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條

“什麽？二傻也知道？”趙大人驚了，連帶著浮生和猩猩衙差，也換著難以置信的眼神。

我偏過頭去，惡心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謝寧軒解釋道：“二傻傻了之後，唯有父親還教他認字說話，他便跟著學，不是嗎？”

浮生愣了三秒：“天哪！所以那天他瘋瘋癲癲說的話，竟然就是才和父親學的……”

“別說了，別說了！”老衛頭捂著臉，蹲了下去。

衛老太眼神怨恨，冷笑道：“你敢幹那腌臜事，快活上頭時說的不是人話，連累兒子都學了去，現在倒沒臉聽了？”

猩猩衙差納悶：“‘聽我的！我什麽都給你！’這話我理解，要喝是哪門子的意思啊？‘老幫菜’又是什麽東西？”

謝寧軒皺眉掃了他一眼，後者眼珠子一點一點瞪大，直到耳通紅，差點要找地鑽起來。

謝寧軒輕咳了一聲，將話題拉了回來：“你知道丈夫和兒媳越軌後，案發那晚，在丈夫出門打更後，你就對兒媳進行了待，對不對？”

桃紅還是想簡單了，以為洗幹淨自己，洗掉指甲裏公公的皮屑，燒掉被扯爛的服，就能當這件事沒發生，就能保住這個家的名聲與圓滿。

但錯了。

“是，沒錯！”衛老太咬牙切齒，像一只豺狼，眼睛冒出綠。“我狠狠教訓了！我用拐杖使勁，拿我的熱水袋燙那的皮，我使勁掐，掐！但還是不罷休！就是不肯從我家滾！”

“你胡說什麽？”浮生怒道，“什麽不肯滾？分明是你們家不肯放人！”

“屁！”衛老太恨的渾發，“可以自行改嫁！我們攔得住嗎？這死老頭趕走一戶提親的，還能次次都趕走嗎？是自己不願改嫁！又不肯嫁給二傻！分明就是要我這死老頭！我都那樣打了，都渾是了，染得床單都是！竟然還一個字不發，是咬牙忍著！就是個沒良心的貨！”

咬牙忍著！

一的傷口，是桃紅為了這個家的面，生生咬爛的啊！

浮生拳頭握了起來，要不是上司在場，他非得上前毆打嫌疑犯。

謝寧軒也避開眼神，連看都嫌污了眼。

我終是忍不住了，上前大罵：“我呸！你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桃紅咬牙忍著是為了誰！你那樣打，但凡出聲，你就得吃司！已經供養公婆夠了年份，按照大青律例，可以返回娘家，不算你們家的人了！你以為還能憑借公婆份拿，哪怕報也只是不痛不的挨頓斥責嗎？我告訴你！是桃紅心善，寧願自己痛死，也不曾發出聲音！否則你吃司都得去半條老命！”

趙大人嫌棄的掃一眼衛氏夫婦，問我：“但王小姐，桃紅到底是被誰勒死的？這老太婆一骨病，下看沒那勁吧！”

我盯著衛老太，看到眼裏飄過了一的驚慌。

是了，觀衛家上下，誰能有勁兒勒死桃紅？不就是那癡癡傻傻的二兒子嗎？

“什麽，二傻？”趙大人眉挑的老高。

謝寧軒沉沉回答：“桃紅刻意忍耐，未發出聲，加之當夜雨聲大，鄰裏都沒注意到。但衛家就那麽大點地兒，又是打又是燙又是掐的，估計你也沒辱罵吧？所以，當晚家中另一名員還是聽到了靜。二傻帶著他那柳條，到了桃紅的屋子。”

“柳條，啊，那相對細一些的勒痕，正是柳條造的！”浮生一拍腦門。

油，被晾曬、浸泡過的柳條可以編織竹筐，可以制家。其韌、彎曲度，本就無可比擬。

而那柳條，還造了一傷痕。

我示意浮生上前掰開老衛頭的手，他掌心的紅印赫然了出來。

當日二傻被父親扯去後院時反抗，柳條到了父親，父親力氣不如兒子，卻也力奪走了柳條。

那時我注意到，老衛頭掌心有一道紅印。但我當時以為是他用力從兒子手中奪下柳條造的，卻忽略了那紅印又窄又長，若非極大力氣使勁勒過，不會充至此。

另外，二傻被關進地窖半個月，時間也剛好和桃紅的遇害契合。結合村民所言，二傻自小就這瘋樣，一向溺容忍的老衛頭夫婦，為何這次重罰了他，僅僅因為逮老鼠拆屋？

趙大人還是沒明白，小聲問：“可二傻為啥進去勒嫂子啊？還有，這和老衛頭手掌的傷有啥關系？”

“二傻心未全，癡傻懵懂，將一切都看作玩鬧，可他量長開，力氣卻不小。還記得嗎？我們前去那日，二傻就誤解了竇輝要和他打鬧，一拳打得竇輝鼻子流。還曾攻擊衙差，也打的父親臉上冒。”

“天哪！”趙大人驚嘆，“所以二傻進去見母親待嫂子，不明所以的他以為在玩鬧，竟拿著柳條勒嫂子的脖子？”

衛老太馬上否認：“胡說，胡說！我兒子沒有！別潑我兒子髒水！那人死不死的，和我兒子沒關系！”

但的丈夫卻蹲下抱著頭，渾都在發。

謝寧軒寒聲問：“你看到了吧？你手掌那一道深深的勒傷，就是當時造的，對不對？你抓住柳條，試圖阻止兒子，但力氣不夠，還是不敵。最終，桃紅還是被勒死了，是不是？”

老衛頭默默哭出了聲。

“你不是打更呢嗎？怎麽中間又跑回來了？”浮生問道。

謝寧軒冷哼一聲：“打更又如何？他不也是打更中溜回來侵犯了桃紅嗎？那晚，恐怕他又生歹念，想故技重施吧？”

“混蛋，老鬼！死樣子！”衛老太大聲咒罵著。

老衛頭瞄了妻子一眼，那眼神中，有怨恨，有恐懼，就是沒有。

是啊，天真癡傻的兒子以為是玩鬧，下手沒輕沒重。可桃紅指甲的幹淨，不同于捆綁的手腕青紫於痕，卻清清楚楚的說明了，被勒住脖頸的同時，正有人死死握住了的手腕，不讓掙紮。

桃紅拼死噤聲保住的名聲，護住的人，卻在瀕死時刻，利用癡傻兒子的力氣，殺了。

而老衛頭趕回來看到這一幕，只怕心驚跳。但阻止未果的他做了什麽？幫桃紅討回公道？

并沒有。

他將兒媳拋至葬崗，像丟棄一塊破布。

更有甚者，在府核查時，他還幫妻子、兒子瞞著。所以見到我們登門，他才會著急忙慌的將兒子拖下去，才會看見兒子在我們面前舞那柳條時，如此氣急敗壞。

衛氏夫婦被押下去後，我們幾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直到猩猩衙差又怯怯提出個問題：“那，二傻喊‘貓哭耗子，黃鼠狼給拜年’，又是怎麽回事？”

我聳聳肩：“一樣也是對父親的有學有樣唄。老衛頭憎惡看上兒媳的男人，他能真心謝竇輝嗎？背地裏還不知怎樣辱罵呢。”

謝寧軒淡淡補充：“我們查訪那日，老衛頭上說謝竇輝照顧，可面對盤問，毫未替他瞞對兒媳的心意，更在之後回答你的問題時，詳細介紹了竇輝有多殷勤。很明顯，他暗的，希能增加竇輝的嫌疑，最好能嫁禍給他。”

浮生聽明白了，重重啐了一口：“真不是個東西！”

猩猩衙差緩慢的點頭，明顯還有疑問：“這事、這事衛氏夫婦做的，侍郎大人和王小姐，是怎麽懷疑到們上的？”

因為衛老太自己說的話。

“啊？什麽意思？”

隔壁大嬸曾說過，桃紅每日都會侍奉公婆，早起做飯，從不讓家中冷鍋冷竈。可衛老太在面對兒媳早起不見後，卻說以為兒媳進城采買了。

村裏人都知道，的兒媳許久才去一次，難道不會詫異，兒媳只字未留就去嗎？如果婆媳真的毫無嫌隙，兒媳被害真的與無關，如此大的異常，怎麽會對府只字不提？

趙大人慨嘆息，掏出手帕著額頭的汗：“哎，沒想到，真是沒想到，第一個死者還真不是一起案子，竟然……人倫慘劇吶。這二傻，依侍郎看，可該怎麽置呦？”

十二三歲的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又兼力大暴力，在這個沒有公共部門周濟協調的時代，還真不好理。

謝寧軒想了想，也只能吩咐趙大人將其暫扣牢中，待請了上喻，再行理。

“只是竇輝也無辜，衛家又與連環兇案無關……”猩猩衙差搔搔頭，“兩次都沒抓對人，這采花大盜怎麽藏得這麽深！又是全無進展……哎！”

浮生瞟一眼同行，清清嗓子：“怎麽能全無進展？既能確定死者只有兩名，更該就此二人深……”

然而外間忽然響起，打斷了浮生的長篇大論。

一個衙差氣籲籲的沖進來，駭然大：“老爺，不好了！又死了一個！”

***

隨著桃紅之死的堪破，采花大盜已知的案件被到兩起，但沒等我們口氣，他又犯案了。

第三名死者依舊是在村中家中被害，又被帶縣城，丟棄到小巷中。

趙大人在得知此事後，極為震撼。

縣城小巷中的兩接連被發現，他就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饒是刑案勘察能力不佳，治理縣城多年，也不會毫無手段。

近段時間，他已經采取了種種措施，包括城門守衛人數增加、衙差巡邏班次提高等等，力將縣城打造的固若金湯。我們在第一次經過的時候，也確實到了。

就這種嚴的守衛下，采花大盜還是將運進了縣城。

他到底怎麽做到的？

謝寧軒聞言也拂袖起，眼中似有電閃雷鳴。他立即喚浮生，就要安排往案發現場走。

就在這時，已帶隊住到縣中客棧的鄧科突然跑了進來。

“王小姐，留在東橘村的人回來了，說是您要找到那位糕點鋪子老板娘返回家中了。您看今天要去找嗎？”

“回來了？額，可是不行啊，我得先去……”

“小姐還需要再去一次東橘村？”猩猩衙差忽地打斷了我，“順路的呀！第三……額，不對，現在應該稱呼為第二名死者了。鮑寡婦，就夫家所在的鮑家村，就在東橘村再往東南二十裏。大人和小姐先走訪家的話，從東橘村穿過，也不繞路。”

謝寧軒一聽，便朝我點了點頭：“好，那便一道去吧，也不耽誤那麽一會兒。”

當下，我們都想著只是請老板娘再見到我，期冀景生能喚起更多回憶，提供更多有關橙橙的線索，這也花費不了多久。

誰知，到了東橘村，老板娘乍認出我來，極其熱。我一個問題還沒拋出，就拉著我上下左右的看，還招呼自家那口子進廚房，非要留我吃個飯。

“真的不用，謝謝您了！”我連忙拒絕，“實在是我一會兒還有事兒……”

“那是誰啊？你男人？”老板娘又盯上了謝寧軒，眼睛蹭蹭冒，“一表人才呀！哎呦，我就瞧著姑娘你氣質不一般，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你說你那天落水後，多狼狽啊。咱這十村八店也沒個藥鋪，真怕你當日救不回來，得虧老劉頭家裏備著點草藥，否則不得……”

胳膊被老板娘箍著，幾番張口也找不到打斷的契機，我正無奈，大腦倏的鈴聲大作。

我打了個激靈，立即拔高了聲音：“等一下，您剛說什麽？十村八店沒個藥鋪？”

“那咋了，咱這幾個村子不都這樣嗎？要看病，去縣城啊。”老板娘說的很坦然。

縣城……對啊，正因轄區輻的村鎮沒有醫館，都得到縣上求醫，才能使得東興號、西元堂百年不衰。

“再往南走呢？”我又問，腦中開始盤旋出一個想法，“是不是村鎮都沒有醫館，看病唯有去縣城？”

老板娘不明所以：“是啊，那又咋了？人家醫館都嫌開在村裏，不夠糊口。唯有去縣裏營生，來往人多嘛。咱這家門口，說是有個道，又不是南北要道，一向走的人，不在縣裏開張，不得喝西北風啊！”

“每縣城都有醫館？”

“哪呀！南邊那個縣就沒有嘛，他們針灸不還得上我們縣城嗎？西元堂那時候弄得一攬子針灸服務，多歡迎啊！”

南邊那個縣就沒有……心頭一墜，我忽地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