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擡起指尖,又慢慢按回去,郎的臉得不像話。
“是誰說心悅我,不計名分也甘伴我左右,卿卿你在騙我?”
羅紈之含怒道:“是謝三郎君先騙了我。”
“我與九郎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
羅紈之心道:若是知道是你,我萬不會接近。
的聲音斬釘截鐵,讓謝昀不得不慢慢松開手。
羅紈之趁機把臉後躲,逃出他的鉗制,膝蓋跟著往後挪了挪,好讓他再無可能掐住的臉。
掐一下就罷,再多就好似玩上癮了。
羅紈之正襟危坐,了虛無的鼻音,又委屈道:“謝三郎,你騙我在前,怪不得我騙你在後,更何況彼時我也是一片真心……只是真心錯付,未向郎君討個說法,郎君怎的還來興師問罪了?”
倒打一耙無疑能讓于劣勢的占據上峰。
或許謝三郎是覺得自己遭了欺瞞,可是羅紈之也很無辜,要不是他假冒九郎,又怎麽有膽子去接近他?
“你就非要九郎?”
他謝昀并非自視甚高之人,但也想不明白羅紈之這郎偏偏執t著在“謝九郎”而非錯認了數月的自己。
甚至對他避之如蛇蠍。
九郎不過比他年輕幾歲,就有這麽好?
羅紈之咬不出聲。
若讓他這樣誤會,想必心高氣傲的謝三郎就不會再為難了。
謝昀毫不意外羅紈之的閉口不解釋,他輕笑了幾聲,隨後話音一轉卻是漠然道:“你不想做我的妾,我可以答應,但是你不能再接近九郎。”
羅紈之先是意外他忽然的好說話,隨後聽見奇怪他的要求,不問:“為什麽?”
還喜歡微的謝九郎,若是能結謝九郎這樣仗義又溫的世家郎君當朋友,必然會讓在未來的日子好過些。
“為什麽?”謝昀似笑非笑地看著,“剛剛那句話不足以回答你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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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三郎什麽也沒有對做,只留下一句話,可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
未知的猜想令羅紈之在接下來的每一天如坐針氈,不敢出門。
羅二郎以為病了,還要給請醫問藥,但羅紈之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唯有自己苦苦煎熬。
直到聽人說起,謝三郎已經帶著九郎回建康去了,安城郎們都在為錯失天賜良機而扼腕痛惜。
唯有羅紈之長長松了口氣,高懸在半空的心才落回了實。
也許謝三郎并不是特意來找麻煩,只是恰好聽到謝九郎為求的那些話,故而有些生氣罷了。
能理解,高高在上的門閥宗子怎麽會願意被一個小郎小瞧了去,但他的風度和修養也絕不會讓他計較這點旁枝末節的小事,轉個頭,就會把的這點破事忘得一幹二淨。
數月後,羅家理完在戈的瑣事,正式告別故友親鄰,準備舉家南遷。
不人家就托著關系找上門,想要和羅家人一道上路,路上好有個照應。
羅家主一邊裝作為難,一邊收了不好費,日笑瞇瞇地盤算這一趟保準不虧還有賺。
羅紈之暗暗思忖,都說樹大招風,他們的這支隊伍已經龐大到幾十裏外都能聞到羊味,再不知收斂些,只怕還沒等走出十裏就給狼盯上。
羅家主的算盤正打得歡,毫無意識,但好在很快他就收到了一個讓他笑不出來的燙手山芋。
——皇甫倓。
羅紈之先前沒有見過他,但是隔著屏風聽到他說起遭難于都堰、獲救于齊姓恩人,才約猜到這人就是齊嫻口裏的那個病人。
齊赫居然救下的是一位皇親。
羅唯珊興致在耳邊小聲問:“皇甫是皇姓,這人居然是個皇子,阿父為何不答應呀!”
羅紈之剛回過神,了自己的手臂,但是羅唯珊正不知道兀自高興個什麽勁,反而把抓更了。
羅紈之無奈,不過是路過,羅唯珊偏要拉一同在這裏聽。
“他說自己是皇子可是誰能證明呢?萬一是個冒牌……”說到一半,羅紈之皺起眉頭,又想起了謝三郎。
“可我聽過先皇是有個嬪妃帶子流落北胡,是當今皇帝的四弟……”羅唯珊把眼睛在屏風架之間的隙裏,“當今聖上婚十年一直沒有子嗣,都在傳他生不出來,將來的皇位只能傳給兄弟……”
外面皇甫倓咳了幾聲,半晌沒能說出話。
羅家主連忙示意邊的侍從去給他添茶水,小心翼翼問:“殿下病了?”
“不妨事,是前段時間未愈的舊疾。”皇甫倓的聲音有些低啞。
羅紈之隨便應著羅唯珊的話,心裏暗暗奇怪。
他的病居然還沒好全。
“殿下的份……建康那邊……”羅家主糾結在此。
能幫到皇子固然是個好事,但是早不幫晚不幫,偏偏在這個時候。
先皇薨逝,繼位的是二皇子,是他的哥哥。傳聞皇帝立皇太弟為繼,他回去難道是打算與其他兄弟搶太子之位?
倘若他有基,羅家主會很樂意撿這個從龍之功,但是他毫無基,就算回去,也是任人……
這忙他是幫不是,不幫也不是。
羅家主後背冷汗涔涔,糾結萬分。
“假冒皇親是死罪,我自是有自證的法子,無需羅家主心。”皇甫倓把對方的猶豫看在眼裏,冷聲道:“若是羅家不便,我再另尋他人就是。”
“殿下……”
羅家主嚇了一跳,他也沒有想要一口拒絕,只是尚在考慮。
商人總要計算得失才好下決定。
“阿父!”羅唯珊心急,甩開羅紈之的手就從屏風後跑了出去,心直口快道:“反正阿父已經帶了那麽多不相幹的人,殿下如此尊貴之人,豈可怠慢!”
皇甫倓聲音溫和許多:“這位娘子是?”
羅家主幹笑兩聲:“讓殿下見笑了,這是下小。珊兒不得無禮,還快快給殿下行禮。”
羅家主已經有了,所以神氣地換了自稱。
“珊兒見過殿下。”羅唯珊聲音雀躍。
在戈城這個小地方,除了那謝九郎,羅唯珊再沒有見過這麽尊貴的人。
對方不但是皇族,還長得英俊儒雅,像極了話本裏的風流郎君。
“羅娘子日安。”皇甫倓毫無架子,親切地與搭話,“我特意來羅家也是因為先前我在路途傷重發熱,還是遇到羅家的車隊,得了藥,退了燒,當時就是娘子給的藥吧?”
羅唯珊腦子沒轉過來,卻飛快:“什麽,我沒出門啊。”
羅家主馬上把羅唯珊拉到後面,腦子飛快思索,接過話道:“那許是我家九娘,九娘和老夫人前段時間去安城,應該是那時候遇上的。”
皇甫倓“哦”了聲。
羅家主察言觀,揮手奴仆下去把羅紈之帶過來。
羅唯珊撅起,很不高興。
早知道就陪祖母去安城了,羅紈之也不知道什麽好命,出門一趟還能撞見個皇子。
羅紈之知道逃不掉,特意從後面繞了個圈去偶遇被打發找的奴仆,再跟著從正廳進來,羅唯珊更看不順眼了。
羅家主為兩人介紹,羅紈之低著頭給皇甫倓行禮,始終沒有把眼睛擡起來,但能察覺皇甫倓在觀察。
不是像劉四郎那樣油膩膩的眼,而是冷靜、深沉的,好像在考察一件貨品的價值。
“羅娘子果真是讓人見之難忘的人。”
羅家主聞言也警惕起來,臉上笑呵呵,一個步就半擋在羅紈之面前,羅紈之心裏驚愕,但是知道羅家主是生怕與謝家的好事壞在這個橫空出世的皇甫倓手上,于是便順從羅家主的意思將自己的影藏了起來。
羅唯珊氣哼了聲,把頭撇到一邊。
“殿下擡!擡了,那……既然殿下不嫌棄,下準備後日出發,您覺得這個時間如何?”羅家主生地扭轉了話題。
皇甫倓微笑,“羅家主想必已經擇了良辰吉日,我客隨主便。”
羅家主松了口氣,他的確是花了錢算了好日子,并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那我這就讓人帶殿下先下去歇息,去建康還要趕好長的路。”
皇甫倓頷首,羅家主正要自己的小廝去伺候,皇甫倓忽然開口要羅紈之辛苦一趟帶路,明顯是想單獨和說些話。
這個要求實在無禮,可誰讓對方是個皇子。
羅家主猶豫了片刻才答應,用眼神示意羅紈之小心招待。
羅紈之不知道皇甫倓心裏打得什麽算盤,謹小慎微地跟著,一言不發。
皇甫倓比還像羅府的主人,闊步往前,直到穿過白石砌的月亮門走到一簇翠綠的芭蕉葉旁方停下,轉頭問:“你在怕我?”
“小與殿下不,殿下卻好像認識我,又不知何故,心中無底。”羅紈之如實回答。
皇甫倓笑哼了聲,“齊娘子說我能活下來全托了羅娘子的福,所以來認一認人,日後好報答你 。”
羅紈之才不會輕信他的好話,不過聽他提起齊嫻,還是心裏微。
齊小娘子那副懷春的模樣令羅紈之印象深刻,就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皇族。
“殿下要回建康了,那齊小娘子呢?”
皇甫倓擡頭看了下天空,又低頭道:“世庶之別,尚且猶如天塹,我為皇族,你說呢?”
羅紈之抿著盯著他。
這人既獲了齊嫻的好,卻又看不起。
“別這樣看著我,這世上本就不公,就好比你在謝家郎面前,始終擡不起頭來,不是嗎?”皇甫倓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可恥,反而點出羅紈之的境,好讓理解自己。
羅紈之t驀然僵了臉,“殿下是何意?”
連羅家主都不知道和謝家私下有過集,他是怎麽知道?
皇甫倓捂住咳了幾聲,待緩和後又微笑反問,“你不懂?”
“殿下想做什麽?”羅紈之再看不出來他別有目的那才是真的蠢。
皇甫倓這張臉寫滿了“野心”,接近的目的就是為了謝家。
他必然是誤以為自己與謝家郎匪淺了。
“你是家中庶,并不得寵,把你送過去最多是個良妾,但是我有辦法能讓你為貴妾。”皇甫倓摘下一朵花,用手指慢慢碎,他大方道:“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危險的事,只是希在我需要的時候,你能從旁出點力。”
“……殿下不覺得淺言深了嗎?”羅紈之心裏難平。
為何既要替羅家還要為這個素不相識的皇甫倓去謝家做妾。
良妾與貴妾難道多了個貴字就真能尊貴嗎?
“我不想做謝家妾。”羅紈之冷下了臉。
謝三郎答應了,有這個底氣拒絕。
皇甫倓奇怪,再次將上下打量:“你不想做妾,難道你還想做謝三郎的正頭夫人?”
他說完也不等羅紈之回答,就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直笑到嚨發,又捂住咳上好一陣。
羅紈之瞪他。
早知道一半的藥都不給他,就給他四分之一,最好讓他嗓子壞掉,講不出一句話才好。
“好好好!你很有野心,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皇甫倓像是得了天大的樂子,咳得快吐了還在笑。
“我與謝家郎并無幹系,殿下還是另尋他人吧!”羅紈之板起臉,冷漠地看著他在面前又笑又咳。
真是十足的瘋子!
皇甫倓用力住間的咳意,朝輕笑:“別天真了,你真當他走了,你們的事就結了?”
即便羅紈之死不承認,他還是執著自己的說辭。
羅紈之不知道皇甫倓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事,但清楚和他扯上關系絕對沒有好下場。
“我不懂殿下在說什麽,殿下還是快些去休息吧。”
“你還有時間慢慢考慮。”
“多謝殿下好意,我不考慮。”
羅紈之在心裏默默把皇甫倓當個瘋子,瘋子的話不必信,也不必理。
謝三郎都走了那麽久,早和沒有關系了。
羅紈之不想管皇甫倓的瘋言瘋語,可當一位面生的侍衛抱著一件綾緞布裹、長約三尺六寸的“禮”送到羅紈之面前,心裏還是生出一分詭異。
皇甫倓似是比更了解謝三郎。
在對方“虎視眈眈”的注目下,只得親自拆開布裹,裏邊是謝昀給的、也被拋之腦後那架綠桐蕉葉琴。
“……”
侍衛拱起手一板一眼傳話:“郎君說,琴,有始有終,郎勿忘。”
琴?抑或著?
羅紈之悠哉數月的心再次高高懸起。
那句被一直按在記憶深的低語,仿佛又夾著熱的夏風吹了過來。
“因為我想……”
他嗓音如暖,已經抓住了,“……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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