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禎下值歸來，見謝明衍坐在亭中，愁眉不展，仿佛藏著什麼心事。

他眉頭微，主上前站在亭子外斜眼看他：“呆坐在這里做什麼？”

謝明衍聞聲抬起頭，連忙起恭恭敬敬問好：“三叔，您回來了。”

對待自己這個叔父，謝明衍還是極為尊敬的。

按照往常，謝禎肯定不會理會他，掉頭走人。

可今日他卻一反常態，低頭進了亭子，施施然在謝明衍對面坐下，抬起眼皮懶散出聲：“說吧，最近遇到了什麼困擾？”

這番堪稱溫和的語氣簡直讓謝明衍寵若驚！

長輩對小輩的關切本是尋常事，可這件事發生在謝禎上就很不尋常！

他子冷淡，就算是對著他們這些小輩，也鮮有幾分耐心。

見他呆呆杵在那兒，謝禎眉頭一蹙，抬了抬下：“還傻站在那干什麼？坐下吧。”

謝明衍帶著惶恐的心落了座，見謝禎眉眼間有不耐煩，連忙組織著措辭：“三叔，實不相瞞，我最近是遇到了一些煩擾。”

謝禎沒說話，挑了挑眉，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謝明衍松了口氣，繼續說著：“我想做一件事，也許會遭到全家人的反對，您覺得，我應該去做麼？”

他張地抿了抿看過來。

謝禎角微挑，氣定神閑發問：“那我問你，你覺得你要做的事是對的嗎？”

謝明衍仔細想了想，直了腰桿：“我覺得是對的。”

他不喜歡虞枝，自然不應該耽誤一輩子。

追求自由，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盡管提出退婚，可能會傷到虞枝，但那也只是暫時的，長痛不如短痛。

謝禎懶洋洋瞥了一眼他：“既然你覺得是對的，那還猶豫什麼？”

謝明衍眉心微擰：“可是……可是其他人會反對啊。”

謝禎神冷下來：“瞻前顧后，猶豫不決，這是一個男子上該有的嗎？”

謝明衍愧地低下頭去，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猛地抬頭：“這麼說來，三叔你是支持我的？”

謝禎扯了扯，語氣意味不明：“只要你能承擔得起這件事帶來的后果，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那就沒什麼可指摘的。”

謝明衍從他的話中得到了莫大的力，抿著重重點頭。

他對謝禎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是以對對方的話深信不疑。

他倏地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多謝三叔開導！”

他眉眼縈繞著如釋重負，“三叔，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謝禎可有可無地點頭。

謝明衍轉出了亭子，腳步分外輕快。

謝禎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倏地輕嗤一聲。

頭一次覺得，人蠢點兒也沒什麼壞。

阿渡扶了扶額，怎麼會有人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他瞥了眼謝禎滴水不的模樣，暗道一聲恐怖如斯。

“三爺，二爺真的會去提退婚麼？”

謝禎散漫抬眼，眼底劃過一抹冷冽：“這就要看那個陳楚楚的本事了。”

阿渡：壞了！

他家主子居然能記得一位姑娘的名字？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個陳家小姐八要遭殃了。

＊

“什麼？你要解除婚約？”

大夫人心里一個咯噔，抬眼看著自家兒子：“明衍，你瘋了？”

雖然也打心眼里不能接這樁婚事，可也沒想過要和老夫人提這事。

這不是明擺著去討罵麼？

謝明衍神嚴肅：“娘，我又不喜歡表妹，讓嫁進來也是害了。”

“可是！”大夫人急的在屋里來回走，“可是要退婚，哪里像你說的那麼容易？老夫人第一個不會答應！”

謝明衍面一沉：“難道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還不能做主嗎？”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哪里有你做主的份？”大夫人擰著眉不贊同。

“反正這婚事我退定了，明日我就去和祖母說清楚！”他冷了臉，甩了甩袖就要往外走。

大夫人咬了咬牙：“你這孩子，你回來！”

謝明衍停住步子：“娘改主意了？”

大夫人神掙扎，心中想退婚的念頭并不比謝明衍，權衡利弊再三，咬牙應了下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

次日，福榮院。

老夫人見了謝明衍有些驚訝：“明衍怎麼一大早也過來了？”

謝明衍神恭敬：“這不是想著許久沒給祖母請安了麼？”

平心而論，謝明衍在這一輩里確實還算出。

繼承了謝家的優良基因，生了張不錯的臉，做學問也不差，若無意外，他明年春闈定能高中。

思及此，老夫人神難免寬和些：“你有心了。”

將虞枝許配給他也不是偏心，虞枝這丫頭來了這麼久，親眼瞧著，確實是個品樣貌都不錯的姑娘。

出首富之家，門第是次了點兒，可家世也不算差。

明衍這孩子比昭兒穩重，將來也不至于虧待。

謝明衍耐著子坐了會兒，見大夫人遲遲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有些坐不住了。

“祖母，其實孫兒今日來，是有事想和您商量！”

大夫人這會兒再想攔已經來不及，只能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維持鎮定。

“哦？什麼事？”老夫人看了過來，眼神著好奇。

謝明衍深吸口氣：“孫兒不想娶虞表妹。”

老夫人眸一凝：“你說什麼？”

既然起了頭，后面的話也就好開口多了。

謝明衍一鼓作氣：“表妹溫大方，善解人意，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姑娘，但孫兒不喜歡，娶了也不過是勉強湊在一起，和我都不會開心的。”

他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眼神執拗，“祖母，孫兒求您收回命，解除婚約。”

老夫人眼里閃過慍怒，猛地將茶盞砸到地上：“混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心口一陣發悶，極度的憤怒之下，老夫人有些不過來氣，耳邊陣陣嗡鳴，謝明衍的聲音還在繼續，猛地站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祖母！”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