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說謊 到我睡了。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會要求他們討論的音量降低, 但幾位高管都自覺地輕聲說話，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驗。

好在已經爭執得差不多。

等到他們離開，溫呈鈞沒有一起走, 而是留在了辦公室裏, 關上門。

他問：“剛才怎麽了？”

溫呈禮擡眸, “什麽怎麽了？”

溫呈鈞覺得他明知故問：“我們討論得好好的, 你突然讓我們輕點，嫌我們吵啊？”

“大哥是說這個啊。”溫呈禮眉目清朗，“我在通話，音量高可能會被吵到。”

“？”

溫呈鈞下意識就要說一句開會和外人通話，而後反應過來——

開會這樣重要的事, 溫呈禮不可能洩出去，通話的人選只可能是家裏人。

他進辦公室時，溫呈禮已在通話中, 家裏連老太太也不會和他保持這麽久的聯系。

“從唯？”

“嗯。”

溫呈鈞白眼，“你們又不是沒有時間聊天, 非要在工作時間通話是吧。”

他絕不承認是酸。

溫呈禮淡然道：“大哥看見我閑聊了？”

溫呈鈞還真沒看見，“那你做得也不好，讓從唯一個人說話，多尷尬。”

左右都能說。

“也沒說話。”溫呈禮笑了聲，“只是充當背景音，讓睡而已。”

“佩服。”

溫呈鈞都沒做過這種事：“你改行當催眠博主吧，現在不是有那什麽……asmr，這個。”

溫呈禮說：“大哥時尚。”

溫呈鈞撇, “你大嫂經常聽。”

他又想起來關鍵所在，小聲問：“我們剛剛這樣說了好久，不會吵醒從唯吧？”

溫呈禮失笑：“不會。”

“那就好。”溫呈鈞放心, 又說：“你們小年輕就這樣，膩歪在一起……”

溫呈禮都不想說他當初和夏珺剛時的場面。

-

祝從唯醒來是在清晨五點多。

醫院的環境不像在家裏，每個時間點都有人沒有睡，很多人五點就會醒，發出靜。

醒來時，病房裏安安靜靜，只有走廊外偶爾有人經過，燈過玻璃灑進來。

祝從唯臉讓自己清醒，在這裏陪睡并不如家裏的床，但昨晚卻一覺睡到現在。

手機看時間，看到屏幕上的通話界面，愣住。

昨晚沒有掛斷嗎？

溫呈禮一直沒有結束通話？

撥通電話時，他那邊是在下午，現在算起來都已經超過八個小時了，他那邊已是深夜。

祝從唯將手機近耳朵，那邊安安靜靜的，以溫呈禮的生作息，肯定已經睡著了。

心念如此，卻鬼使神差地了聲：“溫呈禮？”

說完，祝從唯又忍住好笑。

“怎麽了？”

就在快要按下掛斷的圖標時，電話那頭傳來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

空寂的環境裏，唯有他的聲音最清晰。

祝從唯愣住。

沒想過會得到他的回應，甚至是，和開口後僅僅隔了幾秒的時間而已。

電話那頭，遠在大洋彼岸的男人又問：“醒了？”

他是沒睡？還是聽到的呼喚了？

祝從唯不清楚是哪種況，終于回神，手掌在口上，心髒微妙的快速跳震回手心。

“是我吵醒你了嗎？”問。

“沒有。”

溫呈禮語調微緩：“還沒睡著。”

在他看來，不進深度睡眠與沒睡著差不多。

祝從唯哦了一句，輕聲道：“我以為等我睡著了，你會掛掉的……”

聽見那邊一點靜，許是他在床上。

“掛了做什麽。”溫呈禮聲線溫醇，“如果你中途醒了，還可以用上。”

“你把自己當失眠藥用啦。”祝從唯調侃。

“初次來看，解決失眠效果好像還不錯。”

“嗯，我昨晚睡得很好。”

“那現在到我睡了。”

祝從唯聽出他的一點意思，“你又不失眠。”

溫呈禮漫不經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我還沒有適應時差，需要催眠。”

都出差兩三天了，怎麽可能不適應，祝從唯才不信，但這次沒有破。

“那這次我不掛，你睡吧。”又補充：“要是被吵醒了，不要賴我。”

“怎麽會。”

溫呈禮習慣安靜睡眠，不過是想聽說話，轉走的注意力，他不覺得自己能睡著。

然而，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

有了連麥的存在，祝從唯行都下意識放輕聲音，也遠離那些說話嗓門大的家屬們。

天亮以後，和館裏請假，很快獲得批準。

因為昨天決定放棄化療，所以祝從唯今天打算問問，是直接回家，還是再住幾天調理。

不會反駁的決定。

趁沒醒前，祝從唯去了醫生辦公室，詢問後續。

醫生說：“其實除了化療以外，近年新出有別的方法，沒有化療那麽痛苦，但是也有副作用……”

他說了很多專業名詞，祝從唯大致明白，有病人化療和nk回輸一起用，結果還不錯。

張醫生最後告訴，寧城做不了。

祝從唯滿懷心事地回了病房裏，正好阿姨過來送早餐，何淑華如今心裏輕松，連胃口都大了一。

等阿姨離開後，才開口：“，剛剛醫生和我說，有不是那麽難的療法，您要試試嗎？”

何淑華一愣，“真的假的？”

祝從唯笑說：“真的，醫生還能騙我們嗎，只是要去別的城市做。”

一聽如此，何淑華想了許久，最後搖搖頭，“算啦，從唯，我本來也年紀不小了，折騰來折騰去的，時間都浪費在醫院和路上了，不如多陪陪你。”

不想去另外一個城市。

自己的自己清楚，就算治療效果不錯，都老了，也不可能多活幾十年。

不如趁最後的時間，和家人在一起，現在看開了。

祝從唯其實有猜到答案，心沉甸甸的，努力出笑容：“好，那我們回家住。”

何淑華問：“回我們自己家？”

祝從唯想了想，“您孫婿肯定不會同意的。”

老房子那邊，設施也舊了，溫呈禮要是知道絕對會讓住在溫園裏。

不僅環境好有利于養病，也有家庭醫生，吃喝住都會非常方便舒適。

何淑華笑笑，“我要是堅持，他還能把我綁去？”

祝從唯替穿好外套，“那我就和您一起回去住。”

何淑華說：“哎喲，那家裏可住不下幾個人，你們倆豈不是要分居，我可不想拆散新婚小夫妻。”

老人家說話聲音難免音量比年輕人高一些。

祝從唯都怕溫呈禮醒來聽見這句話，連忙出聲阻止：“……。”

何淑華調侃：“害什麽。”

祝從唯無奈搖頭，又仔細去聽電話那頭的靜——要很仔細才能聽到男人沉穩的呼吸聲。

他好像還在睡夢中。

在昨晚睡著時，溫呈禮也會是這樣的想法嗎？

祝從唯第一次有這種奇妙的驗，明明異國兩，卻好像對方就在邊，參與各自的生活。

也許是因為說開，孫倆今天反而笑得多。

祝從唯本來以為一整天都可以陪，十點時，接到了單位裏的臨時加班通知。

鬧市區有人故意撞車，導致喪生者裏除了路人和車主乘客外，還包括一位警，他們的已經分別送往市館和新館。

一下子忙不過來，不得不召回。

祝從唯沒有遲疑，叮囑好今天要吃的藥和阿姨後，才直奔殯儀館。

將手機放在更室的櫃子裏。

祝從唯這次和師父洪百泉搭檔，要服務的正是那位警，因為對方一開始以阻止罪犯，以至于他的被撞擊得最嚴重，并不完整。

看到時都心驚了一瞬，實在慘烈。

除了補裂口，為了讓對方與家屬都滿意，他們花了不時間，重新修補了缺失的地方。

這是近期做得最久的一項工作。

一直到接近下午五點，天昏暗，殮工作終于完，被送往告別廳。

祝從唯換下防護服，消了毒，前往告別廳，看見了痛哭的家屬，其中還有對方懷孕的妻子。

新聞上照片和視頻滿天飛，家屬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現場，但也看到了傳播裏的逝者如何。

現在看到的卻是完整的親人，表如平常，忍不住落下淚來。

“早上他出門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平時那麽忙，昨天還說今年多休假陪我和未來的孩子。”

告別廳裏不僅有家屬，還有同隊警，以及被救乘客的親人來悼念。

祝從唯站在廳外，見過無數生死，還是會容。

人這一生不知道哪天可能就會發生意外，或許不再強求，在有限的時間裏和多多相才是正確的選擇。

還不如坦然。

-

回去取手機時，祝從唯發現溫呈禮醒了，他大約在吃早餐，有刀叉撞的聲音。

好奇問：“你什麽時候醒的？”

溫呈禮回：“你不在的時候。”

他昨晚睡得晚，生鐘難得沒有準時，以至于今早比平日也晚許多，通常這時候他已經在公司。

祝從唯胡謅：“你怎麽知道我真的不在，不能是我不想理你嗎？”

溫呈禮話裏帶笑音：“溫太太，你不理我，和你不在手機旁邊，我還是分得清其中區別的。”

“溫先生這麽聰明。”

“不我四哥了？”

“現在不想，你回來了再說。”

祝從唯現在唱反調，原本沉重的心因他放松了不。

溫呈禮挑眉，“記住你說的話。”

祝從唯隨口敷衍：“記住了記住了。”

穿上外套回醫院，一路上偶爾有不說話的時候，但兩個人都沒有提出結束通話。

一直到達住院部，祝從唯才開口：“我要陪了，嗯……先掛了。”

溫呈禮此時也到公司，“好。”

在他還沒出差回來前，祝從唯不打算將接回溫園，所以決定未來兩天都打算自己陪在醫院。

然而這項計劃終結在第二天。

因為溫呈禮提前回來了！

祝從唯剛到住院部外，下車就見到溫呈禮的影，他穿的有些單薄，在衆多路人中獨樹一幟，如同風景線。

他走到面前，“認不出我了？”

祝從唯回過神來，真的是他，不問：“你怎麽在這裏？不是還沒忙完嗎？”

“提前結束了。”

溫呈禮擡手蹭了蹭的面頰，“你為什麽在這裏，就是我在這裏的原因。”

“看到我好像很開心。”他微微一笑。

“你又知道了？”祝從唯擡眸著他，“其實我一點也不開心。”

話音落下，一個輕的吻落在的眼睫上。

“下次說謊前，記得閉上眼。”