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這個郎是三郎送進來的人,夫子們不會隨意置喙,但對新學生格外嚴格。
羅紈之頂著夫子的挑剔以及各質疑的目,如坐針氈。
謝家人的優秀有目共睹,培養他們的夫子更是萬裏挑一,這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不能為了點面都不要了。
力是難免,唯一能讓羅紈之輕松點的除了音律課就是九郎代的幾節書法課。
九郎和善,對亦有耐心,羅紈之還能向他請教其他功課。
所以每當有謝九郎代課的時候,下課都會稍微晚些走,好找謝九郎幫忙。
素心知道辛苦,特地為準備很多便于攜帶的糕點充,可以坐在樹下邊吃糕邊等謝九郎出來。
謝九郎親切好說話,在謝家小輩裏也頗歡迎,小郎君們每每都要纏住他說上好一會的話才肯放他走。
樹蔭如篩,下斑。
郎捧著書,小口吃著糕點,幾只鳥撲扇著翅膀落在了邊,啄食著掉落的餅屑。
“現在是散堂了嗎?”
忽然有人出聲,羅紈之擡起頭,面前立著位深簡妝的婦,鵝蛋臉柳葉眉,容貌出挑似二十來歲的人,但周氣度端莊賢淑,笑臉又和藹可親,再加上後邊還跟著兩位年長的仆婦以及四名清秀婢。
這樣的陣仗在謝府也是見,必然是哪一房的大娘子了。
羅紈之站起,恭敬回道:“是,已經散堂了。”
夫人頷首示謝,正要離開,餘瞥見手裏的書又偏頭問:“是在學《治經》?困難嗎?”
羅紈之雖不知道眼前的夫人是誰,但覺得眉眼約有種悉,而且面善,不像是故意刁難挖苦,便點頭誠實道:“難。”
夫人笑了下,沒多說什麽,示意可以繼續看書。
羅紈之目送們離開,也未多想就坐下繼續研究功課。
“蕭夫人,您怎麽來了?”夫子一喜,迎了出來。
蕭夫人示意後的仆婦不必跟,笑著對夫子點頭:“我聽說葛老來了,過來看看,家塾近來可好?”
蕭夫人的關懷讓胡子花白的夫子苦著臉打開了話匣子,嘆氣道:“夫人不知麽?三郎送了位外姓郎進家塾,哎!”
“哦,這郎不好麽?”
“也非是說不好,只是一來非謝氏,二來基礎不同,就連十三歲的二十一娘讀得書都比多,懂得也比多!”夫子捋著胡須搖頭,“三郎此舉令人不著頭腦啊。”
蕭夫人輕輕“嗯”了聲,臉上沒有表出夫子想t要看見的擔憂。
“夫人難道不急嗎?”
夫子都急了,三郎頗有為上頭的趨勢,偏家主并不在乎,現在就連親娘都恬不為意。
他實在擔心優秀的謝家郎會走上歧路,為那凡夫俗子。
蕭夫人含笑,“三郎是什麽樣的人,夫子教過他,難道還不了解嗎?”
夫子想了想,慚愧道:“愧不敢當,三郎穎悟絕人,老夫也權當只是個引路人,三郎自勤學苦讀,目標堅定,無須人督促……”
蕭夫人笑著打斷他:“您瞧窗外樹下的那郎專注用功的模樣,像不像三郎小時候。”
夫子頭往外看去,蹙的眉頭漸漸松開。
/
羅紈之從路過的謝家小郎君們只言片語中聽到一個名字,“葛老”。
似乎曾經是三郎的老師。
他游歷歸來,九郎這會在裏頭作陪,一時半會都可能不會出來。
羅紈之便收拾好東西,徑直去文淵閣去找素心清歌。
午後的過窗扇,老杉木照得暖烘烘,散發出木質的幽香。
雨過天晴的日子,羅紈之要幫忙把庫存裏的書翻出來晾曬,一櫃一日,曬于專門的書板上。
文淵閣變得很熱鬧,許多和南星、天冬差不多大的家仆會被調派過來幫忙,不然書籍沉重,太為難三名弱子。
素心資歷最老,叉手站在高提醒。
譬如書脊要向上,兩面翻曬,手汗不得沾書等等。
“還有,仔細別踩,了機關,咱們可一時半會下不去了。”
羅紈之好奇:“這裏還有機關?”
“自然有,文淵閣裏藏書這麽多,為防止走水,每一層都是可以單獨分隔開的,機關啓時,口就會鎖住,防止火勢蔓延。”清歌抱著書從後經過,頭對一吐舌頭,說不好是嘲笑還是同道:“以前就有個人不小心被關在了書閣裏,好可憐的。”
“哦。”羅紈之環顧四周浸潤著防火防蟲的深漆梁柱,不由慨大家族為藏書總要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這些書籍可比真金白銀還值錢。
忙碌了一下午,羅紈之累得腰酸背痛,素心喊一塊回去休息,羅紈之想到自己的功課還是婉拒了。
程郎君不再來,羅紈之也適應了一個人,藏書閣是個適合溫書學習的好地方,還不舍的挪窩。
等學習差不多,羅紈之就開始四走,活脛骨。
自練舞,雖說現在不大跳完整的曲,但還保持日常做些展和力量的練習。
不為了別的,就為了讓自己保持健康的魄。
月娘生病後許多事力不從心,從小看在眼裏,無形中對是一種警示。
隨著走,也沒閑著眼。
首層存放的大多都是些尋常的書,但也包羅萬象。
從手工編籃、到養喂豬皆有。
甚至有木牌直接寫上男雜癥,是一本醫書。
羅紈之想起那日,鬼使神差把男雜癥拿起來研讀一番。
并非有意窺探謝三郎的私,只不過實在好奇。
夜風徐徐,郎側靠于窗臺上,手裏書已翻過半。
這本醫書圖文搭配,化繁為簡,很適合初學者閱讀,看起來都不費勁,只是有些圖配得十分大膽,匆匆一撇,似是個沒穿服的男子人。
不過也不重要了,羅紈之用手蓋住半邊,才靜下心慢慢閱讀另一側的字,
“此思則……”
“羅娘子?”
羅紈之聚會神正看到關鍵,耳後驟然響起謝三郎的嗓音,手腕一,合起的書從手中落,竟直接從窗溜了出去。
“啪嗒”“啪嗒”幾聲,似是接連砸斷了好幾花枝。
“……”
腳步聲接近,羅紈之倉促回頭,“三郎,你怎會在這兒?”
“怎麽這麽慌張?”謝昀打量的神,在臉更加繃之前出微笑,道:“我來找書。”
羅紈之用餘瞥向窗外,心不在焉:“……南星不在嗎……怎麽要三郎自己來……”
或許書掉的地方正著牆在視線的死角,所以看不見。
“南星找不到。”謝昀若無其事收回看向窗戶的視線,如常道:“我先上去了。”
羅紈之趕點頭,等到謝三郎從木階離去,立刻轉把頭出窗臺去找書。
可是書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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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閣最高一層除了保存珍貴的藏書,還有間供謝三郎休息的房間,若是讀書晚了,就歇在這裏也可以。
蒼懷很快就從下頭上來,把手裏的書拍了拍塵,遞向謝三郎,“郎君,是本醫書。”
“醫書?”謝昀想不通什麽醫書能讓羅紈之表現那麽慌張,“怎麽,是病了嗎?”
“沒聽說。”蒼懷搖頭。
更何況,他低頭看了眼書封皮,“羅娘子看的是男雜癥……”
“男雜癥?”
謝家的藏書都有一個吊牌,此刻正好卡在某一頁上,他拿過來一翻開,書的左邊是一張畫工糙的男圖,右邊則是用了加框的字標明:“……則.。”
他“啪”得下合起書,閉上眼也控制不住眼皮直跳。
蒼懷很見到郎君這麽不平靜,忙道:“郎君有什麽不妥嗎?”
謝昀把書推到桌子上,“無事。”
不是羅紈之病了,而是覺得他有病。
“你上來。”
這事不說清,他今夜都睡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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