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嚴面也有些沉重,道:“怎麼就差這麼多?”
張乾道:“上一任知縣卸任之時,就已經差了不了,每月都是補發上月,欠款滾到下月,還有不人墊了錢也沒得發,月月滾,可不就越來越多了麼!”
盧嚴在孟縣時間久,但也不管賬,上一任知縣和主簿同時卸任之后,顧青昀和張乾過來接任,一對賬,才知道這個攤子有多爛。
盧嚴問道:“你催江州通判了麼?”
孟縣歸屬江州府衙管轄,江州通判掌錢谷、戶口、賦役、獄訟等州府事項,張乾作為孟縣主簿,時常要與江州通判對接。
張乾有些無奈,道:“我當然催了,但催又有什麼用?人家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若是催得多了,說不定還要多拖上幾日!”
盧嚴臉也有些難看,他為縣丞,要負責孟縣的穩定和發展,但孟縣如此之窮,百姓不停地外流,戶籍、賦稅上都不能達標的話,跟上級自然也要不到銀子。
兩人對視一眼,嘆氣:難啊!
張乾側目,瞧了不遠的顧青昀一眼。
顧青昀常年習武,看起來一點也不怕冷,就算沒有炭火,他依舊坐得筆直,與自己這副鵪鶉樣天差地別。
張乾將對好的賬目和文書,送到顧青昀面前,請他簽批,同時,開口問道:“顧大人,咱們要在江州待到什麼時候?”
若是再不回去,只怕縣衙房頂的窟窿會越來越大了。
顧青昀接過賬目,淡淡道:“最多還有三日。”
張乾哭喪著臉回來,對盧嚴小聲嘀咕:“驛館實在是太冷了……再等三日,那三匹瘦馬也不知道會不會凍死。”
這麼天寒地凍的,他們不會要徒步回去吧!?
盧嚴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和大人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挪去城北驛館?聽說那兒沒住滿,說不定有炭火……”
張乾白他一眼,道:“城北是什麼地方?一碗春面都能賣二十文!咱們就算住得起,也吃不起啊!還是這城南周邊的吃食,更親民些……”
張乾心里的算盤打得啪啪響,這江州的驛站管住,管喂馬,卻不管員的吃穿,若真的挪去城北,三人一日要多花幾十文錢。
說到底,還是窮。
兩人一時沉默。
張乾隨著顧青昀自京城來到江南,也不知這般憋屈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就在這時,驛站小廝來報:“顧大人,有一姑娘求見,說是蘇府來的。”
張乾一聽,頓時來了神,道:“財神爺這麼快就來了?”
顧青昀冷盯他一眼,盧嚴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
顧青昀站起來,理了理襟,對小廝道:“請他們進來。”
顧青昀走到門口,不一會兒,便看到了翠珍帶著一眾小廝而來。
他目放遠,又向門外看了一眼,等了一會兒,才收回目。
張乾和盧嚴也來到門口相迎,卻見小廝們挑著兩口大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翠珍走到顧青昀面前,福了福子,溫言道:“顧大人,大雪天寒,我家小姐擔憂大人傷勢,特意派奴婢送些寒的資過來。”
說罷,翠珍讓到一旁,小廝們直接將箱子抬了進來。
小廝將箱子打開,小廝們七手八腳地將碳爐、金碳、手爐、棉被等件拿出來。
兩名小廝甚至自顧自地幫他們燃起碳爐。
顧青昀淡笑道:“蘇小姐太客氣了,在下實在之有愧,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些件,還請翠珍姑娘帶回去。“
翠珍笑道:“小姐說,這些件與顧大人舍命相救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這是小姐的一份心意,若顧大人不收,會寢食難安。“
這一席話說得滴水不,倒人不好推辭了。
翠珍說罷,便直接福告辭,沒有再給他拒絕的機會。
這一行人訓練有素,來得快,辦事手腳利索,撤得也快,頃刻間便離開了驛站。
顧青昀回頭一看,房的碳爐燃了起來,張乾和盧嚴已經蹲下,四只手烤了上去。
顧青昀:“……”
張乾不住地沖自己的手哈氣,咧笑道:“有了這碳爐,咱們這幾日便不用挨凍了,蘇小姐對顧大人可真好啊!”
就連沉默的盧嚴,都跟著點了點頭。
張乾又沖他眉弄眼,道:“你說,蘇小姐不會看上顧大人了吧?”
盧嚴訝異一瞬:“不會吧?”
張乾“嘖”了一聲,道:“怎麼不會?咱們大人是去年的狀元郎,才學出眾,又一表人才,若不是遇上那事,怎會來到孟縣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盧嚴一貫嚴謹,被張乾這麼一說,他也回憶起蛛馬跡來。
張乾一邊烤火,一邊道:“戲文里,姑娘家喜歡上救的人,也稀松平常……那些才子佳人,不都是這麼認識的麼?”
他還想再說,卻突然發現,一襲青衫出現在了眼前。
張乾頓了頓,抬眸看去,顧青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站在了他們旁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張乾眼皮跳了跳,憨笑道:“顧大人……我們不過隨口一說……”
盧嚴道:“不是我們,是你。”
張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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