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二更合一）

陳夕苑一走, 小院靜了下來。

明明靜才是常態，并為顧紹卿悉且喜歡。在這種環境裏，他該是愉悅輕松的, 然而這回并未。他的心仿佛空了一塊, 莫名的不舒服。但眼下，明顯不是被緒裹挾的好時候, 他有重要的事兒要做。

他強行定了定神, 拿起了冉送過來的信封。

展開，讀完。

稍許後, 小院外又有異傳來。顧紹卿循聲過去, 門從外面被推開, “花裏胡哨”的蕭弘玄闊步進了來。

他那張也沒閑著, “任務看了嗎？”

“我本來早來了, 途中瞧見了一家新面店開張, 擱老遠都能聞到那羊湯的香味。那是真香啊, 不枉我排隊, 等了近兩刻鐘。”

顧紹卿沒接這茬。

都夠吵的了，再一搭理, 他就真的沒完沒了了, 怕是連那面湯裏有多粒蔥花都要同他詳細說道。

蕭弘玄已經開始習慣顧紹卿那副不冷不熱的死樣子，被漠視也不惱, 兀自走到他對面坐下，目掃到桌面, 深邃的棕眸驟然一亮。

“看完了？”

也不等顧紹卿應許，拿起信紙, 凝眸細看。

確定和自己先前看過的無異，他慨道, “這瀧若大殿下，在長汀這一事兒上，當真是下了功夫的。”

他和顧紹卿的任務是：三日，賣空飛鴻居和平都燒酒坊的【漿】。

這漿是一種米酒，古法釀造，澤是的。一般是前一年釀造後一年喝。

前兩年，漿剛流行，西地民衆驚豔于它的澤與膩的口，將它奉若珍寶。那時候漿，一樽難求。

各釀酒的作坊聞利而，紛紛開始釀制漿，到了如今，大量的漿進了適飲期，西地的鄉民已經不喝玩意兒了。

膩了！

他們現在又回歸老一套，喝烈的燒酒，覺得那火燒一般的濃烈刺激才是酒最正確的打開方式。

一句話概括：大量進了適飲期的漿賣不出去了，再過過變質了，各釀酒商只能丟棄認賠，天天愁破頭。

“這飛鴻居和平都燒酒坊什麽來頭？怕是不小吧？”

難度值低了，不足以現被考核者的能力，陳元初那般著重長汀，他怎麽樣都不會敷衍了事。

顧紹卿目凝于紙面，“這兩間，是承前州前二的釀酒坊，在整個西地來講，都是排名前列的。”

蕭弘玄出一副“果然如此” 的表。

顧紹卿默了會兒，道，“我們先去兩間酒坊瞧瞧。”

蕭弘玄沒有不同意的。

聲名越來越響的顧家三郎和一個著花裏胡哨上的珠寶首飾若拿去典當夠尋常人家過幾輩子的年并肩走在大街上，有多引人注目可想而知。蕭弘玄這個早已習慣他人目的人都到了這次的不同。

他的目四梭巡，所及之，人人避退。

“......”

他搞不明白這些人，“是看比較有意思？”

顧紹卿兀自往前走，目不斜視，也沒接蕭弘玄的話。

蕭弘玄不看向他，又想起昨晚種種，皇子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跟你說話呢？你是沒聽見，還是故意不搭理我？”

顧紹卿側眸看他，仿佛在看一個街頭二傻子。

對視須臾，他終于開口，“這不很明顯了麽？”

蕭弘玄忽然心口發疼，被這話梗的。他又想罵人了，但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又是絕對的焦點，罵人實屬是不妥啊。

畢竟他不似某些人，他還是要臉的。

此後倒是相安無事，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兩人抵達飛鴻居。眼下都各家各戶都開始忙活晚飯了，飛鴻居顧客寥寥數人，略顯冷清。

進了飛鴻居，蕭弘玄未有拖怠地大聲一喊，“掌櫃在麽？我來買酒的，兩壇漿。”

掌櫃本來背對著他們在忙活，聽到聲音連忙轉過來，眉眼間蘊著喜，“買漿啊？那貴人算是找對地方了。我們飛鴻居的漿，可是出了名的香甜吶。”

說話間，他闊步走向了蕭弘玄和顧紹卿。

走近了，他不打量了顧紹卿片刻，“三？”

他兩年前見過顧紹卿一次，也僅限于那一次，如今再見，有點不敢確定。

顧紹卿頷首默認。

掌櫃頓時安心了，三帶來的人，定然也是了不得的人。買不買酒另說，總不會是過來刺探底細和方的。

“兩位裏面請，我讓小二給你們上壺漿嘗嘗，覺得好喝了再買。”

漿持續低迷的銷量讓掌櫃生出了一種漿是不是不好喝的錯覺。這種錯覺讓他下意識地抗拒推薦漿，遇到客人主詢問的況，他的態度就和此刻這般過于謹慎。

“兩位找個喜歡的地兒先坐，我去準準，很快回來。”顧紹卿和蕭弘玄跟著掌櫃深飛鴻居，前廳錯落有致地擺了幾張方桌，桌上放了些西地特有的糖果子和堅果。這一片，是專門辟出來給顧客休息試酒的。

蕭弘玄：“去罷去罷。”

兩人隨意挑了張桌子坐下，蕭弘玄那手當真是一刻都不能停，剛到椅子，就抓了一把堅果放自己面前，嗑嗑忙得很。

說來也奇，旁人這般多會讓人覺得糙糙，他卻不同，給人一種年人瀟灑直率的覺。

剝好了果子，他也不吃，拿了個扁碟放著。

顧紹卿淺睨了他一眼，什麽都還沒說，這玄昌小殿下不知怎麽地炸開了，“看什麽看？我這不是剝了給我們等會兒下酒麽？”

“惜福吧你，我是第一次剝果子給人吃。”

顧紹卿懶得搭理他，這一天天，話多得像鹽湖裏的鴨子。

掌櫃當真很快回來了，親自端了一樽酒。

那樽是淡綠的琉璃，浸了，樽面上還覆了層冰霧，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神清氣爽飄飄仙。

掌櫃將琉璃樽放到了他們的面前，晃間，酒香從瓶中溢出。

蕭弘玄深吸了口氣，酒香深他的鼻翼間，“這米酒裏還有果香？什麽果子？”

掌櫃笑，“這是西地特有的一種果子，名喚果，後幾日要摘，不然就爛在樹上了。”

與此同時，又放了兩只小琉璃樽和兩疊小點到桌上。

蕭弘玄第一次聽這事兒，“怎地這麽氣。”

話畢，他的目落在了致的點心與玻璃樽上，“服務與賣相t都這般地好，怎會沒有銷量？”

“貴人可以先嘗嘗。”

蕭弘玄和顧紹卿依著他所說，各自嘗了杯。甜而不膩，冰冰涼涼，絕對好來著。

掌櫃這才和兩個人說道，“味道是不是不錯？但這耐不住存量多啊。喝酒的又都是些大老爺們，新鮮一過就覺得這酒不夠帶勁兒了。”

一說到這事兒，掌櫃又忍不住發愁，“我們的地下酒窖大半都給這漿占了，幾百小壇呢。”

掌櫃話落後，此間陷沉寂。

蕭弘玄是在想法子，而他對面的顧家三公子，眼神和那神都淡得能出水，在想什麽，無人知曉。

半晌後，蕭弘玄從緒中，一凝眸就看見顧紹卿那不冷不熱不死不活的樣子，脾氣蹭的一下就又上來了。

“你別告訴我你在發呆啊？”

我找人打死你，你信不信？

當然了，後面這句他怎麽樣也是不敢說出口的，昨兒差點被顧紹卿的掌風劈死的畫面至今歷歷在目，細節都萬分清晰。

顧紹卿恍若沒有看到他的怒氣，以他一貫的清冷腔調，“有話就說。”

蕭弘玄一掌打在了棉花上，“......”

算了，看在他爹壞得如此清新俗的份上，他忍他，這是同，是他心善。

蕭弘玄如實道，“這酒我喝著不錯，喝的這方式也是雅致非常，我覺得它能再往高走走。”

高是哪兒，顧紹卿一聽就明白了。

是各國權貴，乃至皇室。

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那你打算怎麽送它去高？”

蕭弘玄右手一擡，朝他豎起了兩手指，

“方法有二。”

“一，我買下一部分送回玄昌，轉個手，我就能大賺一筆。”

“這二麽，有點麻煩。” 蕭弘玄賣了個關子，但顧紹卿不予理睬。

蕭弘玄氣得嘖了聲，“就不能給點反應？這還有外人呢？”

顧紹卿覺得這人麻煩死了，但末了還是順了他的意思問了句，“怎麽個麻煩法？”

誠如蕭弘玄所說，這裏還有其他人。若是他不應一句，蕭弘玄定是會繼續嚷下去，他跟著丟人。

蕭弘玄心滿意足，歡喜道明，“這第二個方法，得麻煩郡主殿下了。”

顧紹卿沒細問就說，“不需要。”

蕭弘玄：“......我說都還沒說呢，你就說不需要？”

顧紹卿篤定重複。

蕭弘玄氣得想拿起琉璃樽敲打他的頭，最後沒敲，但也再未顧及顧紹卿的抵。大聲，且一點不磕絆的道出了這第二個法子，“這第二個法子只需小郡主在城中任意一個喜歡的館子個面，然後執杯喝一口這漿，半口都行。只要有人看見，我保證第二天，這漿就能風靡西地整個權貴圈。”

法子是好法子，但顧紹卿不可能肯，“別的貴不行？”

蕭弘玄：“行是行，但有帶不起銷量的風險，蔓延的速度也慢。你不要忘了，我們最多就三天時間。”

“唯有小郡主親至，才能保證一擊即中。”

玄昌人賺錢的本事經由蕭弘玄的這番話可便窺見一斑。

掌櫃聽完，黑眸被希冀的點亮。然而還沒高興一會兒，就聽顧紹卿說，“不行。”

蕭弘玄：“怎麽不行了？怕危險？倒時候你護在旁不就行了？你要不好說，我去說。”

“這一場，我必須贏，不然回了玄昌，我能被笑話十幾年。我蕭弘玄，玄昌小殿下，你猜我能不能這種屈辱呢？”

這話或許沾了點誇張的分，卻是事實。在經商之上玄昌自認第二，周邊諸國就沒哪個敢冒出頭去說自己第一。

事態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蕭弘玄覺得就是在為玄昌的榮譽而戰了。

掌櫃聽了蕭弘玄的話，直接傻眼。剛他就有想三帶來的朋友不一般，沒想到竟是富得流油的玄昌國的五皇子。

顧紹卿：“......”

過了片刻，他低冷開口，“我去問問。”

蕭弘玄：“......”

這答複，可太不“顧三”了，以後肯定也是個懼的。

出了飛鴻居，兩人又跑了趟平都燒酒坊，庫存數量比飛鴻居還要多。因為他們只是供貨商，沒有任何銷售渠道。外面的酒樓酒肆寧願賠些錢都要毀約，他們除了著，也沒別的法子了。

況明了了，顧紹卿和蕭弘玄兵分兩路。

蕭弘玄回到客棧，詳細打點將漿賣往玄昌相關，顧紹卿則回了自己小院。

稍事歇息，他去了陳府。

這次沒有翻牆，從大門口大搖大擺進去的，如今他是陳夕苑的師父，在陳府完全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依著府裏人的指引，他來到了學堂。小姑娘正低頭讀書，長睫微斂，遮蓋了那雙明仿佛沐了春的眸子。

許驍坐于主位，手裏也拿著一本書。

世間繁瑣，這一老一小卻是閑適安寧。看了會兒，顧紹卿只覺心緒一寸寸趨于和。忽然，陳夕苑似有了應，側過臉看向了雕花木窗。一看到是顧紹卿來了，雙眸中的沉靜瞬息散了幹淨。

“哥哥！” 這會兒又喊哥哥了，毫無規律可言，權看高興。

許驍被這一聲驚到，擡眸，順著人兒的目看去。角勾了勾，既而對陳夕苑道，“之前不是忘了事兒？”

“今天也差不多了，就到這吧，師祖去尋你爹爹嘮嘮嗑。”

陳夕苑歡喜道好，沒有任何猶豫地闔上書，徑直朝著顧紹卿而去。

將他帶到了那漸漸回春的花廊。

“哥哥，我之前有件事兒忘記和你說了，那點心是為了讓你能夠答應才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