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
朱承林是死在上街自己家中的,發現的時候,已有異味。他倒在地上,面頰脖頸模糊,瞪著一雙眼,左眼珠子了一半。
而在上,立著一只紅的鸚鵡,直勾勾、幽幽的著發現的人。
浮生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在脖子。
但最可怖的還不止如此。
目擊者駭然大後,鸚鵡當即沖著他直飛,像一個炮彈似地,裏還著“曹地府”“見閻王”。那人嚇得癱在地,被鸚鵡狠狠踩了幾腳後,鸚鵡又起飛,在院子上方盤旋數圈,發出了類似哀鳴的聲音後,旋即飛走不見。
二公子抖著聲音:“天、天哪,鸚鵡、鸚鵡是接地府指令,來帶、來帶它主人歸、歸西的?”
浮生著手,也難耐的吞口水:“朱家人也這麽說!它是諦聽化,勾魂來了啊!”
死狀的描述確實驚悚,鸚鵡詭異的行為更是令人骨悚然。
但想起今天的任務,我還是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別自己嚇自己,什麽勾魂,什麽諦聽,都是假的!還是想一下……”
“你這子莫要瞎說!”有人自窗外尖聲反駁,打斷了我的宣講。“沖撞了神靈,給我們家帶來災禍,你承擔得了責任嗎?”
說話的人是位年輕姑娘,穿著頗為輕薄,眼下通紅、妝容也花了,但還是能看出頗有姿,段亦很。
比起走路的態,的態度可冰冷的多:“朱郎已經不在,我們認了。但絕不能得罪神靈!你們府不準靠近他!走,走!我們不需要你們!”
此時我們正在朱家。浮生當即火了:“你混說什麽?報案的不就是你家小廝嗎?”
“那賤人是自作主張,打發小廝出去的,我可沒同意!”
衙差韓桂早于我們趕到現場,聞言立即湊前稟告:“報案的是死者小妾的小廝,也是他發現的死者。這位是夫人。朱家,”低了聲音,“妻妾鬧得不可開。”
這時,窗外剛好傳來不同子的哭鬧聲,似乎在圍繞衙差撒潑打滾。有人哭著要說法,有人罵著衙差多管閑事,還有子嚷嚷著夫君夫君。
浮生煩躁的揮揮手,對朱妻下令:“不管誰報案,你聽好了,有人死于非命,我們府就需要介調查,不是你說不報案就完事了的!”
朱妻怨毒的瞪著浮生:“朱郎是被索命的,你們府能有什麽用?”
明明晌午大太照著,朱妻的表卻讓我心裏一寒。
強下心頭慌,我問道:“索命是什麽意思?朱承林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被索命?又是誰索命?”
“你是誰?府什麽時候有捕快了?多多舌,我們家的事……”
二公子本著脖子,一聽這話直接惱了,怒曰:“閉!問你什麽回答什麽!再敢質問一句試試?”
浮生也厲聲喝道:“東拉西扯,府查案,你以為鬧著玩呢!回答問題!”
朱妻被訓得一愣一愣,不服氣,卻又不敢撒潑,只得咬牙沒好氣的回答:“呵,這上街是出了名的老破舊,前面還有個鬧鬼的公主府,我們家能一直住在這兒,不就是圖它會,鬼差出沒嗎?他被索了命,不正是、不正是……”朱妻哀怨的罵了一句,“鬼差帶走了麽。凡人又能有什麽幫助。”
無人回應,場面寂靜了好幾秒。
事越發匪夷所思了。
我著頭皮再問:“所以,這房子才會被稱為宅?”
朱妻語氣不善:“住著兩年了,鬼影鬼火時不時就有,你說呢?”
韓桂扭臉看向頭兒,那脖子的僵程度,快趕上本了。
“頭、頭兒,那、那公主府是真、真鬧鬼啊,那這、這屋子,是不是,是不是……”
餘掃到二公子和浮生,剛還正氣凜然呢,現在都快一起了,真沒出息。
我知道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扭轉風氣,當事人對鬼神深信不疑,連帶著府都神叨叨,還怎麽進行下去?
昨晚,我可是自告勇接下的案子,以求能讓近來忙的不可開的謝寧軒點心。贖罪愧疚是一方面,我也實在看不得他憔悴。
若是查不出名堂,我脯拍的信誓旦旦,可就打臉丟人了!
因此甭管冷汗流了多,我還是只能深呼吸默念唯主義思想,一件一件來理清楚。
先打發朱妻回去,我問面前三人:“公主府是怎麽回事,你們誰能先給我講一下?”
浮生在手下面前不想太怯,此刻打著神回答:“這街最西頭,靠近城牆那兒,有個廢棄的府邸,據說是前同朝亡國那哀帝,為最喜歡的兒平慶公主建造的公主府,極為奢華。亡國之後,府邸就廢棄了。本朝開國後,也一直沒有另賜員,就荒廢在那,好多人都說夜半路過,常聽有子聲音。”
前朝?大青開國可有百年了啊,鬧鬼鬧了百年?這得老妖了吧。
“啊?還鬧鬼嗎?”二公子探出腦袋,鬼鬼祟祟,“去年不是賜給大將興國侯了嗎?不應該再鬧鬼了呀!”
韓桂恍然:“是哦,卑職也聽說了,好像年初就開始工改建了。”
我則關注:“那工後,還有鬼傳聞嗎?”
幾個人都是一愣,浮生拿不準,想了想才說:“好像之後是沒怎麽聽說鬧鬼了誒。”
這不就對了嘛,我想趁機安,但二公子卻比我想得更迷信。
他馬上頷首,表誇張:“果然,果然!我就知道!興國侯可是征戰沙場之人,肯定能鎮住公主府那些妖孽!”
浮生和韓桂齊齊點頭贊同。
我頗敗興,只能再問:“那上街其他宅子,也常有鬧鬼傳聞?”
韓桂已經帶人詢問過周邊人家了,此時搖頭曰:“并沒有,但大家多多都知道,朱家鬧鬼。”
浮生也補充:“說實在的,今天來之前,卑職都不知道這裏還有如此邪門的宅邸呢。”
我點點頭,思路清晰了些:“所以你們看,甭管那興國侯能不能鎮住妖孽,但年初公主府已經開始工建造,也沒了鬼傳聞。而朱妻說,家中鬧鬼持續兩年,這顯然與公主府無關,對不對?”
三人面面相覷,我繼續道:“現在再說說朱家,我爹來驗了嗎?”
韓桂難堪的看向頭兒:“朱妻阻礙,不讓驗吶。非說是諦聽親自帶去地府的,人間不得。”
剛才朱家管家也不讓我們進案發現場查看。得,迷信不破除,案子都查不下去。
我嘆口氣,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了。
“吶,這話就不對了。衆所周知,勾魂的是黑白無常,諦聽又不負責這個,難道地府還有叉任職?”
“啊?”浮生懵了。
“你們想,這勾魂也好,諦聽也罷,是不是都是朱家人自己說的?那就一定可信嗎?萬一是他們謀害了朱承林,并編造出這鬼話意圖逃避調查呢?”
韓桂卻了脖子:“可是見到鸚鵡盤旋哀鳴的,不止一人。這、這不太可能都是串供吧?”
我想了一下,先問道:“那既然我爹尚未驗,為什麽肯定死亡時間是四天前?這話是誰說的?”
“報案人自己說的,因為朱承林就是四天前失蹤的。關系到開分店,家人到找,沒想到竟然死在家裏。卑職看見那了,”韓桂惡心的皺了皺眉,“雖說不能準確判斷,但確實死了有些時候了。”
我在心中默默盤算,昨晚報案,昨天也是我和二公子第一次接此事的時間。當時胖子確實也說,朱承林三天沒回鋪子了,這能對上。
但是,如果不是昨晚才死,那在家中這麽些時間,怎麽就一直沒發現?這不過是個三進的院子,按理說沒地藏啊。
浮生舌頭:“這也是蹊蹺之,報案人稱他是死在家中祭臺,平時他不讓家人靠近。這是聞到了臭味,加之昨晚突然有鸚鵡聲音傳出,才會發現。”
祭臺?又是什麽玩意?
我也沒深問,先繼續破除迷信的工作。
“行,咱們就算他死在四天前,七月六日。那問題來了,那天就是你在茶莊買下鸚鵡送去我家的時間,對不對?”我問二公子,這家夥攀住了浮生的胳膊,恨不得鑽進他懷裏。
“嗯,是吧。”
“你買來送我之後,鸚鵡一直老老實實呆在籠子裏。之後咱們去茶莊,它才飛走的。那你們捋捋這時間線,鸚鵡飛回來的時候,朱承林已經死了。那這事和鸚鵡,有什麽關系?”
“可是,”別看二公子膽子最小,反應還快,馬上反駁曰,“昨天,它就是自己打開籠子飛走的,說不定趁夜飛回來勾魂!”
他這話說的荒唐,卻突然讓我憶起一個細節。
我被鸚鵡驚嚇那晚,聲音與白影皆變化自如,抓住它的時候,也不在籠子裏。
這的確說明這只鸚鵡會開籠子,有自行飛的嫌疑。但不妨礙我的推論,因為——
“你買的時候雪白雪白,毫未染跡,直到昨晚它踩在上。那請問,這怎麽變白的?”我打斷要開口的二公子,“行行,我知道,你又要說它是勾魂使者能自己變白了?可你不覺得這講不通嗎?如果它會自己變白,為什麽昨晚發現的時候染滿了跡?如果它不屑于變白,不在意凡人眼,殺了朱承林後,幹嘛要變白?浪幾天再回來完任務?再說了,勾魂誒,諦聽誒,聽起來神通廣大是不是?那還有必要搞得模糊,死相難看?”
我絮絮叨叨一番話總算有了些效果,面前三個人都陷了沉思。
我趁勢繼續:“你們再想,且不論朱承林的死亡時間,但六日他失蹤了,接著,鸚鵡就出現在那賣首飾的雷姓男子手中。與其說什麽勾魂、諦聽,這姓雷的,才是更可疑的呀。”
二公子蹦了起來:“對,對!與姓雷那廝喝茶的錢掌櫃還莫名死了呢!”
“對呀,還有這朱承林,他到底怎麽死的還是個謎,所以才要讓我爹驗啊,萬一中另有玄機,咱們豈不是被一只鳥騙了?”
浮生總算搖了,他招手喚來衙差,吩咐了幾句。
我略略松了口氣,那廂二公子仍有疑慮: “可是,錢掌櫃也見過鸚鵡,會不會還是……”
我無語扶額:“大哥,你我也見過鸚鵡,咱倆有事嗎?你哥說得對,姓雷的拎著鸚鵡一路,這鸚鵡真要會索命,一路得死多人?”
“那是你們壽未盡,它沒勾走而已!老朱,老朱已不是它害死的第一個人了!”
只聽一個悉的聲音傳來,我的破除迷信工作宣告失敗。
胖子的臉從窗外冒了進來,比起昨天見到的,現在卻顯得蒼白,極度張、病態的蒼白。
“誒,是你啊!”二公子上前招手,“你怎麽來了?”
“聽說老朱出事了,我來瞧瞧。”說話間,胖子手一直在抖,腳步也不穩,臉頰滴滴答答落著汗。
我和二公子都察覺他有些不對勁,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麽了?”
浮生卻追問:“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老朱不是第一個,那誰是?”
胖子張的抿抿幹裂的、毫無的,聲音發虛:“這宅子,這宅子原來的主人,兩年前就是這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