涼的好去，這一刻，怎麽樹影婆娑、鬼氣森森呢？

了夏的夜風都是黏黏膩膩的，可今晚不一樣。

我後腦勺分明是被北風大力吹著啊。

隔壁王婆家門口那燈籠被風吹的一閃一閃，像一只的眼，不懷好意的瞟著我。

怎麽搞的，我可是在唯主義教育下長大的啊，我怎麽能怕那……

耳旁又傳來一聲細微的、糙的聲音。我住嗓子眼即將發的驚懼，駭然發現那枝條旁，竟然又多了一條。

我剛只擡頭看了眼王婆家的燈籠啊……

天哪，難道……

遙遙聲再次響起：“你問我是誰？你說呢？”

不遠幽幽那只眼，忽然閉上了。

我就在陷黑暗的一剎那，驚恐的意識到，、是在回答我的問題？

有生之年讀過的所有鬼故事齊齊冒了出來，腦海中貞子和聶小倩在搶占地盤。

我要逃，我要跑！腳卻像被打了樁子，僵地擡不起來。我強迫自己深深吸氣以趕走恐懼，餘卻乍然掠過一個白影。

“誰！”我嚇壞了，厲聲喝道。

聲立即換了方向，自白影消失之飄出：“郎君，你回來了？”

我張開大聲呼救，可半個字還沒吐出，忽然一陣風襲來，連同求救聲一道卷裹我的嚨。我被嗆得連連咳嗽，腳步不穩，差點摔倒在石臺邊。

飄忽不定的聲又輕響起：“慢些，慢些，郎君慢些。”

地上的枝條毫無預兆的飄起來，猶如被一雙大手輕巧握著，從我面前劃過。

我嚇死了，閃躲也忘記了，逃跑也不會了。

“吱呀！”又是同樣一聲，卻響了好幾分。

我不敢回頭，可偏偏餘清楚地掃視到，遠有個人形廓，晃悠悠、窸窸窣窣的，自遠而近踱來。

“你你你……你什麽人……”語無倫次，我嚇得呼吸都不順了。那影卻越來越近，直到一雙手毫無預兆的拍到我的肩膀上。

可影明明還在兩步之遙，那我肩上這是……

“啊啊啊！”我終于不控的尖出聲，聲帶每個細胞都在抖。

“小姐，你怎麽了？”

“書兒！大半夜的你不睡覺，鬼什麽？”

兩個悉的聲音疊耳，我哆嗦著瞇開眼一看，垂雲正端著燭臺擔憂的看著我，一旁是著眼睛的垂柳。二公子派來的琴棋書畫四丫鬟也披著服陸續走出屋子，打著哈欠。

對面那影在燭臺的照下，象出老爹的模樣。他一屁坐到院中石臺邊，打著酒嗝：“哎呦，哎呦，今天這酒太難了，我這一路走回來，怎麽也吐不出來，哎呦……快快，誰給我倒杯茶來？”

我懵了，忙接過燭臺四下掃視，可幹淨的院落中，哪有陌生人？那著不詳氣息的柳樹，此刻正迎風舒展著。

“你們、你們方才沒聽到什麽聲音嗎？”我忍不住疑地問。

“沒有啊。”垂雲搖搖頭。

“出來就見小姐你抱著頭在，沒有別的聲音了呀。”垂柳眨眨眼。

“那方才我肩上的手……”

垂雲無辜又擔憂的舉起自己的右手：“奴……”不適應的吞下半句，改詞道，“不對，是我、我下了小姐，小姐就閃躲著跳開尖……”

“書兒？你又怎麽了？”老爹察覺到異常，朝我上下打量打量。

這怎麽回事？

“爹，你剛回來，也沒看到院中有什麽靜？”

老爹翻個白眼：“有什麽靜？不就是你又不睡覺跑出來發呆嗎？進院子就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都多長時間了，你怎麽還沒走出來？”

絮絮叨叨中，我也忍不住懷疑了。院中出現的人是老爹和垂雲，并沒有旁人。難道真是我緒波生出的幻覺？可是，明明那子的聲音是那麽清晰。

“天哪，小姐你也聽到了鬼的聲音？”丫鬟又書聽見我的喃喃聲，臉驟變，張的跑上前來。

我有些張，就聽又書抖著說，“今早天不亮，奴——不是，是我——起夜，也聽到鬼喚著‘郎君，郎君啊’！”

垂柳到我後，又嚇了我一跳。

“咱、咱們家有鬼啊？”垂柳攀著我和垂雲的胳膊。

垂雲比較冷靜：“別瞎說，住了這麽些日子，哪有。”

又書狂吞口水：“可是奴、奴……哎呦！小姐，小姐也聽到了啊！”

我是真聽到了，又書也有同樣經歷，那難道，此真的有怨靈不散？

不不不，要相信科學，哪來的鬼啊，不不不。

我在腦海中拼命給自己打氣，可冷汗還是一茬茬往外冒。

這院子，不是已經住了多年了嗎？怎麽還會有這種事？

“爹，你知道怎麽回事嗎？”我扭頭問老爹。

然而，老爹早就趴在石臺子上睡著了，衆人目集中之時，竟還打起呼嚕來。

***

當夜，我是和垂雲垂柳在一張床上，才敢睡下的。

但沒想到，三個人的氣，還是沒能住這只鬼。

約醜時，我已經做起夢來。周達尹落水前的絕與謝寧軒通紅的眼圈再次替著映現，讓我睡覺都睡不踏實。

夢魘迫著，卻很疲倦，不願醒來。半夢半醒間，我察覺到一涼意，只好不願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漆黑的夜中似有人影飄。

我登時就嚇清醒了。驚魂未定中勉強探看，房間裏卻沒有什麽異樣。

“嗯，豬蹄……”垂柳在吧唧，一個轉，我的被子徹底被卷跑。

嗨，是啊。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

我冷汗，自嘲笑笑，剛了手去扯被角，猛然間，兩聲極其尖利的嗓音劃破寂靜——

“鬼啊！”“鬼啊！”

“啊啊啊啊啊！”不控制的，我再一次從嗓子眼冒出尖來。

“怎麽了怎麽了！”垂雲嚇得坐起來抱住我的腰，眼睛都不敢睜開。

垂柳更是跟著我尖，抱頭在床角。

屋是極不和諧的驚魂曲，屋外亦是雷霆雨，琴棋書畫饒是在隔壁房間，都被這廂靜驚到尖不斷。

老爹和鐘叔全嚇醒了，後者著掃把就沖了進來：“誰，誰！誰敢襲擊我家小姐！”

“鐘叔，鐘叔！有鬼，有鬼啊！”垂柳高著。

“鬼？哪來的鬼？”鐘叔傻眼，忙黑掏出個火折子。隨著芒驅散黑暗，所有人的心都落回膛。

“怎麽回事小姐，哪來的鬼？”鐘叔一面查看四周，一面問我。

垂柳在我懷裏：“小姐，小姐，你又看見那鬼了？天哪，咱們家真的有鬼？”

鐘叔不著頭腦，狐疑的到看。

我嚇得子都僵了，但大腦還是察覺到一不對。

“等一下，垂柳，剛才不是你尖的‘鬼啊’‘有鬼’嗎？不是你看見鬼才出來的嗎？”

“奴、奴，沒有啊，奴、我我睡著的呀！”垂柳連連搖頭，哆嗦的床都在抖。

“小姐，剛才不是你的嗎？我醒來是瞄見你在尖啊。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垂雲探出頭來，多還有些理智。

但我一瞬間，渾的皮疙瘩就冒了起來。

不，我沒有，那兩聲鬼不是我。如果垂雲垂柳也不曾發出，那是誰？

屋裏，屋裏……還有別人？

“鐘叔，鐘叔！求求你了，快把蠟燭全點起來！檢查一下屋子！”

鐘叔聽我都帶了哭腔，也不敢耽擱，忙照辦。這時，老爹晃著肚子也進來了，吧唧著，頭發遭蓬松著。

“幹什麽，幹什麽呢？大半夜的，不睡覺這是幹……”

“郎君，你來了！”忽然，那聲飄渺的聲再次響起，老爹驚駭地一屁坐到地下。

“誰，誰！”鐘叔又起掃把來。

聲卻又變了：“有鬼，有鬼！”

我尖起來：“剛才就是這個聲音！”

“啊啊啊啊！”

“誰！誰在裝神弄鬼！”

“老鐘，老鐘！你在哪兒！”

兩個丫鬟朝我撲來，瑟抱團。我閉上眼前的最後一秒，是瞥到白影再次劃過，飄向屋頂。

耳旁叢叢疊疊尖聲中，竟還夾雜著老爹的求救聲，我咬腮幫子瞇眼一看，好家夥，他都躲到鐘叔懷裏了！

白影再次飄，眼看朝床襲來！

我大聲念起唯主義價值觀，用力捶向大。疼痛激發著腎上腺素，我扯下床幃就朝白影撲去。

媽的，今天不把你這鬼拿下，對得起我背考研政治薅下的那些頭發嗎？

我是閉著眼全憑一蹬的迅捷前撲，但床幃下明顯有東西在撲騰。

天哪，我抓住了！

“快來看，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無人響應我。

“快點啊！”

鐘叔第一個反應過來，跳上前幫我用力按住床幃下的活。可我倆手忙腳的一通作，卻齊齊意識到不對勁。

這鬼，怎麽這麽小？

“小姐，這是？”

我咽口口水，朝鐘叔點點頭。後者慢慢掀開一角，雪白的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