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哥哥好像在拐彎抹角求和？

如果戴柯會低頭哄人, 當初梁曼秋就不會離家出走。

他只是輕蔑嗤笑一聲，上了回檔口的公車。

梁曼秋自討沒趣，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又不得不跟上去。

還沒到下班高峰, 公車車廂空, 梁曼秋和戴柯像門神分列在後門左右，一人靠著一條欄桿。

梁曼秋目視窗外，像不認識戴柯。

戴柯暗暗打量梁曼秋幾眼，發型增加了陌生，生氣的梁曼秋更為疏離。

解釋不是戴柯擅長的功課，他才不會說純粹心快做了承諾, 恍然發現事先跟高子波約好。

抵達站點, 梁曼秋和戴柯一前一後下車。

戴柯又喂了一聲。

梁曼秋不得不回頭，撅得可以掛油壺。

戴柯：“喝汽水麽？”

“都要吃飯了。”

梁曼秋的習慣先于作答，話畢, 回過神, 哥哥好像在拐彎抹角求和？

但不幸錯過了。

風水流轉，戴柯了心裏有氣那一方。

“不喝拉倒”

戴柯人高長, 步伐湊，只要他樂意, 輕輕松松就讓梁曼秋追不上。

這下，他越過走向檔口, 只留下一個吊兒郎當的背影。

梁曼秋不得不小跑, 才不是為了跟上他，不想拖拖拉拉回太遲而已。

他們像往常一樣在檔口幫忙，分工不同，基本不用對話。

有個客阿公像看乒乓球賽, 盯著梁曼秋的影看忙進忙出，終于忍不住問：“小秋，又不出太戴什麽帽子？”

“帽子好看。”梁曼秋隨口胡謅。

戴柯的視線剛好給明檔玻璃牆的接擋住，彎腰偏頭打量。

阿公：“不怕熱啊，要長痱子的。”

梁曼秋的後頸似乎又湧起刺的覺，甜甜一笑，“這裏涼快。”

說完，腳底抹油似的跑回後廚洗抹布，免得又被發現後腦勺短得過分的發茬。

戴柯又恢複松松垮垮的站姿。

忙忙碌碌又過了晚高峰。

戴四海打包了四份盒飯，照舊戴柯和梁曼秋一起送到翠田派出所。

“送完回來就開飯。”

戴柯接了盒飯，又順手拎過梁曼秋打包好的冬瓜茶，風一般飛出去，只扔下一句話。

“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等梁曼秋追出門，戴柯往車頭掛好盒飯和冬瓜茶，風風火火騎車走。

梁曼秋有些無助地向戴四海，說好同進同出是懲罰的一部分。

戴四海隨口道：“越大越難管，小秋，不用管他，收拾一下桌子，等哥哥回來就開飯。”

梁曼秋錯過了懲罰，并沒有如釋重負。

隔壁檔口掛出旺鋪招租的牌子，戴四海蠢蠢，一天要張好幾回。

阿蓮開玩笑：“別看了，一天天早中晚都要看一次，打電話跟房東簽下吧。”

戴柯不在，跟戴四海講話似乎松弛許多。

戴四海笑了下不置可否，不舍再看一眼，轉去明檔搬盛菜的托盤回後廚，一會吃了飯一起清洗。

戴四海起了拓寬後廚的念頭，這樣每天能多開兩爐燒鵝，多掙一點錢。附近客穩定，供需基本平衡，又怕多産滯銷。他考慮過到其他地方開分店，配料和手藝問題又難以傳承。

戴柯在檔口幫忙僅是為了掙一點零花錢，對廚藝毫無興致，毫沒有繼承缽的覺悟。哪怕戴四海趕鴨子上架，最快也得等過兩年他讀完初中，才能開班授藝，真正接手起碼得等到他20歲以後，到時還不知道市場是什麽景，父子關系如何。

戴四海不太想戴柯接他的班，幹餐飲太累人，還是希他多讀點書，以後能找份坐辦公室裏面吹空調的工作。

可惜班主任給戴柯判了死刑，暗示他連全海城最次的翠田高中都考不上，早點做好讀職校的準備。

戴四海時而看開，時而恨鐵不鋼，即便中考墊底考上翠田高中也不會讓戴柯上——那都是什麽地方，全海城唯一一個走讀的公立高中，打胎率比高考本科率還高，人稱翠田打胎高中。

所以他得鉚足勁掙錢準備給戴柯上私立高中。

每當這時候，戴四海看到梁曼秋總要嘆，要是戴柯能有10%的專注力就好了。

戴柯在外面瘋玩，梁曼秋不管檔口多吵鬧都能安安靜靜坐著看書。

梁曼秋完外面所有飯桌，準備進後廚，裏頭的談話聲像一道無形的門，將攔在門外。

只聽戴四海說：“除了戴柯念私立高中的學費，我其實還想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起碼三個房間。兩個小孩大了，是兄弟倆還好說，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年齡又差不遠，還是不太合適住在一起。”

聽不道德，但自己突然為主角，梁曼秋怎麽也拔不開生的腳。

在門邊，以防他們突然回頭。

阿蓮大概回頭一，聲音低許多，勉強還能聽清。

說：“當初福利院說14歲會接回去……”

梁曼秋想起三只手也“恐嚇”過，像這種寄養到別人家的小孩，14歲也要回到福利院。

原來并非空來風。

剃頭除虱的煩惱好像小巫見大巫，不再那麽重要。

戴四海也同步降低聲調，“原則上是14歲接回去，但小秋14歲剛好要升初三，貿然送回去，怕影響中考。”

阿蓮：“那高中？”

戴四海：“高中應該就住校了，周末才回來。”

阿蓮莫名哀嘆，“像我們家在鄉下，自己建的房子，雖然房間多，一般出嫁後就沒有自己的房間咯。”

“住校跟出嫁哪能一樣，”戴四海笑話道，想了想也嘆一口氣，“再說吧，房子要換，實在換不起租一套大一點的過渡，錢也要存。”

阿蓮嗔怪道：“工資也要按時發。”

戴四海笑罵：“哪個月沒發？”

阿蓮：“不按時而已。”

腳步聲往門口靠近。

梁曼秋揣著咚咚心跳，趿拉著小黃拖鞋跑回最近的飯桌邊，裝模作樣桌子。

戴四海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小秋，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得像鏡子。”

“嗯。”梁曼秋低頭走去後廚。

寄養生活不愁吃穿，梁曼秋一直清楚過得比三只手這些福字號的小孩好，書包是新的，校服不用撿別人的，頓頓有吃，天天有喝。但從來不知道戴四海也會為錢發愁，在淺薄的認知裏，戴四海就是老板，做生意的都不缺錢。

一旦想到要卷鋪蓋回福利院，梁曼秋登時失去所有計較，剃頭也好，偶爾被戴柯欺負也好，都比在那個破落院子來得幸福。

梁曼秋用一種病態的方式，與自己和解。

今天沒剩什麽燒臘，戴四海重新燒菜，做了豉排骨、炒魷魚、番茄炒蛋和拍黃瓜，每一頓基本保證兩葷兩素，忙起來就跟客人吃一樣的。

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到了戴柯送餐回來的時間，卻遲遲不見人影。

“不會又上人一起玩了吧，”戴四海走到門口徒然張，“出去玩至來個電話。”

阿蓮問：“等他一會？”

戴四海轉頭問梁曼秋，“小秋，你哥哥剛才有跟你要去哪裏玩嗎？”

梁曼秋圓溜溜的眼睛住他，默聲搖搖頭。

戴四海：“回來路上有沒有跟其他人約好？”

同樣搖頭。

戴四海放話：“不等了，等久了魷魚不好吃，我們先吃，留他的行了。”

戴四海找出戴柯的專用飯盆，攤了他的飯菜蓋鍋裏，同阿蓮和梁曼秋開飯。

阿蓮頻頻瞧著梁曼秋的帽子，“小秋，現在沒外人，可以不用戴帽子，熱不熱？”

梁曼秋徹底啞了似的，只是搖頭。

“小心等下真長痱子。”阿蓮叨叨一句，沒再勸說。

直到三人吃完，收拾了飯桌，戴柯還是了無蹤影。

“奇了怪了，到底跑去哪裏？”戴四海剔著牙，叉腰站門口納悶，“就算單車壞了，推著都該回到了。”

阿蓮難免擔憂，“要不要給小奇哥打個電話問問。”

戴四海：“要是小奇哥留他太久，應該會和我們講一聲，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沒有。”

阿蓮點頭，“也是。”

“真是越大越難管。”戴四海重複。

阿蓮：“我看現在不初中生都有手機，是不是該給他買個手機？”

戴四海：“本來就學習不好，再玩手機就徹底廢了。”

阿蓮：“平常上課收起來，放假用一下，方便聯系。不然天天到跑，天天得一家一家打電話找人。”

戴四海沉片刻，似乎真的考慮這種方案。

“再等一會。”戴四海坐著看電視消食，一會再準備明天要烤制的鵝子。

梁曼秋捧著一本借來的書，偶爾擡頭張門口。

戴柯到底去了哪？

華燈初上，外頭路過一顆騎車的頭，染了橘，格外像鹵蛋。頭將單車隨意往榕樹一靠，忽地折向檔口。他低頭看路，迎著日管的白，鹵蛋褪，頭皮顯然剛剃，比脖頸稍白。

阿蓮自然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東西都賣完了。”

頭擡起頭，出一張悉又帶了點陌生的稚臉龐。

戴四海和阿蓮面面相覷，梁曼秋也吃了一驚，抱著書講不出話。

戴柯沒了一頭飄逸的碎發，泛紅的耳廓越發明顯，約帶著。頭并沒給戴柯鍍上和尚聖，反而染上另一層叛逆彩，似乎多了一重藏份。

他一屁坐到梁曼秋對面，靠著牆壁，雙腳翹在另一張椅子上面，習慣撈過遙控調臺。

瞪了梁曼秋一眼，兇扔出一句話，“看什麽看，給哥端飯，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