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便跟這幾位夫人坐在一，原以為跟石飛燕算是有過節，那石夫人該是看不順眼，孰知反而手非要拉著程亦安坐在旁。

“我們家飛燕被我慣壞了，子驕縱，難免有得罪之，還國公夫人莫要與一般見識。”

石飛燕站在母親旁見母親給程亦安說好話，很不高興，嘟起四尋程亦喬，

“程亦喬呢，不是說好今日要拿一壺好酒給我吃麽？”

石夫人一聽要喝酒，轉就要訓，可惜石飛燕一溜煙跑了。

一走，程家夫人和陸家夫人將旁跟來的孩子都給使了去。

石夫人便跟程亦安道，“可憐陸國公夫人年紀輕輕要陪我們這些老婆子坐一。”

“夫人這話就見外了，您瞧著不過三十出頭，哪就稱得一個老字。”

“喲，國公夫人這麽說，那我可就厚臉皮了。”

正說笑著，外頭稟道，

“四川總督夫人來賀。”

程亦歆正陪鄭尚書的夫人說話，聽了這一聲稟，心下納罕，與程亦安對視一眼。

程亦歆并未邀請四川總督府。

程亦安猜著總督夫人還沒放棄程亦喬。

程亦歆起往垂花門迎去，卻見一四十出頭的婦人，領著一年紀與相仿的婦一道前來。

這位總督夫人頭面并不華麗，卻件件價值不菲，譬如華勝當中那塊羊脂玉，澤溫潤沉靜，不是俗品，羊脂玉邊上鑲嵌了一圈綠松夾雜翡翠蛋面，單單一顆拿出來都得十兩銀子。

猜得沒錯，總督府著實很殷實。

讓妹妹過窮日子，簡直是要了的命。

那總督夫人三步當兩步上前來，自來地握住了程亦歆的手腕，

“世子夫人，我們母不請自來，還海涵。”

程亦歆見滿臉熱忱，也很殷切，“您能來，我賀府蓬蓽生輝，沒給您下帖子是不敢驚您。”

總督夫人笑了，了手背，“你這麽說，我可就不見外了，來，”說著領著自己兒介紹道，

“世子夫人，我兒如霜，公公是京兆府尹。”

程亦歆立即訝了一聲，“我早有耳聞，京兆府尹彭大人逢人便說自家娶了一位好媳婦，我一直好奇，今日終于得見，方知是總督府的姑娘，可見夫人好教養。”

那孟如霜含笑與屈膝，“仰慕姐姐久矣，若姐姐不嫌棄，往後還要多向姐姐討教。”

“不敢當。”

做不姻親，結識一番也是不錯的。

程亦歆將人領進來。

那城南侯夫人聽到總督府夫人到了，眼神往這邊瞥了一眼，總督夫人跟著丈夫學了一肚子兵法，懂知己知彼的道理，早早就識得侯夫人，甚至朝侯夫人一笑，侯夫人也起略頷首示意，算是招呼過了。

總督夫人時常不在京城，面孔不多，程亦歆免不了幫著引薦，而這一群人中，總督夫人發現一雙友善的眼神，

是一個年輕貌的婦，穿著一海棠紅的褙襖，溫婉端莊地坐在一群中年婦人中，氣度容華。

孟如霜見過程亦安，立即與母親

介紹道，“娘，這位是陸國公的夫人。”

總督夫人于是熱迎過來，“我說呢，這般品格，這般相貌，必是程大人的掌上明珠。”

把程家三姐妹都給誇了。

前世總督夫人對程亦安一見生喜，今生依舊。

程亦安落落大方起朝欠，“孟夫人好。”

陸三夫人見總督夫人有與程亦安攀談的意思，幹脆讓一個席位，總督夫人連連道謝，便挨著程亦安坐了。

“我們家總督日日掛在邊有兩人，一位是你父親程大人，一位便是你夫君陸將軍，陸將軍白銀山一戰，震天撼地，我們家總督欽佩在心。”

程亦安雍容笑道，“都是為國效力，為陛下盡忠，總督大人護衛一方安寧，亦是可欽可敬。”

總督夫人順著話頭道，“說到我們益州，古來便是天府之國，稱得上人傑地靈，吃的玩的可不，若是夫人有緣到益州，我必當東道主，好好款待。”

程亦安前世在益州住了五年，哪個角落不，“我聽說蜀中含元寺外有一糕點鋪子，名為含元糕鋪，前朝明皇曾下榻此地，吃了那糕點，贊不絕口。”

總督夫人聞言頓時面激，“天哪，這名聲傳到京城來了嗎？夫人可吃過？”

程亦安笑道，“有緣嘗過一回。”

前世每日均遣人去排隊，去晚了還沒了呢。

總督夫人忙道，“早知你喜歡，我這回進京，該帶一些來的。”隨後又細數了好幾蜀中的好，說是山清水秀，百姓怡然，十分宜居。

“趕明夫人來蜀中瞧一瞧，必流連忘返。”

程亦安知的意思，委婉道，“天府之國，名不虛傳，可惜就是遠了些，我們姑娘家的，不敢趕遠路。”

總督夫人聞言心下一頓，原來如此啊。

以為程家曾嫁給兩江總督，也會願意舍一給家，孰知還是嫌遠了。

城南侯夫人聽著那邊靜，已心領神會，便開始與程亦歆攀談，

“世子夫人在賀州住了一年，可適應那邊的氣候？聽聞有些熱不是？”

程亦歆回道，“是熱得很，不過四季分明，不像咱們京城，立秋不久就冷得要穿棉襖。”

侯夫人聲笑道，“我是端州人，離賀州近，已經很多年沒回去了。”

後院其樂融融，前院更熱鬧了。

前院今日由賀青雲和賀侯親自宴客。

比起賀青雲芝蘭玉樹，賀侯則生得幹許多，為人也更老道。

從城南侯到四川總督，最後到姍姍來遲的陸栩生，他都應酬得游刃有餘。

陸栩生進門，先奉上賀禮，與賀青雲拱袖，

“大姐夫好。”

賀青雲正與他見家禮，忽見後父親快步迎出來，

“國公爺來啦！”

說著長袖一揖，朝陸栩生行了平輩之禮。

賀青雲愣了愣，倒是很快反應過來，又與父親同揖，甚至揖得更深。

陸栩生笑意深深，避開沒賀青雲的禮，而是回了賀侯一揖，

“一家人，侯爺客氣了。”

陸栩生裏說著一家人，可不能真把他當一家人。

賀侯是場人，人家陸栩生是程明昱的婿，又不是他的婿，若真把他當晚輩看，置前廳那一屋子武將于何地？

畢竟那裏包括城南侯都算陸栩生的下屬。

朝中除了左都督石國公，右都督秦國公，從銜往下就是陸栩生了。

而前頭兩位國公，論功勳還比不上陸栩生。

今日前兩位國公沒來，陸栩生當做客座第一席。

賀侯是這般安排的，其餘人都視為理所當然，唯獨賀青雲見慣了妹婿在程家伏低做小，還沒習慣他的八面威風。

魏舒亭在賀府見到孟如川還很意外。

“孟賢弟怎麽有空來赴宴？”

孟如川人雖憨直，卻又不笨，察覺魏舒亭的防備，直言不諱道，“不瞞魏兄，今日是為喬二姑娘而來。”

得知并非父親算計崔函，孟如川便釋然了，他爭也得堂堂正正爭。

魏舒亭當然知道他是沖程亦喬來的，整個總督府均是不請自來呢，上回孟如川當衆離席，他還以為孟如川放棄了程亦喬，沒想又卷土重來。

他有些牙疼，“姓程，該稱程二姑娘。”

孟如川了後腦勺，“怪我錯了。”

實在是他爹娘在家裏，左一個喬喬右一個喬喬，害他下意識便喚喬二姑娘。

魏舒亭雖有些忌憚孟如川，卻也不至于沒風度跟他別苗頭，甚至客氣給他引薦同窗。

孟如川常年待在益州，對京城并不悉，很盼著能結識幾位兄弟，回頭可以一道騎馬獵打馬球。

“多謝魏兄，魏兄好風度。”

在他看來，來程家求親的男人，個個人品貴重，一點都不攜私，果然好人家連招來的備選婿都是好的。

終于有點明白，爹娘為什麽非程家不可。

魏舒亭對著無比赤忱的年哭笑不得。

午時正，順利開宴。

陸栩生用過膳便要離開，他實在公務纏不開，遣人去後院問程亦安，隨不隨他回府，程亦安說是要用了晚膳再回去，陸栩生便先告辭了。

這邊總督夫人見程亦歆更為關照城南侯夫人，便知程家怕是要定那邊了，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一時沒想到好法子，不好再著頭皮留下，臨走時也沒去打攪程亦歆，只與程亦安話別，

“我與國公夫人一見如故，夫人不嫌棄，趕明來我府上吃個酒。”

程亦安言簡意賅道，“等事妥，一定來。”

等事妥，那就是等程亦喬婚事定下來，在此之前不便走。

一定來，可見很給面子，也有意結識總督府。

總督夫人一面愁一面喜，心複雜離去。

客人三三兩兩散去，最後只留下城南侯夫人。

程亦喬聽說在這，就避去了裏間。

程亦歆見侯夫人沒走，可見有話說，便招呼程亦安留下來陪坐。

侯夫人先客套兩句，便說明來意，

“都說長姐如母，老祖宗子貴重，我實在不敢去打攪，能否托世子夫人幫我問個話，我們家亭兒是誠心求娶二姑娘，不知貴府彩禮有何要求？”

程亦歆聽了這話，臉微微一變。

這話讓怎麽回？

賀家娶是舉一半家財，足足一百五十擡，差點把半個賀家都給了。

既然是誠心求娶，就該直接拿出誠意，列個單子讓人上門。

而不是在這邊試探。

說高了，只道姑娘家拿喬，是賣兒。

說低了，顯得上桿子似的，也中了夫家圈套稱了他們的意？

程亦歆覺得這位侯夫人不大厚道。

便不不地回，“侯夫人說笑了，什麽彩禮不彩禮的，相看還沒個定數，問彩禮為時過早了。”

侯夫人聞言頓覺失言，面訕訕，“瞧我，見著喬姑娘便高興壞了，一時忘了分寸。”

“時辰不早，世子夫人忙了一日想必累了，那我先告辭。”

程亦歆和程亦安送到門口，待影消失不見，兩姐妹相視一眼出憂。

既然老祖宗下令命程亦歆試探侯夫人，程亦歆便想了個主意，方才與程亦安合唱了一出戲，讓程亦安招待總督夫人，委婉拒絕總督夫人，而這邊呢，便熱招待侯夫人，看看侯夫人什麽底細。

果不其然，這侯夫人“沒人失”，定是見程亦安拒絕了總督府，而程亦歆這邊也很拿自己當個人，只當這事十拿九穩，程亦喬非兒子不可了，便來程亦歆這裏套話。

城南侯府再有家底，也遠不及程家，侯夫人聽聞這位二小姐驕縱奢靡，生怕程家獅子大開口，故意來試探。

結果反而被程家姐妹試出深淺。

姐妹倆暗暗搖頭，折回暖閣。

那程亦喬已氣沖沖奔出來。

“虧那魏舒亭說自己母親子，膽小，連話都不敢大聲，確實腔調兒，可那話卻嘔得人死。”

程亦歆見程亦喬已看穿，也不藏著掖著，

“好妹妹，不是姐姐要打岔，實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原先那婆婆就是這般人，人前脾別提多好，沒有不誇的，可就是這樣偶爾哭一聲委屈一句，我公爹心就了，指東不敢往西，這樣的人

才不好對付呢。”

這時，程亦歆側一管事嬤嬤也道，

“方才老奴瞧見魏公子親自攙著母親送來垂花門，是千叮萬囑，連一點小事都要待，可見在魏公子眼裏，他這位母親是頂頂弱善良不能自理的，咱們二小姐又是熱子，遇著這樣的婆母，恐吃暗虧。”

程亦喬本來都已經認定了魏舒亭，今日忽然來了這麽一遭，頓覺掃興，心裏說不出的難和委屈。

忍不住哭紅了眼。

“不嫁了，不嫁了，等爹爹百年，我去做姑子！”

程亦歆見又任，氣道，“今個兒初八，不許說這般不吉利的話。”

程亦安連忙坐過來，將摟懷裏，

“二姐，好事多磨，越磨越能看出真章，孰知最後遇到的不是最好的呢？”

程亦安這話很能安人心。

程亦喬抹了淚，

“你說的有道理，沒必要因為外人壞了心，對了，翠姐兒呢，一整日忙著沒見，可別磕著著了。”

程亦歆左拉一個，右摟一個，往後院去，“在後院次間玩呢，我沒功夫照料，便讓姐兒畫畫去了，這會兒想必已畫好。”

後院正屋燒了地龍，熱乎得很，已立春，沒有年前那般冷了。

程亦安進屋覺得熱，退去圍脖給如蘭收著，自個兒便往外甥的桌案前來。

程亦喬幫翠姐兒畫沒畫完的部分。

程亦安見翠姐兒沾了一手泥，幫著娘給洗手，一面洗一面逗，

“我們的小手誰最白，翠兒最白...”

翠姐兒被逗得咯咯直笑。

程亦歆吩咐管事幾句話，進來東次間，程亦安正彎下腰給翠姐兒手，側面脖頸現出一塊暗紅的印子。

程亦歆是過來人，一眼就明白端地。

程亦喬打算幫著翠姐兒將畫掛起來晾幹，路過程亦安側，眼尖便看到了，“咦，安安，你這是被什麽蟲子咬了？”

程亦安子一頓，俏臉一下漲得通紅。

完了，忘了混賬幹的混賬事了。

慢騰騰坐起來，了那印子，將領往上牽了牽，

“我也不知是什麽蟲子，不是什麽大事。”

程亦喬發覺自己說完，屋子裏的仆婦丫鬟各有異，慢慢回過味來，嘿笑一聲，

“哦，印子這麽顯眼，定是個很不好對付的大蟲子。”

程亦安曉得已看穿，惱了，扭眼瞪著，

“保佑你也遇見個大蟲子。”

翠兒憨憨問，“姨媽，什麽大蟲子呀，冬日有大蟲子嗎？不是夏日才有麽？”

程亦歆見二人越說越不像樣，示意嬤嬤們把孩子領去淨室更，程亦喬跟了過去。

程亦歆來到程亦安對面落座，剜了一眼，

“也不注意一些。”

程亦安慵懶地往炕床一靠，疲憊道，

“他要南下，便有些不知節制...往後我會注意。”

程亦安以為姐姐是責怪不知輕重，便解釋了一句。

程亦歆卻怔住了。

不止一次想過，旁人家夫妻在那事上是怎樣的。

只是子素來穩重斂，不好將這種事宣之于口。

可現在嫡親妹妹就在眼前，程亦歆心裏蠢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