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謎
幾個店鋪開外,張海邦正和一個男子談。那人穿著白衫,背影悉,從我站位能看到的側臉,青紫紅腫。微一思索,我想到了打架那晚的見聞。
哦,這是張海邦和方向傑呀。說什麽呢,討論好友之死嗎?
“浮生,方向傑知道消息後,有什麽反應嗎?”
浮生搔搔頭:“啊這,卑職還不曉得。昨天前院人太多了,卑職也只負責查問了一半,沒到方公子。”
我點點頭,又和浮生探頭去瞧。
那二人已經在拱手告辭了,張海邦扭就走,一張國字臉雲布。
***
趕到白馬書院的時候,韓桂帶著衙差,正在挨門挨戶的搜查。大部分學生都放走了,僅有平日就宿在書院的老師學生被看管在各自房中。
“浮生,這白馬書院有個後門,昨天案發的時候有人把守嗎?兇手可能從那裏逃走嗎?”
“不會的,卑職已經查問。因為昨天學生早早就來了,下午後門便關了,一旁耳房還有人把守,雖然案發後也去看了熱鬧,但很篤定,後門自始至終未曾開啓。”
我和浮生邊走邊討論,剛走到第四進院子,忽聽見西側一屋發出很大的靜。
一旁站崗的衙差見浮生過來,立即打千兒:“頭兒!你來了!”
浮生上前問了問況,不過應該沒什麽,他很快就過來帶我繼續朝前走了。
拐進最後的院子,只見西邊一排廂房左側站了一個衙差,與我們打了聲招呼,右邊站著的衙差聽到靜,從榕樹後探出腦袋。
這時候,我莫名覺得這幅畫面有些怪異,然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找不到出。氣餒中,我唯有踱步到兩攤跡旁,蹲下細細查看。
第一灘跡呈噴狀,上面有被過和踩過的痕跡,說明這裏是被割之。至第二灘跡,蜿蜒爬行的痕跡很明顯,能看出死者當時求生的。
就在盯著紛的足跡時,我倏地想通了今早的困,看到垂雲摔倒時的困。
按照二公子的說辭,他走過來就倒了。可最近沒有下雨,這裏又沒有泥,磚路參差卻也平整,二公子好端端的,怎麽就倒了呢?
從現場留的跡上看,也并沒有出現行的痕跡,說明他也不是踩到跡倒的。
除非……這兒應該有一樣東西。
我立馬蹲下,在第一灘跡附近各種查找,卻一無所獲。
在我查看時,浮生也率著兩個衙差翻翻草地,翻翻樹,沒有眉目的四張著。直到他蹲到跡另一側,從階梯死角撿起一塊石子,隨便瞅了瞅,就要扔掉。
石子背面一抹綠,不期進了我的餘。我霎時心中一,忙出聲阻止:“別扔!給我,給我!”
這是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圓滾滾的石子,上面的青苔有被劃過的痕跡。
果然印證了我的想法。
我心裏一喜,立刻請浮生帶人在這裏細細查找,尋找其他裹著青苔的石子。
頃,一個衙差有了發現。西廂最南邊的草地中間放著一口盛水的大甕,甕下面散落著好些石子。那甕底有細小的裂痕,細微的水流順著甕邊流向草叢,一圈石子就被水泡著。久而久之,個個蓋著厚厚一層膩的青苔。
我將手中那枚明顯被蹭掉一半青苔的石子和地上石子一對比,就確認它曾經是這裏的一員。
應該是有人在打水的時候,不甚將它踢出草叢,它便滾到了第一灘跡的附近。這青苔生的極為牢固,在沒有外力的使勁按下,青苔是不會輕易落的。
那麽,這個石子應該就是令二公子倒的罪魁禍首了。
垂雲踩到低窪地青石板上的水膩子倒,二公子踩到裹著青苔的圓滾石子上倒,一個原理。
據昨晚二公子的口供,他進院落後看到地上有,這一點沒問題,跡在月下反。他隨即走來查看,不幸踩到青苔石子倒,趴在地上時意外到刀子。條件反、失了思考,他順手撿了起來,繼而就看到了死者的腳,隨後發現死者。
嗯,邏輯能閉環,也就是說,二公子沒有說謊。
但證據還太淺薄。
我轉了轉眼珠,向浮生問:“二公子關進牢房,他上所穿,可還是昨晚的服鞋子?”
浮生搖頭:“關進大牢前按照慣例會換上囚服,二公子自己的服鞋子則在府衙保存。”
“那勞你馬上差人去把他昨晚穿的鞋子取來。”
如果二公子真的踩到這顆石子倒,他的鞋底必然留有和它相同的青苔痕跡。只是不知道證據是不是已經破壞。當然,憑證明他倒,似乎也不能洗他的嫌疑。
算了,既然暫時無法找到直接證據,也只好盡力組出完整的間接證據鏈了。
可接下來的尋找令人失,此地面被我們一寸一寸檢查了,并沒有其他發現。
衆人不免氣餒,浮生便招呼大家去前面休息。衙差稀稀拉拉的朝外走,浮生瞅了瞅人數:“韓桂呢?韓桂!”
浮生一喊,韓桂從跡附近的榕樹後面出頭來,應了一聲。
我心頭一,那種怪異的覺又回來了。
“韓桂,韓桂,你先別!”
韓桂腳擡了一半,呆呆看著我。
“你剛站在哪裏?”
“就、就這裏啊。”
腦海思路漸漸清晰,我組織著語言:“浮生,他現在站的位置是不是目擊者張海邦說看到二公子的位置?”
浮生眼睛向上看,回憶道:“對、對啊。昨晚口供是這麽說的。站在旁,滿是,拿著刀。”
“那昨晚張海邦在哪裏看到二公子的?”
“啊?”浮生怔怔的看著我,苦苦思索,“在這!對,就在小姐您現在站的位置!對對,錄口供的時候,他說自己剛進院子,就看見二公子了。”
“不對,不對。”腦中亮堂起來,我指著韓桂道,“看見那個腳印沒,麻煩你踩在上面。對對對,就是那裏,背朝著我們,站好了。”
我又吆喝了浮生一起,模擬著從院外游廊拐進月拱門,四只眼睛都盯著兇案現場。
院落中心的大榕樹將我們的視線擋的嚴嚴實實,直到拐過大榕樹,我們才看到韓桂的背影。
而這個位置,和昨晚人證所說的位置,差了十步之遙。
浮生也緩過勁來,懷疑的問:“會、會不會是記錯了位置?”
“你是不是先給人證錄了一遍口供?後來謝寧……謝府丞帶著我和我爹不是又聽了一遍嗎?你當時在場,兩遍口供是否一致?”
“是一致啊,張海邦兩回都說自己剛……對呀,他還強調過一次,說過月拱門就看到了二公子。這不可能!榕樹擋住,他本不可能看見!白天都看不見的角度,晚上更不可能!”浮生激不已,猛一拍手,“他在說謊!”
沒錯,此正是視線盲點。
那麽,在未看到二公子的況下,張海邦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說他當時正在找孟秋堂,就應該邊走邊高呼,至不會刻意放輕腳步聲。二公子聽到靜,就應該轉過來。
可是張海邦口供卻是相反的。他是看清二公子持刀有後,才大,二公子這時才轉。這本不合理。
念及此,昨晚沒有意識到的另一蹊蹺之也在腦海中蹦現,我口即出:“還有,張海邦口供說一進來就見二公子渾是。可昨晚你我都見到,二公子前跡布滿不假,背後可沒有啊。他一進來,怎麽可能看到跡?張海邦口供明顯矛盾。”
我一字一句的說著,周邊衙差連連點頭。直到最後,韓桂嚷嚷道:“他分明就是在撒謊!卑職這去抓他!”
我搖了搖頭。的確,從這些角度分析,張海邦此人定有問題。但據此想要鎖定他的嫌疑,還遠遠不夠。
“請來,別用‘抓’。”我叮囑韓桂,“他畢竟也是宦弟子,得罪不起。恭敬一些,或也能令他放松警惕,再發現一些馬腳。”
韓桂鄭重其事的點頭,又憨厚一笑:“王小姐真厲害!可惜我朝沒有捕快,否則你肯定是佼佼者!”
誇贊我收下了,離破案還早著呢,現在可不是自得的時候。
等韓桂走後,我又將目對準了東邊的屋子:“這些房間,都翻查了嗎?”
“西邊都查了,原來是老師的廂房,書院翻修後大多搬到前面,唯有兩個老師還在此居住。但東邊這一排……昨晚院長請大人留下說話,耽擱了去孟府的時間,就是因藏書閣書籍珍貴古舊,平時也只允許老師翻閱,這半年來都沒人進過了。院長希我們別搜查破壞。”
“你們大人答應了?”
“答應了呀。”
我噎了一下,還是不甘心:“那,浮生,你去守著門,前後都派人守著,別讓師生進來。院長說別搜查破壞,又沒說不能進去瞧瞧。走走,推門看看!”
“啊?這……可大人要是……”
“沒事,咱們悄悄地,別被發現不就行了。”
浮生搔搔頭,忽又嘿嘿一笑:“也對,是沒事,有王小姐安排,大人不會說什麽的。”
旁邊幾個衙差都傻笑起來。
心口湧上酸楚與不安,我唯有強下。
這就使得我推開門前還不忘深呼吸調整心態,結果嗆了一鼻子灰。
原來院長所言半年無人出并非誇大,在穿下,屋中空氣裏、地面上、擺設上都罩著薄薄一層灰,顆粒都能看到。
屋子中間排排書架上陳列著很多書籍,有的擺放齊整,有的被出後隨意擱在架子上。上面都浮著灰,能看出很久沒有人翻了。
一連走了幾間屋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場景,讓人垂頭喪氣。然而,當我推開第六間屋門時,況明顯有了變化——地面上淩踩踏的痕跡,相互重疊,相互。
這是有人進并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痕跡啊!
我和浮生對視一眼,都覺眼前一亮。可查找之下,書架上、擺設中,灰塵依舊,還是沒什麽異常。
難道只是有人進來?與案件無關?
恰在灰心時,浮生不慎撞掉了書架邊邊擱著的一本書,灰塵一下子揚了起來。他被嗆得連聲咳嗽,慌忙撿起書擱回架子,卻在下一秒驚呼出聲:“!有跡!”
我嚇一跳,忙探頭一瞧,是本《左氏春秋》。書名埋在薄薄一層灰中,唯封皮明顯有幾個手指印,和浮生撿起它時小心翼翼的兩個手指印對比鮮明。
翻過來,暗藍的書皮上竟還有個墨紅的指印。
浮生手比劃了一下,那指印偏大,似乎是一個男人的大拇指,結合其他指印,應該是右手。
令人矚目的是,指印上有一條淡淡的線條,豎著貫穿指印。是這個人的手指頭有個線條狀的胎記?或者是曾經傷,而形的傷疤?
觀屋子與書本痕跡,這跡應當是新的。半年無人進的屋中怎麽會有指印?莫非真與昨晚的案子有關?
其實,案件查到現在,有一點一直說不通。
昨晚書院後門有人值守,前院全是師生,真兇捅了孟秋堂十九刀,上肯定布滿跡。可除了二公子,在任何人上都沒有發現。
難道說,昨夜有人在這裏換下了?
譬如,所謂的目擊者,張海邦?
他殺人後到這間屋子更,慌間不慎下書本,用染著的手撿起來擱回去,故而留下痕跡。更之後,他正巧看到二公子撿起刀子的背影,于是生出嫁禍一計。因事先無準備,他并沒有意識到他口供中的位置紕。
果然是賊喊捉賊!
等一下,等一下,我雖然想的興,但很快就發現了bug——
我們并沒有找到。
假如張海邦殺人後從容更離開,還能將銷毀,那就不應該有嫁禍之事。畢竟殺完人留在現場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會不會是他離開後看到二公子進了這院子,心虛的跟進來?不,那樣他就不會忽略視線死角的問題了。
也即,如果他是真兇,行兇和二公子進院子,應該就是前後腳的關系。他本沒有時間銷毀。他目睹二公子摔倒、撿刀子,也一定是在院中才能看到的。
可是,哪去了?
我越想越頭疼,竟還發現另一矛盾點——張海邦的手上也本沒有跡!
按照隨他之後進來的目擊者所言,張海邦大後,他們幾人剛好就在第四進院子,立馬就沖來了。而二公子口供中,也沒有提及張海邦有時間洗手。
我無打采的出了屋子,坐在廊下發呆。
想錯了,想錯了。
難道張海邦不是兇手?那他為什麽口供有假?又是怎知十九刀的事?這本書上的跡和昨晚的謀殺案有關嗎?兇手在哪裏換下了?為什麽四下都沒有找到?
在無數個問題中,我漸漸意識到,消失之謎,恐怕才是這個案件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