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nbsp;nbsp;兩個小孩

盛夏八月的某個上午, 天空晴朗得沒有一雲。

一個高而瘦、剃著利落平頭、背著大大雙肩包的男生走進安福樓的院子裏，停下腳步，環顧了一圈院裏生長旺盛的香樟樹和玫瑰花團, 又仰頭聽了一陣此起彼伏的蟬鳴, 這才興致地推開老街茶館的大門。

還沒來得及完全邁進去，迎面一團火龍果火焰撲來，接著, 某種甜而不膩的果香味飄鼻孔，他整個人被一團溫的砸中，呆立當場。

下一秒, 火龍果在他前擡起頭，打量他片刻，大大的眼睛裏一下子冒出驚喜的笑意：“餘玩？”

剛剛高考完的年版餘玩略顯局促地扶著這位砸進他懷裏香香的火龍果姐姐的肩膀, 緩緩說了一聲：“......嗨？”

火龍果噗嗤一聲笑出來，出拳頭重重的在餘玩口錘了一下, 力道之大, 讓他連著後退兩步懟在了門上, 兩手離火龍果的肩膀, 頗有些不舍地緩緩放下。

“你不記得我了麽？我是你沈姐姐呀！”頂著一頭新發的沈笑得十分晃眼，接著，擡起胳膊、踮起腳, 想要去拍餘玩的腦袋。

然而餘玩一下子就將板得筆直, 仿佛在無聲宣告：老子現在是個一八零年男！不是以前那個什麽也不懂任你們的小屁孩了喂！

沈夠不著頭頂，曬笑一聲, 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朗聲道：“來找你姐？今天有事不在店裏，你隨便玩一會兒, 我出去辦個事，一會兒回來帶你去吃飯！”

說完，揮了揮手，幹脆利落地推門而去，留下玻璃窗上一團火龍果的背影和空氣裏若有似無的果香氣息。

餘玩呆呆沖著大門的方向看了片刻，一轉，被半米外一個直直仰頭盯著他的小孩嚇了一跳。

小孩長得虎頭虎腦，但表作老持重，眼神更是大剌剌沒有一遮掩。

餘玩“嘿”地樂了一聲，正想問他自己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眼神一移，瞄到什麽，驚訝地蹲下，指著小孩前掛著的一小團綠，問：“你這是什麽？”

小孩舉起脖子上掛著的綠瑩瑩的東西，看著他的眼睛，道：“一顆湯圓，你看不出來麽？”

餘玩連忙從包裏掏出什麽，放在掌心，遞出來，換暗語似的低聲道：“一顆魚丸。”

只是，這顆魚丸已經被他盤得錚亮，對面那顆湯圓還著的新鮮的熒。

“你認識我姐夫？”餘玩問。

小孩眼珠子一轉，十分嚴謹地說：“是你的準姐夫，也有可能不了你姐夫，還沒結婚，一切皆有可能。”

餘玩出兩只手指住小孩的，噓道：“你是在寫什麽論文嗎措辭這麽滴水不？！”接著，妥協道：“小白哥，小白哥總行了吧！他為什麽送你這個玉湯包？”

小湯包啪地一聲拍開他的手，兩手背到後，老神在在道：“首先，因為我小湯包。其次，我給小白哥提供了某些至關重要的幫助。”

“什麽幫助？”

“幫助他為你的準姐夫。”

餘玩呆住，半張開，緩緩舉起大拇指，無聲地用型說了一句：NB！

小湯包又盯著他，像野外的小狼盯著馬上要到自己邊的獵一樣，問：“那你呢，需要我的幫助麽？”

“啥？我？”餘玩渾然不知他的意思，眼神清澈，像家養的某只憨厚的大狼狗。

小湯包指了指大門的方向——也就是剛剛餘玩癡癡盯了半晌的方向，點點頭：“是啊，幫助你。”

餘玩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臉立刻紅，蹭地一聲站起來，往店裏面沖，邊沖邊喊：“說什麽呢你！我剛考上大學，要專心搞學業！而且，老子一八零大猛男，能要你一個小屁孩兒的幫助？笑話！”

說著說著，腳步逐漸慢下來，又逐漸停住，回過頭來，等著後十分淡定背著手緩緩走著的小湯圓，等到兩人齊肩，他微微彎下腰，放低音量，弱弱道：“那個......聽聽也無妨......請問，你要怎麽幫助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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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西柳鎮江邊一座造型古樸的小院，一場迷你草地婚禮正在進行中。

整個婚禮現場只有六個人。

新郎文老師，新娘趙主任。白硯充當司儀兼攝影師，餘念念是伴娘，小豆子兼任小花和小戒，唯一的觀衆是村長。

但這位唯一的觀衆顯然不甘安于自己分配到的角，他給自己的定位是婚禮總導演。

“文老師，你這個笑容有點太斂！今天是婚禮，不是講課，你得把自己打開！打開你知道麽？”

頗有些張的文老師聞聲趕將角弧度揚得更高，出的六顆牙齒擴大為八顆，手忙腳地想“打開”點什麽，于是了口，將本就有些的中山裝當場繃開一粒扣子。

“哎！文老師，你最近有些發福了啊！”罪魁禍首還在囂，說得文老師臉上一陣發紅。

趙主任狠狠瞪了村長一眼——後者立刻頭消聲——又溫溫地給文老師扣好扣子，平服，安道：“別聽他的，咱們年紀大了，上本來就要有點才好，我還嫌你太瘦了呢。”

文老師笑得眉眼彎彎，低頭在耳邊道：“你年紀一點也不大，在我眼裏，你是最的。”

音量已經很小，但還是鑽進站在趙主任旁的餘念念耳朵裏，看著趙主任地低下頭去，扭頭看了眼一旁也在淺淺笑著的白硯，舉了個大拇指，小聲道：“文老師可以啊！”

白硯若有所思幾秒，走到邊，在耳邊低語：“在我眼裏，你是最的......”

話還沒說完，被餘念念一把推回去：“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

白硯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cue下一個流程：“下面，請新郎給新娘帶上戒指。”

一旁等著的小豆子捧著戒指盒，昂首地走上前來，見文老師手來拿戒指，又忙不疊地收回手去，瞪著雙跟村長一模一樣的眼睛問：“這麽容易就帶上啦？”

“嘖”地一聲，餘念念出手指在他腦袋上一：“不然呢！人文老師再給你表演個節目？你們父子倆咋這麽多戲呢！”

洪家村父子對視一眼，敢怒不敢言。婚禮在名為司儀實為伴娘的指揮下順利進行下去。

簡短的儀式結束後，白硯給趙主任和文老師拍著照，餘念念和村長、小豆子站在一旁看著。

“幹媽，”小豆子脆生生喊了句，“你什麽時候跟幹爸結婚？”

餘念念眉頭一揚，扭頭看向村長：“你教的？來催我的婚？”

村長方臉一，脖子一梗：“我可沒啊！這是孩子自己的心裏話！因為他覺得你們兩個太般配了，不行麽？”

餘念念看向小豆子，孩子咽了口口水道：“我爸說，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才能辦一百桌的百家宴，從村頭擺到村尾，我實在太想吃一百桌的百家宴了......”

“住口！”村長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他的，低喊：“不是跟你說了只問一句就好麽！”

餘念念被他倆逗笑，從村長手臂下解救出小豆子，一臉認真地說道：“那我問你，我們要是結婚的話，你是我的娘家人，還是白硯的親友團？”

小豆子皺著小臉，似乎沒聽太明白，餘念念于是又補充：“簡單來說，我們吵架的話，你幫誰？”

村長小聲給兒子支招：“我們得幫弱者，一般來說，這個弱者是白硯。”

沒想到小豆子立刻義正言辭地打斷他，揚著腦袋大喊：“不可以！”

餘念念眼中一亮，誇獎的話正要出口，又聽他接著說道：“我的態度取決于誰對我更好，幹爸給我買吃的我就幫幹爸，幹媽帶我出去玩兒我就幫幹媽！”

餘念念和村長對視一眼，雙雙出一句怒罵：

“嘿你這臭小子，我這麽教你的麽？看我不打腫你屁！”村長從地上撿起樹枝便要過去。

“好你個小牆頭草，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幹媽！”餘念念大手一揚便要往他腦袋上拍去。

“啊！幹爸！幹爸救我！我最你幹爸！！”小豆子抱頭鼠竄，一邊大喊一邊繞著院子滿地跑，村長和餘念念一個穿著不合的西裝，一個著仙氣飄飄的伴娘角，跟在他後不甚靈活地追著。

白硯扭頭看了眼，笑起來，咔咔用相機捕捉了幾張三人的追逐戰，還不過癮，又沖趙主任和文老師示意了一番，三人默契點頭，以正追逐得面目扭曲的兩大一小為背景，擺出了優雅的造型，咔，六人合照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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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從西流鎮回崇安市的車上，餘念念看著相機裏的照片，表從一開始的姨母笑逐漸轉為痛苦面。

一旁，白硯問：“小豆子說了什麽你這麽生氣？”

餘念念瞪著相機，隨口接了一句：“他問咱倆什麽時候結婚。”

車廂裏空氣沉默了足足兩分鐘。

餘念念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什麽，急忙擡起頭，拉起白硯的手握住，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白硯幽幽問：“我想的哪樣？你抗拒跟我結婚？”

“我......我當然不抗拒啊！”

“但你也不期待。”白硯語氣裏的幽怨指數直線攀升。

“我......其實......還......期待的啊！”

後面接著的半句“但也沒必要這麽著急吧”還沒說出口，白硯狹長的眼中“叮”地冒出亮晶晶的芒，功讓閉上了。

“是麽？”白硯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邊輕快道：“那我通知村長早點準備，畢竟，一百桌百家宴要準備的東西肯定不。”

“......”

夜降臨中，餘念念獨自看著窗外默默反思：人到底是怎麽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無數次地栽在同一條套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