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低聲跟謝皇后說道,“娘娘,圣上此舉一定有深意。大殿下他們都在,三殿下剛才還沖您和四殿下求告,惡人如果讓四殿下一個人做了,前殿的重臣還未散去……再說,三殿下到底養在太妃娘娘面前……”
李太妃看到地上跪著的夏天棄和顧清韻,在后面說道,“圣上,這奴婢平日里伺候三殿下還算盡心。”
謝皇后聽到宋嬤嬤的話,微微點頭,又聽到李太妃的話,看向夏竣,微微搖了一下頭。
夏竣剛才被夏天棄跪下磕頭的樣子嚇了一跳,覺得這夏天棄是當眾威脅自己!雖然母后沖自己示意讓他饒了顧清韻,可一想這麼當眾毫不懲,不是顯得自己怕了夏天棄?
他脾氣暴躁,一向說打就打,容不得奴才違拗自己心意,今日說了要杖斃,母后還讓自己饒了,覺得有些不痛快,可是母后的意思他也不能違背,開口對憲宗說道,“父皇,三皇兄對這奴婢如此在意,今日又是除夕佳節,不如饒一命,就打三十杖吧。”
夏竣開口饒了顧清韻一命,卻又要打三十刑杖。
謝皇后覺得他多此一舉,既然要顯示寬懷大度,就一饒到底算了,不過是一個小宮婢而已。
可是四皇子的話已經說出口了,當著眾人的面,不能駁了兒子的面,只能開口描補一二。搖頭苦笑著跟憲宗說道,“這孩子,就是這麼個遵規守矩的犟脾氣,學不會圓。圣上素日教導他的話,倒是一直記著。”
憲宗聽到皇后娘娘的話,笑了幾聲,依附謝皇后的小妃嬪湊趣夸了四皇子幾句,哄得憲宗更加開懷,好像全然忘了地上還跪著兩個人。
顧清韻此時,卻是震驚地看著林妃。看著林妃從人后娉婷走到人前,璀璨宮燈下,蓮步輕挪,如花。
看著這張臉,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面,原本混沌不堪,之前在夢中斷斷續續出現的記憶,一下清晰起來,覺腦子像劈開了一樣痛。頭痛裂中,忍不住“啊”地痛了一聲,整個人萎頓下去,有些昏昏沉沉。
眾人只當是嚇暈了。
兩個大太監聽到四皇子的置,看圣上和皇后娘娘沒有開口,貴妃娘娘們也沒再阻攔,知道這就是主子們的意思了,再不停頓,將顧清韻往后面拖去行刑。
夏天棄一骨碌起,搖晃了幾下,踉蹌著腳步追去。
憲宗看他竟然連行禮告退都忘了,不由哼了一聲,懶得再教導什麼。
謝皇后笑著跟憲宗說,“圣上,宗親們還在前殿,等著喝賀歲酒呢。”又招手將長樂公主和夏竣了過來,“你們兩個跑出來這麼久,不怕凍到?奉琴,快拿兩個手爐過來。”
鄭貴妃看了顧清韻這邊一眼,沖自己的大宮微抬下示意了一下,了大皇子和鄭子詹過來,與其他人一道,跟在憲宗后往前殿回去。
安福見憲宗要回到前殿,連忙高聲喊了一句“圣上起駕——”讓人到前面去清道。
李太妃猶豫了一瞬,沖莊嬤嬤說道,“你去看看那孩子吧。”
三十刑杖,聽起來不多,要一個十一歲孩子的命,只怕十杖就夠了。
莊嬤嬤明白李太妃的意思,追著夏天棄而去。顧清韻無足輕重,打點一二,行刑太監自然樂意手下超生。
只是懲治一個小宮婢,又不用弄死,也不用拉到刑司了。為了不讓顧清韻的痛吵到前殿的主子們,兩個大太監將拉到了花園中才下手。
莊嬤嬤到得及時,遞過去兩個荷包,“太妃娘娘心懷慈悲,不忍讓這孩子傷殘了。”
兩個太監立馬明白了這意思,這打人可是有講究的。要是有心要打死,幾杖下去就能要人命;要是有心放過,那哪怕打上一百杖,養好后人還是能活蹦跳。
兩個太監是此中老手,幾杖下去,顧清韻皮開綻,痛得從昏迷中痛醒,夏天棄撲過去,整個人撲到了顧清韻上,“你們打我上!打我上!”
顧清韻睜開眼,就聽到了他的聲音,覺他整個人趴到自己上。自己倒在地上,雪從薄薄的棉里滲進來,只覺寒意從自己骨頭里進來。可是夏天棄小小的軀,趴在自己背上,好像恨不能將自己化一面屏障,將自己從頭到腳遮蓋起來。
這個孩子……原本滿心的恨意,不由一,忍痛道,“殿下,不要給公公們,添麻煩!”
一個太監正將夏天棄下來,聽到顧清韻的話,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懂事,放心,咱家手下超生,不會要你命的。”
“謝謝公公!”顧清韻手死死拉住了夏天棄的手,咬牙忍刑杖打下來的痛。這種痛,不算什麼,與心里翻天倒海的痛恨相比,這種痛,能忍住!
刑杖的痛,打到十多下以后,就覺是鈍痛麻木的。等到三十杖挨完,已經昏迷過去。
夏天棄抬頭,看著那兩個太監的臉,聽著他們一邊打一邊數著數。
等到打完,兩個太監一看到夏天棄那帶著恨意的眼神,就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只孤狼,隨時會撲上來咬上自己嚨,“三殿下,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行刑完了,奴才們去復命了。”
夏天棄蹲下,背起了顧清韻,一步步走回祈年殿。
莊嬤嬤在后面跟過來,“殿下,老奴人來抬……”
夏天棄閃躲開了莊嬤嬤的手,一步步穩穩地走著,回到靜心齋,莊嬤嬤連忙讓兩個宮人來幫忙,想將顧清韻抬到宮婢們住的西廂房去。
夏天棄一指自己寢殿外面值夜的床,“讓睡這兒。”
“殿下,只怕晚上會起燒……”莊嬤嬤在宮里見多了杖刑之后發熱發炎的形。
夏天棄固執地指著那床,“清韻睡這兒!”
莊嬤嬤看他完全不同往日的樣子,沒有違拗,“好,奴婢讓慧兒來照顧。殿下,你頭上也得洗一洗,上一下藥,您若也發熱了,清韻還得為您擔心呢。”
看夏天棄沒拒絕,了慧兒過來,讓幫顧清韻褪下裳拭上藥,自己幫夏天棄臉,一邊小心上藥,一邊低聲勸道,“太妃娘娘不知道您和清韻到花園了,若是知道,必定會勸阻四殿下的。唉——您別怪太妃娘娘,也是為難。清韻這孩子,太妃娘娘喜歡呢。”
夏天棄剛才看到莊嬤嬤打點行刑太監的事,“我知道,嬤嬤,謝謝您!您和太妃娘娘救了清韻。”
莊嬤嬤本沒指夏天棄有回應,聽到他說這話,“老奴知道殿下是個明白人,太妃娘娘哪里會不疼您呢。太妃娘娘疼殿下,屋及烏,自然也不會不管清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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