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有手嘛。”

“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提前安排嗎？”江雨濃不依不饒。

林雪淺轉子，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撐頭看，不說話。

“看什麽？”江雨濃問。

“江雨濃。”

“嗯？”

林雪淺覷眼“嘶”了一聲，才說，“我發現你跟沉澈和好以後吧，變得有點嘮叨。”

“……”江雨濃瞪一眼，“懶得管你。”

昨天下班後去給林雪淺媽媽買了很多東西，除了生日禮，還有其他的。

所以在施梅英看到江雨濃滿滿一行李箱的東西後，連連慨，“哎呦雨濃啊，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啊？”

“不多阿姨，就是看著大。”一一把東西拿出來，然後全部遞給施梅英。

施梅英看著一樣又一樣的東西，高興之餘，上還不忘數落林雪淺，“你看看人家雨濃，你呢祖宗？你媽我五十歲大壽的禮呢？”

林雪淺一擺手，“放心媽！我馬上懷個孕當禮送給你！”

“走開！”施梅英嗔罵，“沒個正行！”說完又看向江雨濃，“對了雨濃，阿姨也有個禮送給你。”

“送我？”江雨濃驚訝，實在沒有想到自己還有禮收。

施梅英點頭，把東西放一旁，起道：“對啊，送你，等著哈，阿姨去給你拿。”

施梅英的禮是一套服。

卡腰的正紅短款，一字肩長袖。

飄逸寬松的緞面花苞長，目測可以拖地的長度。

江雨濃看著被掛在防塵袋裏的兩件服，有點愣神。

怎麽有種莫名悉的覺呢？

林雪淺更是直接看愣了，上前打量著服抱怨，“媽，這麽好看的服我為什麽沒有啊？”

說著就要上手，被施梅英一掌拍開，“嘖，你能有雨濃穿著好看啊？”說完看向江雨濃，“喜歡嗎？”

江雨濃點頭，眼眶有點熱，“謝謝阿姨，我很喜歡。”

“那換上吧？阿姨給你洗過了，換上你倆出去玩兒玩兒，晚上才吃飯呢。”施梅英說著把服遞給江雨濃，“阿姨想看看你穿上什麽樣子。”

“啊？”江雨濃有點懵。

這個要求說不上過分，但實在有點奇怪。

“現在嗎？”問。

施梅英點頭，“對。”林雪淺也附和，只不過言語中帶了不服氣，“換上江雨濃，我倒要看看你穿上能有多好看！”

江雨濃無奈，只好去林雪淺屋裏換上了。

說實話，除了上學，林雪淺從來沒有見江雨濃穿過這種豔麗的服。所以當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吐了句“臥槽”。

飛機上，為了禮貌，江雨濃化了個淡妝。

這張臉在原本那深系服的襯托下，給人的覺是冷冽的。

但現在，妝容都變得綽約了。

“江雨濃你應該多穿這種的服，太踏馬好看了你！”笑，“明豔人啊。”

施梅英也頻頻點頭，“好看好看！”說完連忙把兩人轟出屋子，“行了，出去玩兒吧！”

兩個人牽手出門。

下樓的時候，原本商量的是去咖啡廳，林雪淺做主挑了一家。

但到地方後，猛地咋呼說：“誒！去什麽咖啡廳啊江雨濃，去八中吧！這裏離八中很近！”興道：“畢業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回去過呢？”

這個提議雖然突然，但卻有點讓江雨濃心。

對于江雨濃來說，八中確實有些許不好的記憶，但好的記憶更多。

畢竟在那裏認識了林雪淺，認識了沉澈。

于是點頭，“好。”

兩人沒有再搭車，徒步往學校走。路上林雪淺一直跟江雨濃回憶，從前上學時兩人同桌的日子。

于是記憶的閘門“嚯”地被拉開，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隨著林雪淺越說越多，那年在八中，在A班裏的日子，在江雨濃腦海中開始一篇篇浮現。

兩人沿著學校大門的方向往前走，距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瞥見閉的大門上好像有一片紅。

走近才發現，鐵藝大門上，不知道被誰用絨質的紅玫瑰裝飾了一個巨大的心。

“我去！”林雪淺下意識驚呼，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型相機開始錄像，“咱學校現在這麽浪漫嗎？不過年不過節的，還是周末，居然用鮮花裝扮大門。”

簡單錄了一段兒後，低頭看著屏幕檢查錄得怎麽樣，然後擡頭跟江雨濃說：“雨濃，你給我拍張照片唄？”

“好。”江雨濃接過相機，給比耶的林雪淺照了幾張。林雪淺拍完，又纏著，讓站過去也拍一張。

江雨濃拗不過，站在那裏拍了一張。

拍完後，環顧四周，看了看門衛裏端坐著的保安大爺，跟林雪淺說：“咱倆是不是進不去啊，只能在門口看看。”

林雪淺完全不接話茬，低頭弄著相機手機，隨口說了句，“會不會有人求婚啊？”

江雨濃聞言轉頭盯，有什麽預。

這時林雪淺也弄完了，把手機往包裏放，語氣隨意地說：“能在八中求婚，還能把玫瑰花裝上學校大門的——”擡起頭，手裏相機的鏡頭猛地對準江雨濃，臉上滿是燦爛笑意，語氣加重，聲音放大，“那只能是我沉大爺啊！”

果然。

江雨濃想。

閉眼抿笑了一會兒，然後睜眼看向林雪淺，有些無奈地喚了句，“林雪淺。”

“幹嘛？”林雪淺笑著撒，一直盯著相機屏幕中江雨濃的，卻在應下這聲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紅了眼，聲音也開始哽咽。

著聲音說：“快進去啊，沉澈要跟你求婚。”

幾乎是話落下的瞬間，一旁的大門開了。

聽到靜的江雨濃偏頭看，就見剛剛還蹲坐在保安室，一臉嚴肅的大爺，此刻滿臉欣地打開了大門，甚至還沖江雨濃擺了擺手，“快去吧小姑娘，別讓男朋友等久了。”

江雨濃看了一眼林雪淺，擡步往裏走，林雪淺在旁邊指揮，一直說這邊那邊的，結果兩人圍著學校幾乎走了個遍。

可一路走下來，除了大門上火紅的玫瑰，再也沒有任何裝飾。

甚至，沒有一個人影。

終于在又一個繞圈後，江雨濃轉頭看了看林雪淺，有點想問：是在整我嗎？

但看特敬業地舉著相機，換了個問題，“你確定你認路？”

“嘿嘿。”林雪淺傻傻一笑，“要不，回教室？”

“……”

剛剛就要回教室的。

江雨濃笑著白了林雪淺一眼，緩步往教室走。

悉的校園，悉的林蔭道，悉的明德樓。

在進明德樓的剎那，鮮花香四溢。

拐進樓梯後，江雨濃眉眼微。

沉澈猝然闖眼中，一如當年。

他站在樓梯口。

或者說，他站在鮮花中。

明德樓的樓梯被鮮花層層包裹，高低錯落，繁花似錦。

穿了跟江雨濃恰好相反服的沉澈佇立在那裏，個高正，如雪中勁松。

紅白，他白紅。

剛剛看到這服時莫名悉的緣由找到了。

這是八中校服的配。

沉澈眉眼笑著，好似當年那個稚氣未的年。

他沖江雨濃手，斂了平時的放肆，卻又挑著眉骨得意。

“江雨濃，歡迎回到屬于我們的夏天。”

一句話，時間仿佛開了倒閘，那一年的相，飛速在江雨濃腦海中閃過。

笑著把手搭過去，在沉澈的引導下看向牆面，發現曾經掛著優秀學生、各種宣傳的照片被換了，換了一幅幅水彩手繪畫，上面全是江雨濃。

第一幅，胡同裏，賓館前，下。

穿著橘紅短袖的江雨濃，昂頭沐浴。

沉澈偏頭，看著江雨濃溫地說：“江雨濃，這是你第一次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看到你的瞬間，我腦海中率先蹦出來的想法，是這個生一定很漂亮。然後就是好奇，好奇這麽熱的天，你為什麽能如此淡定地曬太，還是以仰面的姿勢。”

江雨濃被逗笑了，但沒有打斷。

任由他放肆。

下一幅，賓館前臺，因為“適應”現象，瞇眼看向沉澈的江雨濃。

賓館很暗，但那雙帶了極淡瞳孔的眼睛，卻很亮。

“第一次被你用這種眼神盯著的時候，我心都了。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的眼神能冷那樣？”

開學那天，在講臺落落大方做自我介紹的江雨濃，這幅畫中，笑容燦爛。

“我那時趴在最後一排，心想你這姑娘怎麽還有兩副面孔呢？”

江雨濃又笑了。

兩人手牽著手，繼續往上走，繼續往上看。

遞來橘子味汽水的江雨濃；背靠夕，垂眸盯著繪畫人的江雨濃；賓館前臺做試卷的江雨濃；賓館房頂看星星的江雨濃；在魚館裏看“白高”的江雨濃；18歲那天，夜空下被蠟燭映照的江雨濃……

一張張，一幅幅，全都是江雨濃。

沉澈講述著在他的視角，每一幅畫背後對江雨濃的覺。等攀至頂層，江雨濃詫異發現，這裏畫的，是兩人分開後的。

不再僞裝，面無表刷題的；高考那天，一個人垂眸走進考場的；考完後，跟林雪淺手牽手往家走的。

進大學的；做實驗的；獲得“全國大學生基礎醫學創新研究暨實驗設計論壇‘優秀果獎’”的；獲得國家獎學金的；本科畢業典禮的；考研的；獲得“學之星特等獎”的；考博的……

一幅幅看下來，視線最終定格在最後一張——

那幅畫前景是窗戶，過視線向下俯瞰。畫上的穿著駝大，脖子上纏了條黑圍巾。

漫天雪地，低頭往前走。

這是重逢那天，沉澈站在餐廳窗前看到的。

盯了幾秒，江雨濃又環顧了一圈這一層所有的畫，轉頭向沉澈，“沉澈，這八年，你一直都在。”

不是疑問句。

沉澈擡手的臉頰，聲道：“嗯。”

所以那些曾經以為是一個人在度過的日子，那些曾經以為往後餘生永遠這樣孤單的日子，

其實，從來都有他的陪伴。

他從未缺席。

鼻尖眼底酸迅速蔓延，江雨濃擡手給了沉澈一下，笑罵他，“你是不是有病啊！傻不傻啊你。”

沉澈溫拭掉的眼淚，笑了笑，沒說話。

江雨濃被沉澈帶著走進教室。

前黑板，是重逢那天，站在門口跟沉澈對視的；後黑板，是剛剛在學校門口，跟巨大心玫瑰合照的……

江雨濃看愣了神，沉澈拉手，目繾綣，“還記得你的座位嗎？”

江雨濃吸吸鼻子，挑眉道：“當然！”

“去看看桌裏有什麽。”

江雨濃松開他的手，徑直往自己曾經的位置走。走到地方坐上，彎腰往桌裏看。

Flipped，怦然心。

中英兩側，沒有拆封。

那是沉澈當年送給的書，一直沒舍得拆開。

江雨濃失笑，拿出兩本書就要質問沉澈，“你翻我東——”

但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沉澈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去了講臺，所有的朋友親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圍在了他邊。

除了林雪淺沈重雲，還有馮曼君沉啓林，董玉娟施梅英。

甚至，當年的班主任和幾個老師也在那裏，還有鄒明盛他們那幾個。

他們就站在講臺那裏。

人多，但其實也不多。

沉澈這樣做，是想徹底把江雨濃心中一些不好的影覆蓋。

他希自己和江雨濃人生中的特別時刻，能覆蓋當年同樣況下，江雨濃最難最難，最痛最痛的時刻。

如果可以，他想替換。

他站在講臺，手裏捧著戒指，雙眼通紅，聲音發。

“江雨濃，對于我來說，你是夏至晨昏線、是爾曼斯克港。”

“17歲那年，那個夏天，你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寫好。”

“不論年還是現在，又或者以後，你都是我唯一的人。”

“所以——”

他問：“江雨濃，你要不要嫁給我？”

時間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那時沉澈也是這樣站在講臺，問：“江雨濃，你要不要吃橘子？”

江雨濃笑了，起，一步步走向沉澈。

看著他紅了的眼，自己眼眶的淚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當年搖了的頭，現在重新點下。

“要。”

安靜了一天的人在這句“要”後，起哄聲尖聲四起。

他們見證沉澈給江雨濃戴上求婚鑽戒，見證兩人擁抱、親吻。

窗外突然響起一聲蟬鳴。

今年的夏天來得有些過早，像是大自然送給兩人的賀禮。

沉澈在五月的第三個周末求婚，周一領證。

你是夏至晨昏線，是我青春中最長的白天；

你是爾曼斯克港，是北極圈緯度最高的不凍港；

你是唯一唯一的人，不論分開多年，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前任。

你點頭的瞬間，那個熱烈的年，終于如願。

至此，小滿終于大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