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再求一次◎

“進來吧。”

平生忙不疊應了, 出門去請寶言。

“莫良娣，您進去吧。”

寶言沖平生出一個激的笑, 道了聲謝，而後提著擺邁上庭階，往門廊裏走。

諸雲殿中安靜，寶言在幾步路之間忐忑地打腹稿，不知道待會兒怎樣開口與殿下說。殿下先前還在惱，這會兒提出這樣的請求……

不安地繞過落地象牙大障屏，恭敬給沈沉見禮：“殿下萬安。”

眸往沈沉前瞥了瞥，道：“殿下在寫字呀, 殿下的字寫得真好看。”

不知道怎樣開口，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沈沉坐在漢白玉桌案前, 并未擡眸，只問：“平生說你有重要的事與孤說, 什麽事？”

寶言咬住朱, 言又止：“我……就是……”

看一副絞盡腦的模樣，越發像在臨時編造一個借口。沈沉微微擡眸，好整以暇看著, 倒有幾分期待會搬出一個怎樣的由頭。

寶言鼓起勇氣, 又迅速洩氣, 低頭看了看手中糕點，決定先把糕點拿出來。俗話說吃人短，拿人手，殿下吃了的糕點之後，待會兒再拒絕應該會比較委婉吧？

“殿下, 我新做了些糕點, 改良過了, 這回是鹹口的，您嘗嘗吧。”

說著，打開食盒，從中端出自己做的糕點，置在白玉桌案上。那碟糕點與上回的差不多，皆是五瓣花圖案，上頭用芝麻做點綴。

還說沒有獻殷勤？

沈沉在寶言的目裏拿起一塊，輕咬一口，味道比起上次來說進步了些，鹹口與糕點融合得也不錯。總來說，不難吃，比上次那碟好吃。

這就是說的很重要的事？

沈沉眼底浮現淡淡笑意，微不可聞。

寶言見他吃了東西，再次鼓起勇氣開口：“我有一個不之請，殿下。”

“說來聽聽。”沈沉心道，所謂的不之請該不會是讓他日後仍舊兩日去一回含英殿吧？

倘若開口，也不是不能答應。

但必須得先考慮兩天，然後才能答應。

寶言不知沈沉心裏的彎彎繞繞，見沈沉說，便一口氣說完了：“殿下是這樣的我家中大哥除夕夜裏出門看焰火一直沒回來結果第二天差上門說我大哥打死了人對方是永昌伯家的次子現在我那大哥還在牢裏關著永昌伯家的人說要我大哥一命抵一命殿下能不能幫幫忙？”

寶言中間一點沒敢停頓，怕殿下連聽都不肯聽完，好容易說完，差點沒上氣。深吸一口氣，口劇烈起伏著，而後才敢看沈沉反應。

“殿下，這就是我說的很重要的事……”

殿下的表……

這是有變化還是沒變化？看不出來呀。

嗚嗚嗚。

沈沉眼底那點笑意已經然無存，好的，這就是說的很重要的事。

聽起來，好像是重要的。

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沈沉垂下眼睫，只覺得手裏那沒吃完的半塊糕點有些礙眼，他看向腳邊的廢紙簍，聲音沒什麽緒：“所以，你想讓孤幫你徇私枉法？”

他幾乎要怒極反笑了，憑什麽以為，就憑這幾塊破糕點，就能讓他幫徇私枉法？

沈沉慢條斯理又咬了口糕點，做得這麽一般，就這那姓楊的還說有天賦？

氣死人的天賦莫寶言倒是有一點在上。

“倘若你那大哥當真打死了人，按照大昭朝律法，一命抵一命不是很尋常的事麽？”沈沉淡漠地開口。

一頓，又道：“而且，孤記得，你這大哥是你嫡母所生，你嫡母都要用你的清白換自己兒子的前程，如今出了事竟還好意思求到你這裏來？也是厲害的。”

他用幹淨的帕子去手上的殘渣，淺抿了口茶水，眸微覷寶言，似笑非笑地：“你也厲害的，求你，你也真幫。怎麽？你其實是觀世音菩薩轉世？下凡來普度世人？”

明明教過要反抗，好像一點也沒學會。

寶言聽出了他話裏的諷刺，又有些著急，解釋道：“我……我不是，我那嫡母忽然可恨，倘若是因旁的事求我說話，我一定不理，并且還要寫一封信回去罵幾句的。可是這件事……它畢竟不同。”

“這是一條命。我大哥雖是嫡母所出，可他待我，算不上太差，小時候他還會給我帶吃的玩的。”

“而且有幾回我出門時，遇上旁人言語輕浮，我大哥還護著我來著。”寶言說著，腦袋又垂下去了。

聽沈沉的話，已經猜到了他的意思，今日這趟果真是要無功而返。不論如何，已經試過。

寶言有些難，想了想，還是解釋清楚：“我想請殿下幫忙，也并非讓殿下徇私枉法。只是我那大哥雖不算多優秀的人，但子還算善良，且有些弱，他應當做不出打死人這種事。我今日來，也只是想請殿下徹查此事。倘若此事當真是他所為，那他便是罪有應得。”

把該說的話說完，沮喪地轉離開。

沈沉當然沒住，目看著背影消失在門口，一時默然不語。

平生見寶言出去時臉不好看，眼眶紅紅的，進來小聲詢問：“殿下，莫良娣今日來所為何事啊？”

沈沉乜他一眼，語氣不善：“你很閑嗎？”

平生立刻噤聲，聽出了自家殿下的緒甚為不悅。

不有些好奇，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發生了什麽？

他當然不敢問沈沉，不過他可以待會兒去向莫良娣打聽。

“殿下您接著忙，屬下先告退了。”說罷要走，還未踏出門檻，又被沈沉住。

“你去一趟大理寺，查查永昌伯次子的案子是怎麽回事。”沈沉吩咐道。

這種小事于他而言其實不過舉手之勞，即便真要徇私枉法，也不過他一句話的事。

但求人未免也太沒誠意，就做個破糕點？

而且，就求一次就走了？看著也沒很想幫那大哥。

平生誒了聲，迅速去了。

這幾日大理寺員大多在休沐，案子還未來得及理呢，只簡單做了些登記。聽見平生要資料，便將整個卷宗都給了他。

又不免多問了句：“敢問平司尉，殿下為何要調查此案哪？”

這不過是一樁小案子，遠遠未到需要太子殿下親自過問的程度吧。

平生并不多說：“不該打聽的別打聽。”

那員訕笑一聲，表示自己明白，絕不會多說。

平生拿著卷宗回東宮複命，沈沉翻看過卷宗。卷宗上記載，當夜莫祺佑喝醉了酒，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醒來時他正躺在那永昌伯次子的旁，是巡街的金甲衛最先發現的。

當時莫祺佑側就擺著砸死永昌伯次子的兇，一塊石頭。石頭上有永昌伯次子的跡，種種跡象表明，莫祺佑嫌疑最大，理所當然被暫時收押進監獄。

而據莫祺佑自己說，他昨夜出來看焰火。除夕當夜，城中開放宵，關閉城門，但城百姓可以自由活，頗為熱鬧。莫祺佑看過焰火後，因被柳氏訓斥，又仕途不順，正巧路過一家酒肆，便進去喝酒。

就在那家酒肆裏，莫祺佑遇上了永昌伯次子，吳起。這吳起是城中有名的浪子，與沈慶安玩得好，二人是狐朋狗友。

莫祺佑便與吳起多喝了幾杯，之後的事，便沒印象了。

沈沉合上卷宗，沒什麽難度。

若是莫寶言再求他一次，興許他可以答應幫。

-

寶言回到含英殿後，悶悶不樂。雖然早就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在殿下心裏沒什麽分量，開了口也只能鎩羽而歸，但真被拒絕了，又有點難過。

殿下不答應，爹爹的能力又有限，大哥豈不是死路一條？真的是大哥做的麽？

寶言郁悶地把頭埋進肩窩裏，和小桃一起愁眉苦臉。

因為這件事，寶言連吃飯的胃口都小了。前些日子發現自己長胖之後，便克制收斂了些，一頓從吃三碗飯，改了一頓只吃一碗半。這會兒連一碗半都吃不下了，只吃了一碗。

寶言長籲短嘆，與小桃商量：“要不然，我再去求求殿下吧？殿下其實人也不壞，說不定就突然回心轉意了呢。”

小桃順著寶言的話點頭：“有道理，小姐。而且奴婢覺得殿下真的待小姐看重的，說不定你再去求求殿下，殿下就肯答應了。”

寶言心中做了決定，當即起，再次跑了一趟諸雲殿。

原本還擔心自己會被拒之門外，但并沒有，沈沉讓進去了。

寶言拘謹站著，看了眼沈沉眼睛，小心翼翼開口道：“殿下，要不您再考慮考慮吧。”

沈沉看兩手空空：“你求人當真沒有誠意，上午時是一盤糕點，下午時直接空著手就來了。”

寶言被他看得一窘，手指微曲，揪了揪自己角，“可是殿下您又什麽都不缺……”

“孤缺不缺那是孤的事，你願不願給，那便是你的事。”

此話一出，寶言當即搶話：“我願意給！什麽都可以！只要殿下您肯答應幫忙。”

寶言心怦怦跳著，沒想到殿下當真會改變主意。

只是不知殿下要什麽？

殿下什麽都不缺，想必也不會太為難吧？

寶言如此想著，看向沈沉。

沈沉坐在桌案前看寶言，分明比矮，可氣勢上卻像居高臨下，“兩件事。”

“其一，你先前不是說，寫一封信給你那嫡母，痛罵一頓麽？現在就寫。你幾時寫完，孤便幾時幫你。”

他朝寶言勾了勾手，示意過來自己邊。

寶言乖巧地站近，接過沈沉手裏的狼毫筆，沈沉指了指面前的信紙，示意可以開始寫。

桌案邊只有一把高背椅，那自然是沈沉的位子，寶言不敢坐，便弓著伏在案上起筆。

腰彎下，部與腰勾勒出一道人的曲線。那曲線蜿蜒而上，越過令人難以忽視的山巒。

沈沉眸劃過，頭微，最後視線定格在細的脖頸上。白皙水的藏在茸茸的領子下，絨微晃，迷人眼睛。

他想到那天自己的荒唐念頭，那個念頭再次從心底跳出來，囂不已。

沈沉忽然站在寶言後，高大影覆住，寶言作微頓，筆尖一點墨滴落在信紙上，暈出一個黑點。并不怎麽會罵人，因此方才絞盡腦，落筆也才一句不怎麽有攻擊的話。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回頭，忽覺後頸一涼，微涼的指腹｜挲著的後頸。

“第二件事……”

【作者有話說】

本章的小沉：笑容出現——笑容消失——笑容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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