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謎2
朱承林是被捂死的。從死法上看,這就和那三人無關。
“盜墓賊不是說了嗎?他們發現盜來的陪葬品中,最名貴的一件被傅紀順走,無論如何也要出來。但等他們察覺趕來時,傅紀都死了,傅妻回鄉,徒弟解散。這宅子,正在發生易主。”
我點點頭,心說我的直覺果然沒有錯,這整個案件中,不起眼的一個人,卻是暗中推波助瀾的關鍵。
“你是說……”二公子遲疑著,“那個雲游道士?”
對啊。
這宅子因為傅紀慘死被賤賣,但還是有幾個客有意。這時候,雲游道士登場了,他做了什麽?神神叨叨,說了一串駭人聽聞的話,把客都嚇走了。
若不是剛巧到朱承林這奇葩,這宅子的下場,就是賣不出去的空宅。
“啊!我明白了!”二公子一拍大,“這雲游道士就是盜墓賊裝的!他們的原意是趁著傅紀慘死,讓宅子空置,方便他們進來找東西!”
沒錯。據盜墓賊的說辭,他們發現傅紀死後,就在周邊打聽了一下,很快便意識到,老實的妻子、不諳世事尚未長大的徒弟們,都不曾獲得那名貴的首飾。結合傅紀的優秀木工人設,不難猜到,他藏到家裏了。
但他死的突然,寶貝下落謎。
這時候,當然要想辦法趕走一切想買下院子改造的人了,盜墓賊演出戲,自然是試圖嚇跑買家。
然而希落空,與衆不同的朱承林反而喜滋滋的住了。
“可是、可是,雲游道士不是出現了兩次嗎?那第二次是?”
謝寧軒背著手站在窗口,長玉立,如松如柏。微風吹著他的衫,無端端讓人心起漣漪。
只是這一次,彌漫在我心頭的,卻是一漾一漾鹹的苦水。
他徐徐道:“第二次,是在朱承林不了鸚鵡和鬼影鬼火,心生搖的時候。”
“對啊,那剛好勸他搬呀!”
“怎麽沒勸?”咽下間苦,我再次專注于案件,反問一句,“你忘了胖子怎麽說的?道士一開始就勸他搬,朱承林居然還是舍不得。這時候,盜墓賊們已經開始夜中潛翻找了。”
醫館學徒說過,傅紀生前,鸚鵡沒有什麽嚇人的表現。也即,“有鬼”“鬼啊”的聲,并非跟著傅紀學的。那麽,為什麽在朱家學會了?通?帶來鬼?都是扯淡。
謝寧軒著我微笑,眼中有。
他接過我的話頭,亦是無比的自然。
“是因為這段時間盜墓賊潛搜尋,頻繁出現所謂的‘鬼影鬼火’,朱家人不明所以,當然會嚇得驚呼‘有鬼’‘鬼啊’,便連累那鸚鵡學了去。這也印證了胖子的說法,那段時間,朱家人的確是惶恐不安的。朱承林雖然還舍不得搬,但已經開始計劃找人做法或者超度了。”
一旦有人介抓鬼,采取些措施,對需要夜晚潛仔細搜查的盜墓賊而言,或許就會到影響。
于是乎,雲游道士第二次登場了。
他先是勸搬,見無果後,說辭就變了,變勸其放下戒備心、畏懼心,面對鬼神出沒要敬仰,不能打擾。這鬼話就是說給心裏有鬼的朱承林聽得,實際上,句句都在為更便利的夜晚潛而鋪陳。
從結果來看,這一招也確實管用。
朱承林信了,放棄了請道士或高僧的想法,朱家人也漸漸妥協。他們就這樣和“鬼”相安無事的了兩年。直到朱承林死。
“好家夥,真是好謀算!”二公子嘆了一句,“可是既然了兩年,都沒有殺朱承林,為什麽現在要殺?還有,他們也太孜孜不倦有耐心了吧?兩年吶,這一找可就是兩年吶!為了個紅玉頭面,可真是有耐心!”
“其實,也不止是為了紅玉頭面。”
“哦?那還能為了什麽?”
謝寧軒將我們看過的那張卷軸再次拉開,指著紅玉頭面旁的翡翠頭面,另一只手則從證中翻出了那支正濃、還泛著藍調的,令朱家妻妾爭相搶奪的翡翠簪子。
“錢夫人說過的話還記得嗎?買完紅玉頭面,錢掌櫃還試圖籌錢買另一套。顯然,姓雷的給他說的,還能搞到的另一套,指的就是這翡翠的一套。據壁畫,這兩套是哀帝為平慶公主母重金打造的首飾,紅玉給了妃子,翡翠給了兒。也可以說,在所有陪葬品中,這兩套是價值最高的。”
二公子的目在卷軸上來回掃,直到停留在翡翠頭面下畫著的配套件。
頭面都是一套搭配的。紅玉頭面有對應的紅玉簪、耳環、手鐲,翡翠頭面則以簪子、耳環、項圈搭配套。行家收時,都會一并收齊,價格也會開到最高,如果是單一的孤品,價格就得打折扣了。
但這只簪子是在朱承林家中暗格找到的,足以說明,傅紀順走的那個包袱,既有著價值昂貴的紅玉頭面全套,還有著翡翠頭面配套的簪子。
“盜墓在青朝已是重罪,何況這還是前朝公主墓。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死了兩個夥計,結果最貴重的兩樣珍品,全被禍禍。擱你,你不恨得牙?不想法設法取回來?”
謝寧軒也道:“不止如此,我朝對首飾一向崇尚自然,如此正的翡翠如在我朝匠人手中,是絕不會加上這金的。這種質地,在行家眼中,一眼就能看出出。他們雖未必知道來自墓,可前朝的寶貝,誰敢大張旗鼓的販賣?因此,他們對盜墓賊價很狠。那幾十樣陪葬品,并不能讓這些貪婪之輩分得足以揮霍半生的錢財,不把最貴的找回來,他們能咽下這口氣嗎?”
如此數量的前朝珍品一并販賣,一定會引發關注,因而盜墓賊也沒辦法,只能分散著、零星著賣。而從紅玉頭面近期才出手來看,這頭面,恐怕就是最近才找到的。
盜墓賊本就不知其他毒素的存在,又不會想到毒能封存這麽久,所以連同盒子毫無戒備的賣了出去,誤打誤撞害死了錢掌櫃。
“那朱承林之死……”
盜墓賊潛伏兩年,經常夜中潛搜索,固然有雲游道士的鋪墊,也和他們掌握了朱家的作息有關系。
朱承林有個習慣,還記得嗎?胖子說過,他每次不回家住,一定會提前通知。沒了正主兒,妻妾也沒寵可爭,也就怏怏睡下了。
因此,暗中搜索得以持續。
可是,案發當日,勢發生了變化。
“朱承林突然回來了,未有提前告知的、未驚家人的、悄悄回來了。”
二公子吧唧吧唧:“啊,我懂了!他這回來,卻撞見了正在搜查的盜墓賊呀!那可不就遭殃了嘛!”
是啊,據殺人的盜墓賊供述,當晚正如往日,他正捂著鼻子在祭臺那屋翻找呢,朱承林忽然回來了。他嚇了一跳,朱承林卻立即反應過來,原來家中這兩年的鬼,竟然是裝神弄鬼。
朱承林當即破口大罵,盜墓賊又氣又怕,生怕朱家人被驚。否則不僅當下他有危險,以後也無法再潛搜尋那翡翠簪子了。
他便抓住了想逃的朱承林,直接下手捂死了他。
“當時鸚鵡就在這屋?”
“是啊,直勾勾看著。”盜墓賊打了個冷戰。
“那你說了什麽?你不勒住朱承林,還惡狠狠的罵他了吧?”
盜墓賊低下了頭:“我、我……他先罵的,罵的真難聽!我捂住他的時候,他還手來抓我,把我臉都摳破了!我、我就氣的讓他趕滾去曹地府見閻王去。”
這話應當沒有瞞。因為朱承林的就是頭朝著門的,應當就是他發現對方意圖後,扭往門口跑,卻沒能功。
“你為什麽帶鸚鵡走?”
“我、我……”盜墓賊出駭然的表,“那鸚鵡,真的有點邪門。我殺了人之後,看姓朱的七竅流的,自己也嚇得要命,一回頭,它直勾勾的看著我,那眼神,森森的、冷冰冰的。我想到它會說話,生怕被認出,就打算殺了它。”
“然後呢?”
盜墓賊搔搔頭,竟然有赧然:“它、它沖我了聲‘吉祥’。”
“吉祥?”
“這鳥奇怪的很,”盜墓賊扯了扯角,似乎想賠笑,“它晚上從來沒過‘吉祥’,不是鬼喊鬼,就是學那些娘們勾引姓朱的。所以我當時一聽它‘吉祥’,我突然,我突然……”
突然覺得下不了手,仁慈了?不,只是突然福至心靈,覺得這是上天預兆,自己會逢兇化吉,當下惡行不會被揭,說不定還會走大運。
“然後你就帶走了它?”
“嗯。”盜墓賊點頭,“不管怎麽說,留下它,始終是個患。帶走它,或許、或許……能保佑我……”
我搖搖頭,對這些自圓其說、莫名其妙的迷信思想深無奈。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的同伴,那姓雷的,會拿出去,還給賣了?”
姓雷的被問到此,懊悔地直拍大:“哎呀,我哪知道!我平時是負責販賣,不負責潛搜尋的。是,我是聽他們提過這鳥詭異,但沒見過呀。可等它被弄回來,一晚上鬼個不停,這誰得了?我就想弄死得了!可我那夥計不同意,說什麽留著能改運?真是扯犢子。第二天我去賣紅玉頭面,我就索趁他在睡覺,把這鳥帶出門了,想找個無人的角落殺了。誰知一路上老是遇到人,一直沒機會,只好帶著它和那珠寶鋪掌櫃易,偏偏又被一位公子看上了!我、我想著五十兩,也不虧,是不是?嗨!我哪知道這鳥還能飛回朱家!真他娘倒黴,要不是這死鳥,我們能被抓住嗎?”
不,你們被抓,哪裏是因為鸚鵡吶。
“哥,你是怎麽知道這夥盜墓賊大概的落腳點,畫個範圍讓衙差挨家挨戶搜尋呢?”
“羽書與我同時想到的吧?”謝寧軒朝我看過來,眼眸深深,“不如你說說?”
我不敢看他閃爍著芒的眼,避開後才慢慢說道:“能在朱家搜尋兩年不被發現,一定了朱家的習慣,加上那雲游道人第二次出現的時機那麽巧,足以說明,盜墓賊對朱家多有監視。那麽,落腳地據朱家一定不遠。”
謝寧軒眼中雖還有著不解,聞言依舊出了梨渦:“沒錯。何況盜墓賊也知道鸚鵡白天會‘吉祥’,也佐證了他們住在附近,不會遠離朱家,才能對朱家白日習慣也了然。”
“從得知傅紀的手藝和妙設計,到對朱家的了解,就說明他們一定融了朱家周邊的生活圈。太近容易讓朱家留意,太遠又盯不。三五條街租個房子最宜。”
“因此,我便安排浮生,去找該範圍近兩年租或買,有多人居住的院邸。果然,結果沒有讓我失。”
謝寧軒的行是及時的,抓住盜墓賊時,他們已經風聲鶴唳,準備不再等,潛逃出京了。院發現了盜墓的械,還有不曾賣出的陪葬品,其中,就包括那套翡翠的頭面。
“這些陪葬品都怎麽理?上?所有販賣出去的,都找回來了嗎?”
“收繳回來了七七八八吧,自然是呈給聖上。還有一些被珠寶鋪、文玩店賣出的,還得再討回。另外,他們代說,陪葬品也不都是貴重的,包括一個銅質首飾盒在的一些品,看著賣不上價,他們就直接扔掉了,那些估計是找不到了。”
“那還好,至大部分找回了。平慶公主和他母妃也夠倒黴的了,百年了,墓還被人掘了,真損德!”二公子下了結論。
至此,案件大部分謎團都得到了解釋。
二公子也放松下來了,側側頭說:“哥啊,這案子查到現在,真是峰回路轉。我是明白了,那些神神鬼鬼的說辭,都是瞎說!但你們說,五鬼運財,到底存不存在呢?”
我冷笑一聲:“五鬼運財,就運了個惡心黑暗的祭臺,就運了個老實做生意也能達到的就?你可別忘了,如果朱承林那晚沒有去祭臺呆著,而是回到夫人或者妾室的房間,八還不會死呢。如果他沒有讓人遠離那破地,搞得那麽神兮兮,他也就不會三天後才被發現了。所謂五鬼運財,財運沒見多,黴運倒是不!”
二公子被我懟的說不出話來。
謝寧軒好笑的搖搖頭,趁勢教育:“所以啊,做人行事本分誠心,莫以神鬼渡自己的貪婪,才是長久、安穩之道。”
“嘁,你們兩個倒是一唱一和……”二公子撅撅,“那、那鸚鵡又是怎麽回事?它襲擊傅紀和朱承林,可是有目共睹的。又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